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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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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習慣

許夫人沒有主持那麼開闊的胸襟和超塵脫俗的覺悟,可主持的話她是聽懂了。

人生總是有風光就有落魄,風光時自然難免得意,落魄時自然難免失意,但得意和失意時的光景,可不是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能形容得透的。

得意好說,就算高興的過了頭,也不過落個輕浮、淺薄的名聲,失意時就難了,怎麼做都不對。整日怨天尤人不對,讓人覺得沒有氣度。整天自怨自艾也不對,讓人覺得太沒涵養,整天一厥不振不對,讓人覺得太脆弱,整天臥薪嚐膽還不對,讓人覺得急功近利。

杜霜醉被逼的到佚梅庵清修,就已經表明她如今的境地有多落魄。原本清修不過是個由頭,裝裝樣子也就罷了,外人誰也不會一天到晚的跑這來盯稍,監視著杜霜醉是不是衣著妝扮是否都像清修的樣子,每天唸了幾卷經、是否茹素,是否虔誠之類。

可真到了落髮剃度的地步,可見她是被逼的更狠了。

許夫人雖還不知道杜霜醉昨晚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此時辯顏辯色,也多少猜出了緣由。可她又能做什麼?既不能替杜霜醉出頭——無親無故,那不是幫她,反倒是害她了——也不能保護她,就像她那麼疼愛許七,可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內宅婦人,他想要什麼,都得他自己去爭取才成。

杜霜醉何嘗不是一樣?

許夫人感慨了一回,怏怏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她打發丫頭:“回府去問問七郎做什麼呢,若他得空。就叫他過來……”

許七已經定了出京日期,就在九月初,算算日子也沒幾天了。一想到兒子要遠行,許夫人再想裝大度。也沒法把心放進肚子裡。

天都黑透了,杜霜醉的禪房裡還亮著燈。深秋的風帶著冷意直吹進來,杜霜醉忍不住打個了冷顫。她手腳冰涼,坐的時間有些長。她換換腿,又跺跺腳,忍著酸意等那股麻勁過去。

可她沒捨得挪窩,還在燈下做著衣服。一針一線,都傾注了她的心意。

偶爾停下來,打量著自己的針線,眉角間略有笑意閃過,卻很快又黯淡下來,帶了點憂色。燭影明明滅滅。在她俏麗的臉上閃閃爍爍。像個調皮的孩子。不安分的跳來跳去,想要掩飾住她現在這忽喜忽憂的心緒。

杜霜醉有些渴,伸手去夠茶壺。夠著了才發覺茶壺特別的輕。顯見得裡面沒水了。杜霜醉張嘴便叫:“晴——”

叫了半句,她便回過味來。晴暖已經被她打發回莊子上。準備擇日待嫁,以後只管相夫教子,再也不必服侍她了。

杜霜醉失笑。

被人服侍慣了,這冷丁身邊沒人,她還真是不習慣。

這種悵惘的心情也不過就是一瞬間。她吃過苦,未必離了人的服侍她就活不下去。杜霜醉戀戀不捨的把衣服放下,起身去外間燒水。

主持並未對她有多少優待,她既然落了發,便成了真真正正的佚梅庵裡的一員。庵裡吃水是要去後山抬的,每隔三天,每兩人一組,要輪番抬著木桶去山裡取水。

她也不例外。

不僅如此,熱水並不方便,誰用誰自己燒。

從前有晴暖在,這些瑣事都是晴暖操持,杜霜醉從未過問,到如今才發覺,離了晴暖,她連口熱水都喝不著。

喝茶什麼的,以後還是省省吧。這庵裡什麼都要自給自足,便是燒水用的柴,也要每天專人去山裡揀。

她再沒有肆意揮霍的資格,自然也沒有坐享其成的資格。

此時天已近三更。

夜風極涼,吹起杜霜醉的緇衣,如同鼓起一面帳篷。她纖細的身姿被風吹脹了幾倍,越發顯得她嬌怯可憐,彷彿風再大一些,她就要整個人都被颳走了。

天特別的高,暗藍色的夜幕裡點綴著數之不盡的星辰。星河燦爛,杜霜醉沉迷的尋找著她熟悉的星星。由於要使勁的仰著頭,杜霜醉的身子向後彎著,倒是消解了因為低了一大晚上的頭頸之處的痠痛。

面對這茫茫星空,杜霜醉越發覺得自己卑微和渺小。

可卑微的人也要活著,而且未必尊貴的人就一定比卑微的人活的快樂。她不敢說自己有佛性,可這會兒,她並不覺得多憂傷。要說歡喜,那是假的,可起碼她心裡很平靜。怨和恨,她暫時都放下,到這會兒她發現,生命裡怨和恨並不是最重要的,她多了一份希冀,還多了一份牽掛。

