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封難忘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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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封難忘的信
夜幕剛剛落下，天空就已繁星點點。大街小巷的燈光交相輝映，把武漢這座大都市裝點得花團錦簇。陳芳站在窗前遙看著遠處的夜色,思緒萬千……。
七十年代初，金秋的季節裡，從田野到村莊，從大街到小巷，到處是一遍秋的斑瀾。金黃色的果子把整個大地映黃。樹上掛的、街上買的，無處不見橙黃的桔柑和柚子。透過深竭色的枝幹，樹葉兒翻著、仰著、飄著的，也有仍是綠綠的，向外張望著的。你凝望著它，你就能找到希望；你撫摸著它，你就能尋到寄託；在這個金色的季節裡，一群幸運的優秀高中畢業生，迎著秋的桔黃，帶著親人們的希望，匯聚在江城武漢的桂子山上的一所名牌大學裡。
校園依山而立，學生宿舍，教學樓層疊在山坡上，矗立在茂盛的樹林裡，桂子花香四處飄逸。寬敞的大道，明亮的教室。優美的環境讓剛上大學的陳芳所陶醉。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大學的環境是這般美麗，風景這麼迷人。
當時的她好像進入了仙境，心花怒放。
她陶醉在無比的幸福之中。她決心不辜負祖國人民對自已的希望，要好好學習，學好過硬的本領報效祖國人民對自已的培養；
決不辜負父母雙親對自已的希望。要好好學習，將來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做個好女兒，當個人民的好教師。
自已今天能坐在這所名牌大學校的教室裡，是多少年來老師和親人們的無私付出和辛勤勞作；是自已多少年來的寒窗苦讀，才得來不易的今天。
她激動得在一棵桂子花樹下，流下了幸福的淚花。
然而，這幸福的淚花，成了她苦戀的淚水。三年的大學生活，她是在痛苦的單相思中度過的。她無數次地在這棵桂子花樹下苦苦尋思，苦苦等待，苦苦流淚……。
第一章一封難忘的信
陳芳家住在離武漢市不遠的一個小鎮上。入學那天，她早早地來到學校。指導員安排她幫助老生搞好接待新生工作。
她工作熱忱，認真負責。每接待一批新生，她一個一個地安排好住處，帶他們到食堂就餐，幫他們打好開水。
她高興地迎接著一批又一批新同學的到來。不知不覺到了下午七點多鐘。指導員清點人數，還有兩位新同學未到。天色已晚了，看來沒有到的同學可能今天不來了。
指導員和接待新生的同學們都紛紛回宿舍。
陳芳不放心地走在最後。她邊走邊回頭看望接待處。這時一個揹著包，滿頭大汗的新生站在接待處東張西望。
陳芳叫住了指導員，指導員安排陳芳和她一起去接待。
當她們走近接待站一問，果然是報到的新學生。他瘦瘦的高個子，一雙濃眉大眼，炯炯有神。
他一見來人便問：“是不是新生接待站？”陳芳說：“是的”。
於是，她透過新生登記，知道了他叫趙鋒，來自革命老區大別山根據地。因時間很晚，陳芳自告奮勇地要求帶新生去宿舍。
一路上，陳芳主動地問趙鋒：“怎麼來這麼晚？”
他說：“今早天氣大霧，客運站晚一個小時才發車。加之汽車沿途的晚點。麻煩你了。你是學姐？”
“哪裡，我也是新生。只不過比你早來一天。”
“哈！哈！我們是同學了？”
“是的。”
“以後多關照哦！”
“那是當然的。我早你一天到學院，就是你的學姐了。”
他們倆就像久別的好同學一樣。有說有笑。不一會兒來到了男生宿舍。陳芳把趙鋒交給先來的男生就回宿舍了。
新學期開始。學院組織新生聯歡晚會。新老同學相聚在學院的大禮堂裡。有跳舞的，有唱歌的，還有詩歌朗頌的。
陳芳自告奮勇地代表本系上臺表演。她表演的節目是詩歌朗頌。題目是《美麗的校園我的家》：
南湖水揚起歡樂的波濤，
桂子山頭捧鮮花迎朝霞；
中華群英匯聚江城華大，
黨旗高高飄揚放射光華；
啊！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革命的搖籃，
這是我們美麗的家。
翻開每個學子奮鬥的史冊，
奔放的豪情似開閘；
寒窗苦讀如駿馬，
