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城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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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一城孤女
這些屍體密密麻麻的浮在河上，隨著河水緩慢的往前浮動。
因為泡在水裡太久，大多數的屍體都已經發出惡臭，四肢發白，腫脹的看不出人形。
“這些屍體都被扔進了河道，扔屍體的人應該還活著，去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一兩個活人。”
水堯並未立刻離開，她背過身，不在看那條河道。對季長軍吩咐道。
“就是一個人，我們也要救。”
落日的餘暉灑在城中的街道上，寂寥而孤寂，水堯舉目四望，彷彿聽到風從很遠的地方送來的聲音。
水患瘟疫，絕望的孤城，身邊所有親人一個個倒下。
看不到生的希望，只有死的絕望，大災何其無情。
一座城，空無一人，一座城，一河死屍，這種慘景遠遠比戰場上硝煙四起，浴血衝殺更能擊穿她的心。
安靜，長久的靜謐是一座城最大的悲傷。
金陽城若想重新恢復往日的繁華，至少需要幾十年。
河水被屍體汙染，這水也用不得了。
一個時辰後，整個城市都被搜查完畢，還真是被水堯給猜到了，這個城中還有活人，一個瘦弱的小女孩。
經過茗昀的檢查，這個孩子沒有患上瘟疫。
水堯只看了一眼那個孩子，小小的皮包骨頭，頭髮雜草一樣掛在頭頂，膚色白皙但是沒有光彩，是掩在亂髮中的一雙眸子，卻是亮的驚人，烏黑的一雙大眼睛掛在這張小臉上，有些恐怖。
看到她，那個孩子便想撲上來，一邊大哭。
這孩子聰明，她知道這便是公主了。
茗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帶著手套一把拎住小鬼的後領，背對著水堯。
“這孩子先給我看看。”
話一說完，拎著孩子就走了。
隊伍繼續往前走，水堯心情很壞，本該情況最好的金陽城都已經是一座死城，其他的城池該是個什麼模樣，她簡直無法想象。
一路上蘇州的秀麗風景讓她看著，只覺得這山河都蒙上了一層陰暗，像是妖怪的幻境。
越往前走，情景便越發的觸目驚心。
他們繞開水，一路走陸路，這路不好走，是不是還能看到大水還未退去形成的淺灘。
日頭正烈，正午的陽光直直的打在水面上，一具具屍體飄來惡臭。
水堯的身體愈發的虛弱起來，整日窩在馬車中不願意出來，闕納羅多也不敢跟她鬧騰了。水堯太過蒼白的臉色，讓闕納羅多不安起來。
“喂，公主怎麼了？”
闕納羅多坐在茗昀的馬車車轅上，晃著雙腿，她的臉太招人，這一趟出來，易容了半天才讓水堯勉強滿意。
白白的瓜子臉上，五官只能說秀美，只是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分外漂亮。
烏黑的長髮被簡單的挽成一個小圓，束髮的紅繩上掛了兩個小鈴鐺，她一動就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茗昀早先是為闕納羅多醫治過眼疾的，闕納羅多在他那裡住了兩個月，算起來兩個人也算得上是熟識。
“公主沒事情，就
是身體有點虛弱。”
茗昀被她天天唸叨的不勝煩擾終於肯開口回答。
“別騙人了。告訴我實話。”
闕納羅多瞪他一眼，她要是相信就有鬼了，沈刃，鍾諾陵那副樣子，每個都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她的樣子。
闕納羅多的毒術不錯，粗通醫理，也就僅僅是粗通，水堯的脈象她摸了，就她這個二調子水平，能摸出來的也只有水堯體虛，像是重病之人。
水堯今年年方二十，尋常人家，水堯這個年歲是應該剛剛懷孕生子，怎麼會有重病之象？
闕納羅多感覺有些不對，這隊伍中醫術最好的無疑是茗昀，她性子執拗，認定了要知道這水堯到底怎麼了，便每天跑來糾纏茗昀。
她可不相信，茗昀會不知道公主到底怎麼了。
奈何無論她如何糾纏，茗昀都閉住嘴巴，絕口不漏。
鍾諾陵自茗昀一到公主府就上門叮嚀加威脅，絕對不允許茗昀走漏訊息，茗昀這傢伙有一點挺好，那就是守信，答應了鍾諾陵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這一座城市，依舊是一座死城。
水堯從城中找到十幾個活人，這些人都有瘟疫，他們能活下來是依靠著吃死屍，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砍肉，他們不吃內臟，所以腸子內臟被丟得到處都是。
