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飽漢不知餓漢飢

飽漢不知餓漢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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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漢不知餓漢飢

可是他兩手空空,又這麼老實,能跑成嗎?他真的非常敬業,十分努力,幾乎天天在外奔波,卻總是白跑,浪費時間和話費車錢。

有關工程的資訊多得滿天飛,卻不是騙子發的假資訊,就是條件太苛刻,或沒有關係拿到它,他就越跑越窮。跑不到一個月,他身上又只剩一千多元錢了。

這個週末,高芬芬讓他到她那兒去過。他就將盡有的一千多元錢帶在身上,去了。他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與她幽會了,很想她。

他乘車到達老家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時分。從車上一下來,他就將臉埋在衣領裡,不敢抬起來,怕遇見熟人。

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回老家了。以前就是回來,也象一個匆匆過客,儘量避開親朋好友,只到老家看一看哥哥,到學校看一看女兒就出來了。

他按照芬芬發給他的地址,化十元錢請了一輛黃包車送到樓下。他想給芬芬再婚後生的女兒買點吃的東西,可又不肯多化錢,就兩手空空地上去了。

他走上三樓,敲響芬芬的門,一個扎著兩隻羊角辮的小女孩來開門。她閃著兩隻明亮的大眼睛,奶聲奶氣地說:“你找誰呀?”

正在廚房間裡忙著的芬芬趕緊跑出來說:“來來,快進來。”然後對小女孩說,“小英,叫叔叔。”

小女孩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空空的兩手,不肯叫。李錦軒感到有些尷尬,心裡責備自己,你怎麼連哄小孩的東西都不買呢?

芬芬的眼睛裡也流露出這種埋怨之情,但立刻笑笑說:“小英第一次看到叔叔,有點陌生,對吧?不要緊,時間長了,就熟悉了。”

他走進去,打量著這個普通的兩室一廳,在廳裡的沙發上坐下來。一大一小兩個房間,餐廳很小,放了一張吃飯桌,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客廳也不大,裝飾已經老化,傢俱也比較陳舊。怪不得她想把上海那套房子搞下來,可是錢呢?他拘謹地坐在那兒,心裡說不出的內疚。

芬芬精心做了一桌子菜,還給他買了一瓶葡萄酒。他更加心虛,坐上去都不敢吃菜。

“你不要拘束。”芬芬輕聲說,“多吃菜。以後,這裡也是你的家,你要自然一點。”

小英卻忽閃著眼睛,觀察著這個陌生而小氣的叔叔,憋了好一會,才問:“媽媽,他是誰呀?”

高芬芬這才認真地對女兒說:“他,是媽媽高中裡的同學,以後,他就是,你的新爸爸。你應該,叫他爸爸。”

小英嘴一噘:“我不叫,我有爸爸的。”然後天真地問,“媽媽,他來我們家,爸爸同意嗎?”

李錦軒和高芬芬相視而笑。

小英看看他們,又好奇地問:“媽媽,他追求你,怎麼沒給你買禮物啊?連鮮花也沒有,我看見電視裡……”

“這孩子。”芬芬連忙喝住她,“你這麼小,懂什麼呀?”

李錦軒真是又氣又好笑,但更多的是羞愧和尷尬。吃完飯,芬芬哄小英去自己的小房間裡寫字,把他叫進自己的臥室,關了門就擁抱接吻。兩人**如火地忙了一陣,才將門開啟,然後坐在裡面喁喁地說話。

說了一會話,芬芬關心地問:“你最近情況怎樣啊?”

李錦軒知道她指的什麼,就含糊地說:“還好,正在搞,快了。”

芬芬說:“我們這裡有好多人,都在上海闖出了名堂。一個叫王鑫良的人下海三年,就在上海辦了一個廣告公司,現在已經有上千萬資產,車子房子都買好了。”

李錦軒覺得心被戳了一記。

芬芬又說:“董惠斌和周雪昌有沒有打電話給你?”

李錦軒說:“沒有啊。”

芬芬說:“他們都想在上海買一套房子,既用於升值,也為孩子的將來作準備。”

李錦軒的心又被戳了一記,臉色也痛苦得變了。

高芬芬繼續說著一些她認為值得告訴他的事,他的心卻無意間被一次次地刺痛著。高芬芬見他發呆,問:“你怎麼啦?好象有什麼心事。”

李錦軒說:“沒有。”高芬芬又問:“我們,什麼時候去領結婚證書?”