陣陣凱歌傳天下；
啊！這是為了啥？
這是為了振興中華，
這是為了美好的家。
看！桂子山頭紅旗飄，
聽！革命歌曲逐浪高；
在這群情激奮的時刻，
我們怎能忘這個大家？
我們怎能忘父母師長？
是他們的諄諄教導，
是他們獻出無私的代價。
才有我們風景這邊獨好！
才迎來了校園青松挺拔！
才迎來了滿園意氣風發！
才有五十六個民族的家。
我們要在這個大家庭裡，
團結友愛共創佳話，
勤奮學習再創業績，
報效祖國和人民，
把青春獻給偉大的中華，
讓時代的列車向著美好的明天進發！
陳芳這首自編自演的《美麗的校園我的家》的詩歌朗頌，贏得了臺下六千多名師生的陣陣撐聲。也贏得了本班級師生的好評。
在選舉班級幹部時，陳芳被同學們選為學習委員，趙鋒被選為團支部書記。
陳芳畫得一手好畫。班上出專欄，刊頭設計都是她。而趙鋒寫得一手的好字，每次出專刊，他們倆一個畫刊頭，一個寫刊字。他們倆為了搞好班委會的工作，總是出雙成對。
由於學習上的需要，他們倆經常在一起，探討學業，探討人生，憧憬未來。共同的理想和志趣，使他們倆成了要好的異性同學。
然而，他倆又是班上的佼佼者。趙鋒英俊瀟灑，思想活躍，能說會寫。而陳芳不僅樸實，大方，聰明，而且學習優秀。是老師的得力助手。班上的大小事，老師全部由陳芳負責。特別是學習方面的工作，陳芳總不要老師操心。各科任課老師講完課，佈置作業後，從來不擔心同學們不交作業本。因為陳芳對工作認真負責，沒有一個同學不交作業本的。
一天。是陳芳的生日。吃玩早飯，陳芳就被一種未曾料想到的驚喜所包圍著。同學們個個見了她紛紛過來向她祝福生日快樂！
從來沒有過個生日的她，沉浸在無比的歡樂和幸福之中。她不知道是誰先知道了這個日子。但是熱鬧之中她卻沒有看見趙鋒的影子。可能他不知道吧！
陳芳擔任著班上的學習委員。每天放學後要收作業本，清理教室，所以她總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
這天下午放學後，同學們都回宿舍了，她和往常一樣清理好一切正準備回宿舍。突然看見趙鋒站在教室門口。語速極快卻絕無格楞地用最美好最真誠的詞語來祝她生日快樂，並一把上前握住了陳芳的手，他連續不斷地說了約一分鐘。溫暖的手始終未鬆開，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晴坦誠地直視著她，眨都不眨一下。
陳芳此時身上像被萬伏電壓觸了一下，一股暖流湧向她的全身，她熱血沸騰，白皙的臉上一下子成了紅透的蘋果，為了心裡的感動，她羞澀地說：“謝謝！”。並使勁地收回自已的手。
臨走時趙鋒給了她一封信。這封來自異性同學的信，對於情竇未開的陳芳來說太突然了。
因為她從小學到大學，這還是第一次收到男同學的信。
她把這封來自要好的男同學的信當著自已的寶物，愛不釋手地白天看，晚上看。一個字一個字地耐心尋味著。
然而，信中並沒有寫什麼特別的內容，只是談了近來的學習情況，讀書的感想，個人的前途和未來。並建議作為學習委員不但自已成績要好，還要幫助那些成績差的同學，讓他們和我們一起搞好學習。男女同學之間要團結友愛。互幫互學。
通篇的信看不出他對她有什麼特別，只是很普通的思想交流體會。
陳芳就是理不清這個道理。為什麼要用寫信的方式交流呢？是不是信中有含沙射影的東西自已未覺察到？
一連幾天，她都在想這個問題。一有空就將信拿出來看。
陳芳這幾天的異常行為，被同寢室的女同學早已看在眼裡。她們這個問哪裡來的信？那個問寫了些什麼？
有幾次她們突然上前搶信，都被陳芳察覺了。
白天不能看信了，陳芳心裡總是不安。
自從陳芳收到趙鋒的信後，她見到趙鋒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是臉紅，就是心狂跳。從前那種在一起坦然的心情沒有了。
她開始躲避趙鋒。迴避學習上與他的接觸。而趙鋒卻總是有意思地找她說話。每週的學習專欄，他總是提前問陳芳怎麼搞，寫什麼內容。每次大掃除，他總是做完自已的清潔區後又去幫助陳芳打掃，有事無事地找陳芳說話。有幾次星期六放學後，他約陳芳去逛街，都被陳芳拒絕了。
陳芳早已看出趙鋒對自已已超越了同學的關心和幫助，她為他的優秀成績而感動。
