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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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佛前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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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嵐軒是習武之人,儘管林暮陽說話聲音極低,可他卻聽的清楚,不由的側頭望過來,對林暮陽的印象瞬間一落千丈。
陳家在京城也算得上豪門貴胄,但陳嵐軒出自武將世家,打小就嚴格教養,十五六歲就被父兄帶到了邊關,與自小就在京城長大的林暮陽交往不密。
他雖有父兄可以仗恃,人卻極為嚴謹自律,從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倒時常在軍營中和士兵吃住都在一處,不論白天黑夜,摸爬滾打,訓練中不曾有絲毫懈怠。
是以他年紀輕輕,身上已經有了三品功名,這可是實打實全靠他自己打拼出來的。他如今雖二十幾歲,卻已經能夠獨擋一面,在軍中積威頗重。
他在邊關久了,為人耿直、質樸,聽得林暮陽這樣對長輩不敬,對許七不尊,對女眷也多有輕慢,心中對林暮陽就老大不喜。
陳家和許家都是武將世家,素來也只是君子之交,許七又因為呆名在外,兩人少有交集,無喜無惡,可此時陳嵐軒卻忍不住想要幫許七一把了。
此時諸位夫人們已經進了山門,去了後殿禪房,只他們三個墜在人後。許七聽得林暮陽這等汙言穢語,神色如常,眼眸裡卻帶了點情緒,他步子微頓,緩緩抬眼,對上林暮陽那狡獪、挑釁的眼神,幾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動了動脣,極輕的說道:“你是嫌我和穆怡這鍋飯熟的太慢是麼?”
林暮陽臉色驟變,道:“你敢?”
許七輕笑一聲,並不理他,大步走了。
林暮陽氣的咬牙切齒,在心裡早把許七砍成了十段八段,恨不能把他整個人都投進油鍋裡炸了。
可他什麼都不能做。
林暮陽明白,許七並不只是威脅而已。
好端端的,為什麼因為許夫人心血**要來法恩寺進香,穆怡就必須得來?要說這裡面沒有許七的功勞,打死林暮陽他都不信。他不明白許七到底要幹嗎。撩撥他成,氣他也成,可真要把許七逼急了,他在這裡就對穆怡做什麼,林暮陽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但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許七要比林暮陽機會多,真要穆怡有個閃失,林暮陽會懊悔一輩子。
沒能把許七氣死,倒把自己氣的上躥下跳,林暮陽就像一堆烈火被澆了一盆冷水,蔫了。他不死心的追上許七,問他:“傻子,你到底想要幹嗎?”
許七隻淡淡的瞥他一眼道:“問我娘去。”
“我——”林暮陽翻了個不怎麼優雅的白眼,卻轉瞬明白了許七話裡的意思。原來是許夫人要見怡妹妹……不對,許夫人要見穆怡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對她“病了這麼久”有意見了?
按說許七年紀確實不小了,若許夫人被矇在鼓裡,一廂情願的要替許七的終身大事著想,確實該急著操辦他的婚事了。畢竟誰家的兒郎都可以拖,許家卻拖不得,如果能,許家巴不得把能生養的女人儘早盡多的娶回去,最好三年抱倆,能生多少生多少。
這是要催促許七和穆怡儘早成婚的前奏啊?
林暮陽更著急了。
穆怡裝病,就是他出的主意,原以為許家就算不滿,卻不能不顧這個事實,怎麼也能拖延上個一年半載的。
哪成想,這才見效沒多長時間,又要被許夫人的慈母之心毀之一旦……這下怕是徹底完蛋了,他只想著許家怎麼也要體諒流言的威力,卻不想許夫人抱孫子的決心雷打不動,比什麼都堅決。
林暮陽心急如焚,平素多靈光的腦子此時轉的飛快,卻愣是沒一個把穩的主意。就算林暮陽多少了解許七對杜霜醉一番執念,兩人又有不成文的協議,自己不動杜氏,他就不動穆怡,可真要成了親,他們兩個的協議算個狗屁啊。
如果許七和穆怡當真拜堂成親,他們兩個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到那時候,外有長輩希望小夫妻合美的壓力,內有許家迫切傳宗接代的壓力,許七又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穆怡則如花似玉、千嬌萬媚,許七能忍著到嘴的肉不吃?
年輕男女的耳鬢廝磨,會發生什麼事誰能說的清?
退一萬步,許七能忍住,可穆怡畢竟嫁人作婦,這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這樣的人家斷然沒有合離之事,許七一輩子不死心,她就得守一輩子空房,許七真要把杜氏弄到手了,穆怡也只能落個白白犧牲的下場。
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
林暮陽心裡還存著一分綺唸的,他未嘗地不寄希望於許七對杜霜醉的不擇手段,那樣他和穆怡未必不能有好前景。
但這個前提是建立在穆怡與許家毫無瓜葛的基礎上。
一旦穆怡嫁入許家,哪管她清不清白,林家都不會再接納她。便是自己願意和她分府另住,風言風語也能殺死穆怡,她這一輩子都別想抬頭做人。
所以,總之,萬萬不能叫穆怡和許七成親。私下裡論親也就罷了,一天不昭告天下,就一天算不得正經親事。
可怎麼才能許夫人打消和穆家結親的念頭呢?
