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現實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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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現實結局
白駒過隙,一轉眼閆羅已經五十四歲,仍然青春如昔,那張醜臉也早就消失,面具變成了真正的他。寶貝女兒二十二歲,名牌大學畢業，不僅人長得美而且性格溫柔又獨立，對倆位父親尊敬愛護,春節時還帶了英俊帥氣的男朋友回家給爺爺奶奶一個驚喜。
閆羅看著母親對女兒噓寒問暖，打趣孫女婿,這畫面本該無比和諧,他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林翰？”
“嗯？”
“你有沒有覺得不對？”
“沒有啊。”
閆羅仔細看了看,終於發覺詭異之處：所有人都那麼年輕。
閆母已經年近七十卻沒有一絲白髮,臉上只有淺淺幾道皺紋，好似僅僅五十出頭，而他的女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甚至比奶奶還高了。
“對了，我爸去哪了？”閆羅突然一驚,問道。
林翰理所當然的道：“爸不是早就去世了？”
閆羅這才想起，在他們“祈禱”孩子時閆父堅持要一個男孩，甚至為此和他大打出手，憤怒的喊出“如果你不是個帶把的，我走斷腿也要把你扔山裡喂狼”這種話。他為此大受打擊，回家鬱悶的抽了一宿煙後還是堅持要了女孩，閆父氣得摔爛了家裡所有東西，打了閆母，之後離家出走，數月不歸。
一次一次看見母親哭泣的模樣後，閆羅不由得產生“父親是不是病逝在外面了”這種想法。一星期後，他接到父親因為急病去世的訊息，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
回憶起這些，閆羅再看向眼前那片天倫之樂的場景時，只感覺後背被冷汗浸溼。他急切的看向身邊人，問：“林翰，你是真的吧？”
“當然。”林翰答得理所當然。
“我們其實在俄羅斯吧？”
林翰的回答遲疑了，反問：“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閆羅顫巍巍的扶著桌子站起來，一瞬間，所有的歲月似乎都迎面而來，他的臉上滿是皺紋，手背上長出了老人斑，聲音變得粗糙低沉。他佝僂著腰，呢喃道：“這不是真的，這都不是真的。”
世界沒有分離，只有林翰疑惑又震驚的臉：“老閆，你沒事吧？快變回來！”
林翰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閆羅能感覺到一些變化，來自於他所處的世界，周圍的一切變得更加平面，像是畫布上的線條，唯一不同的是林翰仍舊那麼栩栩如生，是個活生生的人。
閆羅又一次喊道：“林翰。”
“嗯？”
“這不是真的。”
林翰委屈的神情更加明顯：“你在說什麼啊？”
“這麼多年我們都在一起，你沒感覺出來嗎？”閆羅在掙扎，有些東西扼住了他的喉嚨，逼迫他不要說出這一切，但有另外的東西正在把一些雜質從他的身體裡擠出來，“這不是真的，這個世界，我們這麼多年的相處，這些都不是真的。”
世界沒有動靜，在經歷了這麼多年之後“這裡”已經變成他們的了，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哪怕再離譜再奇怪世界仍舊平靜的執行著，他們掌握一切。
“老閆，為什麼你要這麼說？”林翰的臉看起來和十九歲時毫無區別，他長高了，臉龐多了些成熟，這正是他所期望的，他成為一個完美成熟的男人，有著完美的職業、經歷和家庭，“這裡有什麼不好嗎？”
“這是假的。”閆羅壓抑著聲音，“再好，這裡也是假的。”
“那又怎麼樣？”林翰倔強的說，“外面一點也不好。”
“我不想要假的！”
隨著閆羅這聲怒吼整個世界顫抖了起來，他疑惑的抬頭張望卻什麼也沒發現，不遠處談笑風生的“家人”們看了過來，臉上滿是好奇。
“林翰，我們得出去！”閆羅一把拉住林翰，“離開這裡！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們得走！”
沒想到林翰一把甩開了閆羅的手，恨恨的說：“我不走！”
閆羅失控的大吼：“為什麼？”
“因為這裡很好。”林翰躲過了視線，“我喜歡這裡。”
“但這不是真的！”