在那個壓抑的環境中，在那個正統的年代，陳芳不得不將自已的感情埋藏在心底。表面上若無其事，並有時對趙鋒的熱情裝著厭煩，不高興。其實她心裡很高興。有這麼優秀的男生喜歡自已是多麼自豪的事。
隨著緊張的學習一天一天地過去，他們在一起學習，在一起實習，朝夕相處。彼此之間埋藏著很深很深的愛的內涵，不能表達，不能表現，只有默默地等待著。
一天晚上，就寢鈴響了，陳芳又拿出趙鋒寫給她的信，將頭埋在被子裡，用少女紅潤的花瓣心似的脣去吻信，她如痴如醉地品味著，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將信搶走了。這隻從天而降的手，打斷了陳芳的深思。勒殺了陳芳甜美的心。她一下驚得好像被扔到了萬丈懸巖邊。
情竇突開的陳芳，被這單一的初
戀所迷惑。被同學所揭露而惶惶不安。她千求萬求女同學要為她保密，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可是，幾天後，這封信在教室裡成了爆炸新聞。成了同學們的流短蜚長,口舌交謗的目標。那種種談論紛紛，聚文成雷。
陳芳走到哪裡，哪裡就有異樣的目光望著她。有時還聽到非言非語。
她默默地承受著讓人心煩意亂的問話，默默地等待著不幸的到來。
她給自已作好了災難到來的準備。那就是，如果災難的到來，自已無法承受的話。就拉開窗戶，從三樓跳下去一了百了。
打那以後，陳芳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怕這件事被老師知道了。因為當時大學的制度規定，學習期間不允許在校談戀愛。違者一律退回原單位。
好強、自尊的陳芳，能上大學是她盼望已久的心願，她決不能違反學校的規章制度，決不能讓貧下中農失望，決不能給自已的父母丟臉。
她強忍著內心的恐慌，強裝著沒有發生任何事地上課學習，收作業本。進出在教室，進出在老師的辦公室裡。
一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指導員叫陳芳到她辦公室去一下。
陳芳的心狂跳不停，來到辦公室，指導員用關心的語氣問：“陳芳，最近班上的學習情況怎樣？”
“還好，大家學習都很認真，上課能認真聽講，按時完成作業。”
“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其它的沒有？比如同學之間的關係如何？”
“都可以。”
“有沒有發現同學之間關係不正常的？”
“這個我還沒發現。”
“你沒發現？但我發現你近段時間工作沒有原來積極了？上課思想不集中，在想什麼呢？有什麼為難的事能告訴我嗎？”
指導員一連串的問號，使陳芳不知說什麼才好。她既害怕，又害羞。用惆悵的微笑回答說：“沒什麼。”
這時指導員用嚴厲的語言說：“你是學生幹部，時時事事要做同學們的表率。現在有同學反映趙鋒寫信給你，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學院的規章制度？大學生是不準在校談戀愛的，更不能在同班同學中談戀愛，如果你們要談戀愛，我就要按規定處分你們。你好好地想一想吧。”
此時此刻，陳芳如晴空霹靂，五雷轟頂。說不清道不明，為了澄清事實，她不得不將趙鋒寫給她的信交給指導員看。因為信中只談了學習和理想。
最後還是捱了一頓批評：“同學們成天在一起，有什麼不好說的？為什麼要偷偷地寫信呢？這說明你們的行為不軌，以後要注意。”
為了救趙鋒，為了她和趙鋒的學業。陳芳被逼無奈地不得不撒了個彌天大謊，她急中生智地說：“指導員你不要聽同學們瞎說，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學習交流。告訴你吧，我未上大學之前，家中就給我定了親。”
在激烈的交戰中，陳芳才以一個“謊”字躲過了指導員的追問。
在以後的學習中，陳芳無法集中精力聽講。她怕學院派人到她的家鄉去調查，一但查出沒有此事，學院又要多給自已加個欺騙組織的罪名。怎麼辦？怎麼辦？她急得像熱窩上的螞蟻。不知如何似好。
少女的純情，百珏難抵。
她整天在恐慌中度過，原來紅蘋果似的臉蛋被愁容籠罩，她的衣襟彷彿從此被同學們的議論，繡上了意味著行為不軌的“紅”字。
為了這封信，她是河蚌含球，牽心扯肺地想辦法用事實來救趙鋒，心甘情願地吃下這痴情喑戀的苦果。