李錦軒說:“再等等吧,等我在上海也買了房子,再領。”

高芬芬**地盯著他:“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李錦軒趕緊說:“沒有。”

說了一會,高芬芬提議說:“我們去街上看看好嗎?順便給這個小妖精買點吃的,拍拍她的馬屁。”

李錦軒的頭嗡地響了一聲,感到很為難。他一是怕碰見熟人,二是手背實在太腫。上次答應給她買的衣服,直到現在都沒有兌現,上了街,要是芬芬,那不太難堪了?

李錦軒裝作難受狀,皺起眉頭說:“今天,我身體有些不舒服,下次去吧。”

高芬芬信以為真,急問:“要緊嗎?哪兒有病?我這兒有些藥。”

李錦軒搖搖頭:“不要緊,休息一會,會好的。”心裡卻想,我不是身體有病啊。

李錦軒回到上海後,更加努力,到處奔波,但依然只有希望,沒有收穫。跑工程跟吸毒一樣,一旦跑上,就欲罷不能了。

工程的高額利潤讓人想入非非,不顧一切,而競爭的激烈又讓人總是白跑,許多人四五年甚至七八年都跑不成一個,弄得慘不忍睹,卻還在睜著血紅的眼睛拼命跑。

他原來還不是跑工程的料,再加上他現在的壓力特別大,就格外耐不住空跑,顯得越來越焦慮不安,也越來越沉默寡言。

這天上午,他正在街上滿頭大汗地走著,接到了周雪昌的電話:“李錦軒,我和董惠斌到了上海,你在哪?有空過來見個面嗎?”

他想起上次的承諾,就撒謊說:“我在崑山,你們今晚不走吧?我,晚上到你們的賓館裡去吧。你們住下後,給我發簡訊。”

掛了手機,他心裡說,但願不要給我發,老天保佑。可是隻過了半個小時,周雪昌就來了簡訊:我們還是住在天益賓館808房,晚上等你吃飯。

李錦軒心裡一怔,回覆說:不要等我了,我要八點多才能回上海。

時間還早,他就決定走到天益賓館去,省四到六元的車費也好。走走累了,他就找街邊公園有坐的地方坐下來,休息一會再走。

這樣走走坐坐,待天黑後,他吃了一碗三元錢的大餛飩,再繼續趕路。磨磨蹭蹭地一直捱到晚上八點多,才走進天益賓館。

一走進他們的房間,他就心虛地說:“今天我……”

見董惠斌他們根本不在乎在去了哪裡,正在熱火朝天地打牌,就住了嘴。他走去一看,四個人的胸前都摞著一大疊鈔票,一人一包中華煙。

周雪昌看了他一眼說:“門保死了?”

李錦軒退回去將門保好,過來站在他們的背後看。他們在鬥地主,打一盤分三檔:一百二百三百,鈔票大把大把地進進出出,不停地在他們的面前變換著位置,輸贏大得嚇人。董惠斌真的這麼**,根本不象一個國家幹部。

董惠斌打了兩盤才跟他搭話:“李錦軒,坐一會吧,這三個都是大老闆,都在上海買好了房子車子。喏,這個搞建築的陸老闆,有幾千萬身價,休了結髮妻子,又娶了一個上海小姐,是個名副其實的新上海人。”

陸老闆驕傲地笑笑:“哪裡及得上你董主任哪?這位是?”董惠斌輕聲說:“我同學。”

不知怎麼回事,李錦軒越來越看不得這些人的得意腔調,他真想調頭就走。可這時,坐在董惠斌對面的那個老闆瞄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這不是李教師嗎?”

他脖子上亮著一根小辮子一樣粗的金項鍊,剃著平頂頭。李錦軒想不出在哪兒見過他,只朝他笑了笑。

平頂頭卻有些傲慢地說:“李老師現在在哪裡發財啊?”

李錦軒臉有些臊熱:“我,嘿。”

周雪昌替他說:“他現在在搞金融投資,施董,你不是在搞房產開發嗎?你們可以合作合作嘛。”

施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疑惑地問:“你搞金融投資?”

李錦軒趕緊說:“我搞的是融資,空的。現在也搞工程了。”

施董淡笑一聲說:“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你當老師時,我到你學校裡來參觀過。當初,你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名氣大得很哪。”

李錦軒有些難堪:“現在不行了,嘿嘿。”

陸老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現在,你也下海搞工程了?”

李錦軒點點頭說:“一直搞不成,太難了。”

陸老闆說:“你有車子嗎?手上有多少資金?懂得工程圈子裡的規矩嗎?”

李錦軒紅著臉不吱聲。

陸老闆繼續說:“你是董主任和周老闆的同學,所以我要好心地勸你,還是早點罷手為好。真的,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不適合搞工程。”

董惠斌和周雪昌沉著臉只顧打牌,李錦軒心裡更加難過。

陸老闆又說:“你不是當過老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