“真實世界裡這些都不可能實現！”林翰急切的喊道，“我們不能結婚，不能有孩子，也不能這麼受人尊敬！我也不可能復活我的家人！”
閆羅怔住了，帶著幾分懼意道：“你復活了你的家人？”
“是啊。”林翰急切的跑去拉開大門，興奮的拉進了幾位英俊美麗的男女，“這是我父母。”
閆羅打量著陌生男女，過了好久才擠出聲音來：“林翰，你說過你父母很醜……”
“可是在我心中他們很美！”林翰咆哮道，“我想讓他們好看！我不想讓他們因為我被人嘲笑！我不想我所愛的人因為我不幸！這有什麼不對！”
“但這都是假的。”
“在這裡就是真的！”
轟隆——
閆羅能夠感覺到腳下明顯的震顫，空中飄浮著異樣的灰塵，還有隱約的裂縫與虛影。這是世界分離的前兆，對他來說這好像已經是前輩子的事，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
真真切切的二十多年，對他們來說。
“老閆，不要走。”林翰眼中滿是期盼，“不要走好不好？我們就一直在這裡。”
閆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幾分悲傷道：“然後呢？”
林翰眨了眨眼，問道：“什麼然後？”
“你想讓我死嗎？”
“不想！”
“那我會怎樣？一直一直這樣活下去？我的親人也這樣？”閆羅似乎也在勸說自己，“你怎麼辦？”
林翰認真的喊：“我們的家人也會一直活下去！”
“那其他人呢？那些你認識的，喜歡的，感興趣的。”
林翰似乎明白了什麼，表情逐漸冷硬，堅定的道：“他們也會活著！”
閆羅聲音變得更輕了，卻彷彿能斬斷鋼鐵：“永遠活著的只會是怪物，人類是會死的。”
“閉嘴！”
林翰的表情從未有過的猙獰與恐怖，閆羅相信他要是再敢說一個字，小崽子——不，現在該叫老頭子了——肯定會撲上來撕碎他。
“我要在這兒。”林翰一字一句的說，“你也要在這兒。”
閆羅冷靜了片刻，問：“如果我不願意呢？”
林翰不說話瞪著閆羅，眼裡滿是複雜的神色，經歷了這麼多年雖然事事如意，歲月還是令他成長了不少。他不再是過去那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愣頭青了，這也是他所期望的：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有段時間他著迷於這種“高情商”生活，直到閆羅忍受不了，請他變得“傻”一點才放棄了“交際草”的個性。
閆羅有種感覺，只要他繼續下去這個世界遲早會分裂，他得再度從二十多年前開始，一切重來。可是那樣沒有意義，他不願意再一個人去經歷那些事，他要拯救林翰，拯救所愛的人。
一直以來他受困於現實，總覺得再努力也沒用，他的臉是天生的，這是沒辦法的事。所以他學會了適應，把自個兒彎曲成適應這個世界的形狀，不管這種改變有多痛苦、多難受也不在乎，只要最後適應了就好了。
直到來了這裡，他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想怎樣就怎樣，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現在，他要這個世界消失，他要他所愛的人回來。
“林翰，和我走。”
“不！”
“我愛你。”
“不……”
閆羅大聲喊道：“我們離開這兒回去現實，我會當眾出櫃，你要我在局裡大門前裸奔都沒關係，我被開除也沒關係。我會對每一個人說願意和你在一起，對全世界說我愛你。”
林翰的表情柔軟了下來，帶著委屈與鬱悶說：“可是在這裡這些都實現了啊，在現實裡肯定有人不接受的。”
閆羅苦笑起來：“但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林翰不說話，滿是留戀的看向四周，似乎要把這一切記入腦中。
“我們都過一輩子了。”他戀戀不捨的說，“我們這輩子過的多好，就不能等膩了再離開嗎？”
“你確定膩了就能離開？而且你什麼時候會膩？再說了，我們還有另外一輩子呢，真正的一輩子。”閆羅彷彿感慨般道，“林翰，你來不來？”
林翰撇了撇嘴，一瞬間似乎變回那個曾經的十九歲男孩，他看了看不知為何一直沉默不語的“家人”，對似乎要走過來的寶貝女兒做了個阻止的手勢，綻開一個酸澀的笑容，揮了揮手。之後，他拉住閆羅的手，看著世界嗡得一聲分解成兩個，分離、飄遠，而他們則站在原地，上下左右都是一片灰茫茫的空間，一直延伸到遠處看不見為止。
九十九區，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