33.真愛如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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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名：33.真愛如觴10
孟晗是在醫院醒來的。手上打著點滴，病房裡一個人也沒有，手臂和膝蓋上擦傷的地方被處理過，包紮的很好。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記得自己是暈過去的，後來發生了什麼倒是不記得了。落在那幫凶神惡煞的黑衣人手裡能安全逃出到很意外，或許他們看她不是壞人就放了她吧。孟晗也不想想太多，她本不是個會計較和亂想的性子。剛想找個人來問問情況，辦出院手續，她可沒有錢住這種家庭病房。門口走進來查房的醫生和護士，按住她拔針頭的手。
女醫生皺眉不悅道：“你想去哪裡？你現在的樣子怎麼能隨意走動，你已經動了胎氣，孩子又太小，經不起你這麼折騰。”看孟晗一副五雷轟頂，眼神呆滯的望著她，又怒道：“還是你壓根就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是在和自己說話嗎？她在說什麼？她怎麼一句都聽不懂，抬頭茫然問道：“醫生，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女醫生掩面無語狀。敢情自己說了那麼久，她根本沒聽懂，於是又耐心說道：“姑娘，你懷孕了。”這次，那個女孩終於有了點反應，卻是呆呆的重複她的話，“懷……懷孕？”醫生你別這麼嚇人好嘛。你剛剛進來明明什麼都沒說清楚，她又怎麼會明白。可是懷孕，什麼……懷孕？是在說她嗎？為什麼她會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
這個孩子是……不可能，孟晗不願相信。
腦子裡空空的，被人掏去思想的感覺，一時慌亂、震驚、恐懼、害怕，唯獨沒有驚喜。情緒很混亂，又抬頭再次確認，“真……真的嗎？”
“你在想什麼，當然是真的，剛滿一個多月，孩子還很小，劇烈運動加上受驚，懷孕頭三個月都是大忌諱，你怎麼都不注意，要不是送的及時，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現在沒事了，我給你用了藥，你只要臥床靜養幾天，以後照顧好自己就行了，沒有大礙。”女醫生示意護士替她換藥水，又將服用的藥擱置在床頭，兩人就要走出去。
孟晗喊住醫生，在她嚴肅又認真的表情下，她都覺得自己是個結巴，話都講不清。“如果……可以打掉嗎？”甚至還沒想好，腦子裡硬生生逼出了這個念頭。
女醫生的臉垮下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病**的女孩清麗稚嫩的臉，雖然極力的保持鎮定但依舊是太年輕，內心的忐忑不安還是很容易被表情出賣，緊拽在手心的白色床被都快要被揉的碎掉了，絲毫不懷疑她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決心。基於職業的操守，還是耐心問道：“姑娘，你的家人呢？若是要做人工流產手術需要本人和家屬簽字。”
家屬？不，不能讓母親知道，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若她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肯定會聯想她是為了錢才和那個人在一起，不管事實是如何，她當初沒有責怪他，的確也抱著償還的心態。她沒有狡辯的勇氣，也沒有將事情鬧大的想法。但這個時候有孩子，在孟晗年輕的心裡還是承受不起的，更何況他們既不相愛也不會共同撫養，退一萬步講，這個孩子即使生下來，將來也不會幸福。他的出生沒有祝福，同樣不會有期待。就如一葉浮萍般無處安放，隨風飄蕩，顛沛流離，跟著她也註定是悲苦一生。
這是個只能活在黑暗中的孩子，陽光照不到他心底，溫暖給不了他快樂，是註定被命運遺棄的，私生子。
他不會像他父親那樣終有一天被接回去認可，因為那個人根本不會承認他的存在。而她，堅韌和倔強也不允許再低頭面對那夜不堪回首的記憶。不責怪並不代表會原諒，不埋怨並不代表會苟同。她能做的唯有，遺忘。可如今連遺忘都不能。有時候她也會想命運對自己真的很無情，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她不會像何歆妍那樣激進，不擇手段的為了得到自己要的而去迫害別人。她是截然相反的不溫不火，淡然處之。或許這種性格其實很懦弱，連她都喜歡何歆妍那種勇敢坦然，敢作敢當。
每個人都會因自己性格的不同，處理事情的結果就會不同。
換做何歆妍碰到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沒有結果，她也絕對不會讓葉之塵好過。她就是那樣的女子，愛得像火一般濃烈，寧願一起燃燒殆盡，也絕不留給別人半分。而她，曾有人說她像風，來去自如，抓不住不安心，灑脫從容，好像已經在手中，卻早已走遠。沒有什麼人能走進她心裡，她的笑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疏離而淡漠。其實怎麼會呢，這樣的人用假裝掩蓋住自己的心，因為害怕受傷，所以就封閉自己。但這樣的人心雖嚮往自由，卻是極重情重義的，她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只是極力要自己放下。