為了保住他們倆的學業，她急於求家中的母親給她找個臨時男朋友。
暑假中，她的母親真的託人給陳芳介紹了一個物件。
一天上午，陳芳剛回家，看到家中來了很多人，裡三層外三層地打鬧著，好不熱鬧。
因為按照當地的風俗，不論是哪家裡的新姑爺上門，都要熱鬧一翻。有的拿著花圈子，圈住新姑爺的脖子，像拉狗一樣地四處轉。逗得人們大笑；有的把手上塗黑油，抹在新姑爺的臉上，像個唱戲的小丑怪；還有的將新姑爺的鞋子脫下，讓新姑爺穿著一隻鞋，像個瘸子一樣，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打鬧得越熱鬧，說明大家越熱情。
陳芳走到家門口一問，才知道是自已的男朋友上門認親來了。
當時的她，頭就要爆炸了，身不由已地衝進屋裡，大聲高喊著：“別鬧了，都給我滾出去。”她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將對方拿來的喜糖扔出門外。發瘋似的狂哭亂叫。最後，直至昏倒在地。
極度熱鬧的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大家不歡而散，偷偷地溜走了。
在親戚朋友們的勸說下，陳芳平靜了下來。這時她才知道母親真的給自已介紹的物件名叫劉華，在縣城工作，初中畢業生。他家裡的情況一概不知，陳芳也不想知道。因為她根本不想現在談朋友。
為了應付指導員，為了救趙鋒，為了保住學業.陳芳不得不暫時默認了這門親事。她唯一的條件就是，瞭解期間，不準用一分錢，最後的決定是畢業後再說，對方也同意了。
在以後的日子裡，劉華去武漢辦事，總要偷偷地去學校看望陳芳，陳芳總是東躲西藏，找藉口不見劉華，以致劉華很有想法。
一九七六年，震驚中外的唐山大地震，牽動著全國熱血青年。大學生們紛紛捐錢、捐物，無償獻血。
劉華不知是從哪裡得知陳芳要參加義務獻血。特地送來紅糖、豬油等營養品。
藉此機會，陳芳將劉華帶到指導員的辦公室，羞澀地告訴指導員，這是她的男朋友。
從此，指導員對陳芳的疑團，徹底地解開了。
在以後的學習中，陳芳更加沉默寡言了，自甘孤悶。
她一心一意暗戀著的白馬王子，雖然近在咫尺，但她不敢看他一眼。
她深知趙鋒在責怪她，不該把信給別人看。他在恨她。
兩年多來，陳芳一直在內疚，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孤獨、委屈籠罩著她。她萬念俱灰，身體一天一天地瘦下去。
一天早晨，陳芳剛起床，只覺得頭昏眼花，心中悶痛。不一會兒，一股鮮紅的血從她嘴裡吐了出來。被同學王蘭蘭發現了，她大驚失色。因為她的無意傷害，她對陳芳已是深深的內疚。她也曾多次地向陳芳賠禮道歉。
心地善良的陳芳，雖然原諒了她。但心想有什麼用呢？一場悲劇畢竟發生了。
她喜歡的男同學，不能說話，不能接觸。她一點不瞭解的男人，竟成了自已的男朋友。
陳芳極度地羞恥和困惑，她沒有為這突來的病痛而悲傷。鮮紅的血一口一口地往外吐。她不想去醫院，躺在床鋪上，只想自生自滅一死了之。
陳芳的痛苦被王蘭蘭看在眼裡，她再也不敢多嘴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只是從各方面關心著陳芳，勸說陳芳去醫院看病。
在王蘭蘭的再三勸說下，陳芳免強同意去看病。
一天清晨，鵝毛大雪在窗外飄個不停。這天正好是自習課。陳芳沒有去教室，一個人站在窗前，思緒萬千。她想，要是自已也能像雪花一樣，漫天飛舞多好呀！飄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喧譁的避風港，靜靜地溶化該多好呀！
同學們都一一去圖書館了，王蘭蘭在寢室裡陪著陳芳。她像大姐姐一樣地開道著陳芳：“去看病吧，早治對你有好處，要是病情拖重了，你就不能上課，一旦停課就很難畢業了。保往學業要緊呀！”
在王蘭蘭的開導下，陳芳決定去醫院看病。她們倆冒著寒風呼嘯的北風，來到醫院。可是，專家門診是下午二點才就診。
陳芳怕耽誤了王蘭蘭的學習，懇請她回學校去。
王蘭蘭走後，陳芳潸然淚下，她傷心自已的命苦。為了近四個小時的等待，她一人頂著北風呼嘯的雪花，向著武漢長江大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