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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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葉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鏡中的自己不由一愣。
舒展開來的兩道遠山眉，迷濛著一雙桃花眸，臉頰紅潤，微揚的脣角，露出幾分淡淡的笑意，髮色被挑染成優雅栗色，髮梢做出了一卷卷彎曲的形狀，像極了那一朵朵暖意融融的太陽花，明媚又不失淡雅。
“小丸子，你長大了呢，越來越像五嬸嬸了。”
葉莞聞聲，透過鏡中看向身後的姐姐。
此時的葉暖，髮色被渲染成神祕酒紅色，海藻一般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身後，眼神溫柔，眉目彎彎，好似一朵豔開的芙蓉，再也掩不住她眉眼間暈開的灼灼清華。
兩姐妹對視片刻，不由地會心地一笑，“我們都長大了。”
似嘆似喜的低吟，彷彿一聲淺唱，餘音嫋嫋，纏繞心間。
……
葉莞倚靠在窗前，望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徑自發呆。
葉文智敲門良久都無人應答，猶疑地推開門一看，頓時瞭然。
心下好笑不已，記得溫小貝曾是這樣評價的，“小丸子的發呆神功一發力，任他天崩地裂，我自巋然不動。”
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走向前去，“小丸子，你在想什麼？”
葉莞回神，凝視葉文智片刻，才辨別出眼前的人是哥哥，不禁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說：“哥，你來多久了啊。”
葉文智甩起眉梢，好笑地看著她，“算你有自知之明，說吧，在想什麼？”
“嗯……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也許我應該見見周卓……”
聽到妹妹這聲低低的回答，葉文智不禁有些錯愕，相親這件事，連自己都是有些牴觸的，他本以為妹妹只會更加反感。可若說贊同，他又不敢確定，只因為小丸子臉上的神情太過淡然，那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下定某種決心的決然之色。
他忽然不知道此時此刻作為哥哥應該說些什麼，甚至該做些什麼。
惆悵了片刻，卻只能化作一聲嘆息。“小丸子，如果你不願意，沒關係的。”
“不，哥哥，我願意的。”葉莞回身，目光平和而淡然地直視著葉文智的眼睛。
葉文智張了張嘴，卻是感覺如鯁在喉，難以開口。
只見葉莞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哥，我一直都明白的，也一直都很清醒，清醒的看著自己的逃避，自私的不敢去承認罷了。”
她輕輕撥出一口氣，隨意地將腦袋落靠在葉文智的肩上，目光淡淡地透過玻璃看向遠方。
停頓了片刻，清淡的聲音繼續響起，“哥，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理解和包容，我知道你一定懂我，只是不忍苛責。從小到大，我一直很喜歡溫東，其實只是我貪戀他身上那份與媽媽太過相似的溫暖，所以那時他選擇了趙佳珊，我並不怪他，是我不夠好而已。後來到了s市，我選擇了莫子儒，也不過是他身上的氣質足以令我深陷，除了可以全了我對媽媽的那份思念外，其實不過是安慰我兒時那段失敗的迷戀罷了。有時候我常常會想，如果那年，換做我站在溫東的身邊，我是不是會比現在快樂一點。呵，大約也是不會的。哥，你看，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仗著大家對我的容忍，一直寧頑不靈，逃避現實。可是哥哥，我長大了，也應該長大了，我很清醒的知道，我不能再如此荒謬的任性下去了，不能再放縱自己，繼續這種近乎病態的愛情。”