杜霜醉回屋,將未做完的活計小心的收起來,用冷水擦了把臉,便合衣睡下。被子有些薄,可習慣了也就不覺得冷了。

杜霜醉早早的起床,打冷水洗臉,便提起掃帚去掃院子。掃完院子便隨著鐘聲,和庵裡的尼姑們一起做早課。

早課之後是簡單的素食,不過是一碗能數得清米粒,卻又混雜著小米的稀粥,各式各樣的點心是見不著的,就是白麵饅頭在這裡都是稀罕物,不過是一盤子紅薯。

紅薯也不是隨心所欲能吃個夠的,平均分下來也不過每人兩塊。大小不勻,不過是按照輩份,由大往小自己拿。

杜霜醉是入門最晚的一個,儘管沒人刻意的挑挑揀揀,可在有選擇的時候,誰都會無意識的挑選個頭最大、長相得宜的,到了杜霜醉這,也就剩下兩個皺巴巴的小紅薯。

這便是早飯。

早飯過後,眾人便分散開來,有去抬水的,有去後山拾柴的,有去地裡挖剩下紅薯的。輩分稍高點的師姐們則去了前院,灑掃院子、換上供果……再得主持青眼的師姐們則跟著主持去前院照應難得來的女施主們敬香的。

紅薯的葉子被霜打的早就蔫了,原本綠油油的葉子枯成了焦黑色,看上去極其慘淡。杜霜醉和另一個師姐負責把紅薯秧子收拾到一邊,另兩個師姐則負責彎腰刨紅薯。

杜霜醉從沒做過粗活,看別人做的容易,可鐮刀到了她手裡,就像拿錯了工具,怎麼擺佈怎麼不得勁。杜霜醉不願被人看輕,咬牙硬撐,一邊虛心向師姐請教,一邊自己用心揣摩,除了做的慢些,倒也漸漸能上手。

四個人一直做到正午,才收拾了紅薯,坐在地頭休息用午飯。午飯比早飯還要簡單,四個人不過是就著冷水啃了一個玉米麵的窩窩頭而已。

其中一個師姐叫靜惠的看杜霜醉吃的緩慢,便知道她不慣,憐憫的看她一眼,道:“靜澹,你若不慣,和我換換吧。”她手裡的是早晨剩下的紅薯。

杜霜醉謝過她的好意,卻搖搖頭道:“沒關係,遲早要習慣的。”

從前她只是寄住在這裡的施主,吃穿用度,huā費的是她自己的銀子,飲食用度,自然要比現在好上幾十倍。而如今她成為庵裡的一員,便再沒了從前的特權,吃穿用度,只能和大家一樣。

杜霜醉倒無意抱怨。既然選擇了落發剃度,她便只能融入到這個環境當中。

靜惠好奇的道:“我瞧著你從前也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怎麼就想起來要出家了?”

杜霜醉不以為忤,輕淡的道:“是我自己願意的,人活著就是受苦,我想佛說能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所以就……”她環視一遭,問三位師姐:“三位師姐又是因為什麼才出的家?”

靜惠道:“家裡窮,我娘一連生了六個丫頭,到我這實在是養不起了,索性就丟到了山腳下。”

另一個師姐叫靜閒的撇撇嘴道:“我和你差不多,從小就和村裡的一戶姓陳的人家訂了親,不想到一十三歲上,那家的兒子失足溺水死了,便說我剋夫不祥。爹孃不敢留我在家,索性便把我送到庵裡來。”

師姐靜寧面目清悠的道:“我家倒還好,不算富裕,卻也算是殷實人家,不想那年年初大旱,到了八月又大澇,顆粒無收,年底又逢地震,一家人都沒了……”

杜霜醉倒有點目瞪口呆,她雖不信神靈有明,可對於佛祖、菩薩還是懷著滿滿敬畏的,原以為出家修行,多少是對佛法有著一定的嚮往,矢志要投身侍奉菩薩才來的,不想卻是因著塵世生活中的不得已。

靜惠笑道:“你很吃驚?別以為出了家就能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在哪都一樣,哪裡能逃得了苦厄?師傅常說,所謂修行,不是躲進深山老林,與世隔絕,誦經唸佛就行了的,真的修行,是隨時隨地,無時無刻的反省、覺察、修持,知道自己錯了,有悔過的意願,並能即時改過,做最好的自己……”

杜霜醉倒聽的呆住了,靜惠的話沒宣揚什麼大道理,可她從來沒聽過這樣平實又讓人震撼的話。她不禁問:“若只知自己反省,可惡人猶在,又有何益?”

靜寧反問:“你能剷除惡人嗎?”

“不……能。”

“那不就得了,他自惡他的,與你何干?”

杜霜醉不由的怔住:“可他會繼續作惡……”

靜寧脆聲說了兩個字道:“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