越是要隱藏內心的人，越是壓抑太多。掙扎和徘徊交織著撲面而來，卻怎麼都做不出個決定來。這個孩子在她肚子裡還只是個小胚芽，來了或走了都無關痛癢，感覺不到，為什麼心裡竟有那麼一絲痛和內疚？這種情緒也不是很強烈，但總覺得會難過，許是為他的不能到來而難過，許是為自己太過年輕無法負荷生命的重擔而難過。
直到女醫生帶著護士走了，邊走邊唸叨：“現在的女孩喲，都視生命如糞土，既然不想要那就早該保護好自己，弄到出人命了才想要打掉，既傷身體又不愛惜生命。真不知他們怎麼想的，我看她也沒想清楚，你明天再來問問她，若是想要打掉就乘早，別瞎折騰自己。”女醫生還是很負責任的叮囑，身後的護士亦步亦趨跟著，替孟晗關上門，無聲嘆了口氣。現在來醫院流產的人還少嗎？虧得婦產科主任還能這麼感慨。
又住了兩天醫院，實在無聊就出去走走，就在孟晗想要放棄這個孩子的時候，產科大廳裡突然來了一位急救的孕婦，據說是出了車禍，高高的肚子隆起，身上到處是血浸染了，醫生護士推著急救架在空遼的大廳裡走過，安靜中只有那個女子虛弱的染滿血的手握著醫生的手臂，那個醫生正是為孟晗主治的女醫生。她的指甲在女醫生的手臂上抓出一條條血痕，人都陷入半昏迷狀態了，口中還在喃喃自語：“先救我孩子，求你先救孩子……”女醫生握緊她的手，臉色凝重，並未多說什麼，很快將她推進手術室。
也不知怎麼的，她就站在離手術室不遠的廊道里，看著那盞並不陌生的紅燈亮起，內心的彷徨似正在一點點退去。她無法想象，若是自己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生死關頭，是否有勇氣提出先保孩子，畢竟人都是貪生怕死的。是什麼樣的母愛讓她放棄自己的生命，換取另一個人的存活？可手術的結果，既出乎她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那個母親死了，她的孩子活了下來。等到她的家屬趕到時，她忽然不想聽到呼天搶地的哭喊聲，堵在心口的鬱氣悶的發慌。女醫生見她一直站在大廳裡，直愣愣盯著暗掉的手術燈發呆，處理好事情走過來和她打了聲招呼，交代她要多休息。
孟晗卻未聽她在說什麼，恍恍惚惚說道：“我想見見那個孩子。”
女醫生反應過來，瞅了眼哭泣的家屬，說道：“孩子尚不足月，已經轉去病房，躺在保溫箱裡，由於母體被車撞了，雖然極力保護著孩子，但孩子仍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創傷，最直接的是臍帶繞頸，曾一度窒息，若不是孩子母親堅持先救他，要我們先剖腹，恐怕再過不久就回天乏術。好在這孩子命硬，即使這樣他還是出現了黃疸，急性腎衰竭，呼吸系統損傷等不可逆創傷。他的父親甚至都不願意看他一眼，他的生命體徵卻恢復了正常，頑強的在保溫箱裡等待接受治療。那是個被母親拼死護住的孩子，得不到上天的眷顧，得不到屬於他的幸福，卻依然頑強固執的承載著那份不悔的愛。我想既然你想看這個孩子，就說明你的心在動搖，我無法勸服你什麼，只是你不要後悔自己做下的決定。”
一路恍恍惚惚來到兒童病房，腦海裡都是醫生剛才的話，透過落地玻璃，按照指示很快就找出了嬰兒躺在保溫箱的床。眼角澀澀的，沒有流淚的慾望，她不是個愛哭的人。莫名就有一股衝動，很想抱抱那個小小的，五官還蜷縮在一起的孩子。皺巴巴的小臉，緊閉著雙眼，鼻翼下夾著氧氣栓，因為黃疸臉色都透著一股黃氣，被玻璃罩隔著，也不過才冬瓜般大小，安靜的好似都感覺不到他存在的氣息。無意識的摸了摸小腹，她的孩子，也是這樣無聲無息悄悄地住在她身體裡。雖然感受不到，卻是鮮活的，每日一點一點在長大。等以後，也會有那個孩子般大小，甚至可能會比他更胖些，分量也重些，她一定會將他保護的很好，絕不受傷害，要比其他孩子更幸福。沒有父親有什麼關係，沒有人愛有什麼關係，全世界不認同有什麼關係，至少還有她。她會全心全意去愛他，她也會像那個母親保護著她的孩子般保護他，只為他能平安健康的存在這個世上。
這大概就是母愛吧。正如她母親愛著她一樣，不管人生經歷多少苦痛，都該相依相偎伴隨著，延續著自己的血脈。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卻能選擇自己走的路，未來會怎樣，難道還不夠她勇敢繼續下去嗎？
孟晗的情況穩定下來，也就辦了出院手續，臨走前又去看了趟那個孩子。她去的時候孩子的眼睜開了，圓溜溜的眼珠看著玻璃外的世界，也不知他在看些什麼，但肯定是替他母親將沒有來得及看的世界都看一遍。孟晗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這個孩子比她想象的更為堅強，他的路也會更長，朝他揮了揮手，步出了醫院。
遠離了消毒水味道的醫院，她的心情從未有過的晴朗，臉上都洋溢著明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