葉文智同樣沉沉的望著遠方，小丸子的一席話，確實讓他感到驚駭，她不再是那個跟在自己身後，急需自己保護的小妹妹了。她對自己說，她長大了，要學會懂事了。
應該高興的，應該欣慰的。可是同樣會心痛難忍。他的妹妹何其無辜，她不是自私，她只是心中建了一道牆……
窗外，落雪紛紛，白茫茫一片，煞是扎眼。
窗內，兄妹二人靜靜的倚靠在一起，默然不語。
……
週三午後的清茶坊裡，散落著三三兩兩的茶客，店內的裝潢溫馨而清雅，每個區域的彼此間也別有一番精緻的裝飾，或是雕花印刻，或是籬笆綠竹。
既有屬於清茶坊的獨特韻味，又能隔開彼此間的距離。
葉莞環視四周，選了一處窗邊的隔間，隨意點了一壺茉莉花茶，便愜意地趴在窗前，悠然自得的享受著午後閒適的寧靜時光。
“咳，你好，是葉莞嗎？”
循聲望去，眼前的男子有些陌生，高大的身軀，利落的短髮，英挺的劍眉，鼻樑上一副金屬質地的黑框眼鏡，稍稍遮蓋了他眼神中的鋒利，平添了一抹文雅之色，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更稱著他氣質非凡。
眨動下雙眼，葉莞不禁微微一笑，禮貌地站起身，率先向對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葉莞。”
男子的眼底好似極快地劃過一抹暗光，繼而略勾起脣角，亦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周卓。”
二人的手只淺淺一握便很快分開，處處透著禮貌和疏離。
葉莞優雅地坐回竹椅上，淺淺地抿了一口花茶，茶香嫋嫋的霧氣中，心思百轉千回。臉上的表情卻仍是淡淡的，低垂著眼簾，不言不語。
她心中有些驚異，姑姑說，周伯伯家的小兒子周卓在法國一直是高校裡一位研究考古的講師，但是剛才握手的瞬間，她分明感受到了那雙大手上的老繭，幾乎瞬間便可斷定，那是一雙常年握槍的手，絕不是一雙致力於考古研究的手。
在葉莞疑惑的同時，這邊周卓也已經對面前的姑娘進行了初步審視。
抬手扶了扶鏡框，眼底一抹邪肆的幽光閃過，脣邊的弧度不減反增。
清雅疏離，溫婉淡然，好一個葉莞，她的妹妹也是這世間裡難得的尤物。
“咳，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周卓，現長居於法國，研究考古的專業人士。父親向我介紹了你，我暫時也沒有什麼不滿意，那麼，你呢？願意嫁給我，然後一起去法國定居嗎？”
葉莞一時不察，瞬間被眼前這一個名為“周卓”的男性生物體所放出的煙霧彈砸中，愣在當場。
周卓淺嘗了一口茉莉花茶，眉頭淺淺地一跳，然後不動聲色地遠遠將茶杯放回。
重新看向葉莞時，不禁心下好笑，這姑娘呆萌的表情倒是有幾分意思的，愣頭愣腦的樣子，似乎和某人不清醒時的神情略有幾分相似。
察覺到對方眼裡淺笑，葉莞更加摸不著頭腦。心下腹誹，這廝笑的那麼*幹嘛啊，真像只偷了腥的狼。
偷偷地翻了翻白眼，埋頭猛灌了兩杯茶水，才稍稍冷靜下來。
“唔，周先生，我想你大概誤會了，我們只是見個面而已，嫁娶什麼的還是從長計議的好。畢竟，太過倉促，與您的身份也不符合，不是嗎？”
聽著葉莞話中那淡淡的牴觸，周卓更是得意，葉家的姑娘果然都是如此容易炸毛的呢，像是一隻……炸毛兔。
他輕嘆一聲，佯裝惋惜道：“小葉莞，你不要這麼快拒絕我，好好考慮清楚，我保證，這個提議很不錯哦。”
葉莞偷偷地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再次翻白眼的衝動，正欲再次開口，卻突然被一道清冷的男聲打斷。
“周先生錯愛，阿莞是不會答應你任何提議的！”
葉莞迅速回身看向來人，交握的手指不禁微微一動，淺笑著詢問道：“石頭哥，你怎麼在這裡？”
周卓眉梢一挑，望向來人。