最好的主意莫過於把杜霜醉塞給許七,只要他這呆霸王得償所願了,他也就不糾纏穆怡了……可,這事也只能想想罷了。
杜霜醉並不知眾人都作何想,總之人人臉上都帶著一張精緻的面具。和她沒關係,她也無意費心去揣摩,晴雨進來回,,說是樓夫人叫她去上香呢,她便帶著晴雨晴暖去了大殿。
大殿裡沒有人,只有一個小沙彌敲著木魚在一旁唸經,正中供奉著的是現在佛釋迦牟尼佛,左側為過去佛迦葉佛,右側為未來佛彌勒佛。
高大巍峨,香菸繚繞,無形中就多了幾分肅穆和神祕的氣氛。
晴暖點著了香,遞到杜霜醉手中。她閉上眼,心內一片空茫,虔誠的躬身拜了三拜,這才把香插到香爐裡,重新跪到莆團上,鄭重的磕頭。
身邊有細微的聲響。
杜霜醉起身時,才發現來人竟然是許七。他的位置好巧不巧,正跪在佛迦葉佛身前,也即過去佛。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巧合,他朝向過去,她在朝向現在。
許七站起身,迎著杜霜醉略有些疑惑的目光,投遞過去一個溫暖而堅定的眼神。杜霜醉只得朝他行禮,他也只是一點頭,算是回禮,兩人無聲的見過,彼此之間卻無隻言片語。
杜霜醉早料到總會和他遇到,也想過他或許會私下叫人傳信要見她,只不想他倒來的這樣坦蕩。
晴暖和晴雨都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大概她們也習慣了許七的不通人情世故,此時都退到大殿外靜靜的候著。小沙彌也沉浸在經文中,在木魚單調的聲音裡有些昏昏欲睡。陽光從高高的櫺窗裡照進來,佛祖如同沐浴在一片金光中,神情寧洽,眉眼柔和,竟多了幾分體恤和煙火氣。
杜霜醉靜靜的站著,許七就站在她對面,不過剎那芳華,卻似乎已經匯聚千年。杜霜醉不願意多想,可此刻心田中湧動的寧靜、滿足、淡淡的欣喜和淺淺的甜意是毋庸置疑的。
她暗暗唾棄自己色令智昏、水性楊花,是女人中的恥辱……彆扭的垂了頭,佛也不想拜了,這就要走。許七卻抬起手來,指指自己身前的蒲團,又指指杜霜醉身前的蒲團,意思是互換一下位置。
杜霜醉默然,到底也只是點點頭。
她沒猜錯,他也是從過去中來的,他來法恩寺想必也有一定的深意。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沒必要避他如蛇蠍。
兩人互換了一下位置,靜靜的跪下去,靜靜的在佛祖跟前純摯的磕頭。杜霜醉心中沒有多少想望,也沒有要求,她只是單純的拜拜佛祖。
許七心中想什麼,求什麼,她一無所知,況且,那跟她也沒關係。
兩個人動作流利、優雅,又詭異的默契、統一,臉上又都是那種無慾無求的純淨,倒像是兩個天真、童稚的赤子,任誰見了都不免生出“般配”的念頭來。
晴暖和晴雨毫無所覺,小沙彌也似乎根本不知道大殿中多出一個人來。
杜霜醉也沒深想。
只有許七,再和杜霜醉又換了一次位置,各自分別拜過了三位佛祖,起身時脣角流露出一抹濃濃的笑意:佛前三跪九叩,他和杜霜醉算是在佛前結了緣了吧,若神明有靈,想必應該能看懂他和她的真心。
殿內東西兩側塑的是十八羅漢,佛壇背後供的是觀音菩薩,杜霜醉一則是為了避開許七,特特選擇了和他背道而馳,在觀音像前躊躇了一瞬,終究全了此來的初衷,到底還是跪了下去。
只是膝蓋尚不曾觸到蒲團,人已經被許七從後面捉腰提起。她大驚之下便是一怔,卻見許七眼中暖意盡散,竟是罕見的冰寒,他輕的近乎無聲的道:“不許拜,不許求。”
杜霜醉疑惑的看著他,也低聲道:“憑什麼?”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促狹:“還不到求觀音送子的時候。”
渾……渾蛋!杜霜醉明白過來之後俏臉微紅,恨恨瞪了許七一眼,擰腰閃身,掙脫開他的束縛,慌不擇路的跨過門檻,直奔後殿而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