當時有些陽令軍當場就昏了過去，世家公子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
那個畫面別說別人，就是水堯自己恐怕也是此生難忘。
根據這些人自己的話，他們中如果有誰死了，都會立刻被吃掉。
因為，剛剛死去的人，肉質比死去很久的人好很多。
特別是血還是溫熱的時候，屍體是最好吃的。
茗昀已經配出藥，正在嘗試醫治這十幾個人。
至於金陽城中的那個孩子，她已經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下面的人想讓水堯給這個孩子起個名字。
水堯便起了個名字，對這個孩子，誰都無法不憐惜。
那一座城，死了幾萬人，只留下這麼一個小孩子。水堯給她起名叫金安瑤，一一座城池做姓，金安瑤是金陽城最後一點血脈生息。
金安瑤能活下來要感謝她家廚房中的大缸和她媽媽留下的乾糧，乾糧和水讓她撐了一個月。
找到她的那一天，她的乾糧剛好吃完。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老天的恩憐？
第三座城池，終於是有人的，而且還有很多人。
水堯一進城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烈歡迎，一群人直接鋪了上來，想搶糧食。
這些人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但是眼中像是都有綠光，貪婪的注視著糧草和水堯以及陽令軍，那種眼神是分明把他們都當做了食物，無論是人還是糧草。
看起來陽令軍這一行賑災的軍隊與大體環境格格不入，他們身強體壯，健康而充滿了生息。
陽令軍很快平息了這場騷亂，走進了城中。
一進城，水堯馬上下令原地開始煮粥，蘇州能用的水源都很少，她在來的時候一路上還收集了不少乾淨的水，此時算是用上了。
一面開始駐紮軍隊，一邊派兵運水。
想要從根源上斷絕瘟疫的傳播和繼續肆虐，水源是關鍵。
“恭迎公主。臣參見公主。”
一個身材十分龐大的男人穿著綠色的官服帶著一臉甜膩的笑容迎了上來，二話不說先利索的跪下給水堯磕了三個響頭。
姿態之卑微，簡直低賤得掉進了塵埃裡。
水堯聽到身後有人重重一聲冷哼，側臉看去，是先前那個打劫糧食的賊首，從那以後他倒是沒走，經常看到他跟在茗昀身後忙前忙後，儼然就是一個神醫身邊的藥童。
偶爾，還會幫他們指一下路，她便一直沒有計較什麼。
看到她看來，那小子也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胖男人的厭惡，惡狠狠的盯著地上的男人。
他們有過節？水堯皺了皺眉。
“我記得永陽城中的城主是崔凱誠，你是誰？”
來之前她特意看過資料，這蘇州五城的城主與重要官員的特徵，她瞭若指掌，但是資料中並沒有這樣一個胖子的資料。
崔凱誠身高八尺，這胖子六尺有餘，崔凱誠很瘦，這胖子……不說了，反正肯定不是崔凱誠就對了。
公主入城，城主不來迎接，只有兩個可能，他已經死了，或者想死。
“小人是永陽典級，木遠。”
所謂的典級，品級水堯記不得了，依稀記得是個管禮儀的職務，總之，是等級和作用都很小的官員。
水堯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離這個胖子遠了點。
“崔凱誠呢？他在何處？”
不用水堯開口，沈刃便自動接上了話，鍾諾陵不得不留在王都守著大本營，處理事務，實在是脫不開身，如今沈刃跟在水堯的身邊便接替了一直以來鍾諾陵的角色。
除了單純的作為一個侍衛以外，偶爾還要擔負一下幕僚的角色。
“崔大人前幾日便已經患病，昨日才去了，這城中群龍無首，小人不得已才接替了原本崔大人的職務。公主若是有事便儘管吩咐小人。”
這胖子很是沒有眼色，絲毫看不出水堯的冷淡一般，笑容燦爛的跟一朵大**一樣，還不停的試圖湊到水堯的身邊。
“那麼說來，崔凱誠已經死了。你去整理一下城中官員的名單，今日午時送上來。”
水堯神色冷淡又帶出一身疏離涼薄的威儀來，淡淡的瞥了一眼這胖子，雖然臉上脂粉未沾，沒有平日裡的濃豔陰寒之色，只是那雙鳳眸輕輕巧巧的一眼，卻給人一種冷極了的感覺。饒是胖子這般沒皮沒臉的老油條，也是被這一眼從頭涼到了腳，再不敢冒犯。
“是。”
木遠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不敢多言，想了想又是按耐不住，強扯出一臉笑容來。
“公主今日小人已經在城中的酒樓佈下的酒宴為公主接風洗塵，還請公主千萬要賞個臉。這勞苦公主大遠的跑來，偏遠地方也沒什麼酒菜，就是薄酒三杯略盡心意。”
木遠拍起馬屁來駕輕就熟，一副為國為民對水堯崇拜至極的模樣，討好不要臉卻又不至於討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