午後微醺的陽光裡，兩個俱是氣質不凡的男人，彼此間眼神鋒利而深邃，風雲變幻，瞬間幾招已過。
言磊上前一把拉過葉莞，不由分說的護在身後，再次看向另一邊那個深沉而危險的男人，雙眼微眯，脣角泛起一絲冷意，“周先生慢用，我帶葉莞還有點事兒，先走一步。”
周卓眼含著一抹了然，揚手禮貌示意，“兩位請便，慢走，不送。”
聞聲，言磊嘴角邊地笑意彷彿微微回暖了一分，點頭示意後，拉著葉莞揚長而去。
身後的周卓頗有興趣地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目光沉沉，嘴角含笑，待到二人駕車離去，才似是意猶未盡地……翻了翻白眼。
男才女貌，天造地設，只可惜，神女心智未開，帝王束手無策。
……
另一邊，葉莞正略有些窘態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車裡詭異的安靜。只能心中苦哈哈的想著，相親被當場抓包，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狗屎運啊，如果她現在去買彩票，會不會真的大發一筆橫財？
“啊莞，傻笑什麼？”
言磊清淡的聲音響起，她頓時收斂了腦海中不靠譜的貪念。
目光純淨，淺笑著應道，“啊，沒事啊，呵呵。”
言磊趁著紅燈的空當，微側著身子看向身邊那張紅潤而傻憨的笑臉，心裡恨不得一把拉過來狠狠的掐上幾把。
自己聞訊便火燒火燎的趕來，好嘛，這姑娘不僅與人家眉目傳情，現在還學會若有所思了，思什麼？男人嗎？那廝是狼化的嗎？憑毛下手這麼快？！不服！
神人大戰幾回合，他才好不容易暫時壓下心中的憋悶，繼續努力認真地開車，忍了忍還是開口道：“啊莞，不要再和周卓見面……他是壞人。”
“啊？”葉莞錯愕地言磊，轉而眼神崇拜，“石頭哥，你怎麼知道？”
言磊聞聲一頓，清咳一聲，“咳，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坐半天光知道喝茶，都不知道點餐的。養兔子也得餵食啊，對吧？餓了吧，哥帶你吃飯去。你放心，跟著哥好，有肉吃！”
“嗯嗯！我要吃火鍋！”眨巴眨巴星星眼。
“……”
……
熱鬧的火鍋店正是用餐高峰人滿為患，周圍熱鬧而嘈雜。
在一處角落裡，一對頗為俊雅的男女相對而坐，二人或是淡笑晏晏，或是開懷暢飲。
言磊看著面前略有幾分孩子氣的葉莞分分鐘又下肚了一盤生菜，心中懷念不已，他印象最深的一直是她這副吃相，風捲殘雲一般，毫不淑女，可是分外可愛。
他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微笑著看著對面的姑娘，神色悠然放鬆。
“喜歡嗎？”他輕聲問道。
“喜歡！”葉莞毫不在意地賣乖。
“好吃嗎？”繼續問。
“好吃！”繼續賣乖。
“跟著哥好吧？”誘拐道。
“好！”語氣篤定，毫不懷疑。
“那啊莞，可不可以愛我。”話鋒一轉，言磊終於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問題。
語氣認真而隨意，彷彿只是在認真地詢問：啊莞，要不要再來一盤生菜？
“不要。”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絕道。
緩緩地嚥下口中最後一口青菜，葉莞抬起頭，嬉笑著望著面前那悠然自在的男子。依稀可以看到多年前那個時而乖張，時而清冷的少年影子，只是現在身在部隊，磨礪出了一份沉穩的英雄氣概，耐人尋味。
察覺到對方眼裡探究的笑意，默默地不著痕跡的轉開視線，躲避開那道過於深邃的目光。
言磊也不在意，刻意地忽視掉葉莞內心的牴觸，只看似隨意又略帶苦澀地問：“為什麼？不願意……”
葉莞聽著那道苦澀又略帶委屈的聲音，不禁捫心自問。
是啊，為什麼呢？
來不及細想卻還是壓下心中的慌亂與迷茫，臉上依舊是一副沒心沒肺嬉笑著的樣子，輕聲回答：“大概，因為你長得沒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