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21章 難以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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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221章 難以斷情
“小姐，咱們去哪兒？”離開南溪村來到四通鎮，天就亮了。沐紫凝一行四人隨便找了個早點鋪子用早飯，穗兒在飯桌上問起下一步的打算。
“南城！”白羽還在鮫淵等她，麗釀她們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她得儘快趕去看看，反正……已經沒有羈絆了。
“南城？不是去找太子殿下嗎？”穗兒詫異發問，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反應過激，遂又補充解釋道：“我以為你是要去跟太子殿下會合呢！殿下即使得了玉璽，要想推翻九殿下也不容易，我還以為你會去助他一臂之力。”
嗯，說得挺有道理，只可惜不足以改變沐紫凝的決定。就她們四個人，就算與太子會合了也幫不上多大的忙，反而有可能變成他們的負累。在身子完全恢復之前，去南城才是更好的選擇。
“吃好就走吧！”起身上馬揚鞭上路，沐紫凝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著急的離開這裡。只有走得越遠，她才能更自如的控制好自己的心，否則，她總想再回鷺灣，再回到他身邊，甚至她已經為他找好了各種開脫的理由，哪怕那些理由根本沒辦法說服她自己。
她曾經那麼執著的要跟莫揚在一起，甚至忍受不了片刻的分離，然而鮫尾的出現，孩子的夭折，都在逼迫她從莫揚身邊離開……或許，她可以不離開，而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留在鷺灣享受那份寧靜，可是她又怕，怕午夜夢迴時會聽到孩子的質問，問她為什麼不把他生下來……
沐紫凝從未想過要逃避自己的責任，孩子的死，她也是半個劊子手。是莫揚遞來的刀，是她親手用的刑。
屹立馬背的白色身影突然晃了幾晃，一口鮮血湧上喉頭，溢位嘴角，腥甜的滋味在味蕾間肆意蔓延。用餘光掃視左右，見無人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沐紫凝便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嘴角的鮮紅抹去，卻不想剛剛抬起手，兩眼驟黑，整個人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從馬上滾了下去。
“小姐！”
“小姐！”
“小姐！”三人異口同聲，馬兒急停，昂頭傳出陣陣嘶鳴。
南溪村，胡老么家的菜地裡，正準備栽菜的莫揚突然手捂胸口踉蹌跪地，兩道筆刷的墨眉深深鎖起。
“莫崽子？”胡老么見勢不對，趕緊扔了鋤頭過來詢問，竟見他雙脣染紅，趕緊將人扶到一旁坐下。“怎麼了這是？累著了？”
屆時，在一旁玩耍的冷奕也湊了過來，一句話也不說，就在莫揚旁邊坐著，手裡甩著一串落鈴花。
莫揚捂著陣痛的胸口，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胡老么讓他坐好後就跑去端水缸子，冷奕待他走後才開口問道：“凝姐姐走了，對嗎？”
莫揚閉目不答，冷奕便當他是默認了。雖然冷奕今天還沒有回過鷺灣小樓，但是晨曦時分那陣馬蹄聲他也聽見了。南溪村都是些平民百姓，家裡養豬養驢養騾子，但就是不養馬，他猜得到那些馬蹄聲來自於何人。
“她為什麼要走？你們吵架了嗎？小寶寶的事是個意外，難道她在怪你？凝姐姐那麼聰明，怎麼會突然這麼糊塗……她難道不知道你也很愛她肚子裡的小寶寶嗎？有哪個當爹的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夭折……”說到後面，冷奕忍不住抽泣起來。胡老么端著水缸子緩緩走來，這才明白莫揚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敢情不是累的，是給氣的。
“走了，收工了，今天不幹了。”把水缸子遞給莫揚，胡老么就張羅著去收地裡的農具。冷奕抹了眼淚花子提醒道：“老頭兒，你這菜秧子都拔出來了，今天要是不栽下地，明兒個可就蔫了。”
“蔫不了，一會兒揪了根給你們炒一盤，這嫩菜秧子炒出來可香了。”
“老爹……”莫揚以為胡老么是擔心自己，趕緊撐著冷奕站起來想說自己沒事，卻不料剛開口，胡老么就把挑菜秧子的擔勾插在他面前，自己抱起了水缸子。
“趕緊的，給我把這些菜秧子挑回來。”吩咐完畢，胡老么當即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還哼起了小曲。莫揚哭笑不得，只得依言把那兩籃子菜秧挑回胡家小院。
還不到做飯的點兒，胡家就開始生火了。主食是早上剩的饅頭，就兩個菜，一個嫩菜秧子炒臘肉，給冷奕下飯，一個花椒粒子炒花生，給爺倆兒下酒。
酒是胡老么讓莫揚挖出薔薇藤下的百花釀後又重新埋進去的女兒紅，原本是打算窖釀個十幾二十年，等莫揚家的孩兒出閣或是討媳婦兒了再挖出來。如今孩子沒了，這酒再埋著也就沒有意義了。
胡老么跟莫揚說了埋這酒的初衷，莫揚聽了只是苦笑，之後很久都沒有人說話，只是喝酒。酒過三巡，莫揚只覺得肚子裡一片火燒似的疼，但卻始終一聲不吭。
冷奕吃完飯就下了桌子，找阿黃玩兒去了。莫揚一粒粒的將炒花生裡的花椒挑出來，一直都挑不完，沒了耐性，便擱了筷子。“你說你這老頭兒，又不吃花椒，往這裡面扔這麼一大把做啥？”
“哼，你個黃毛小子，懂個屁。”胡老么啐了一口，悠哉悠哉的嚼著香脆的花生米。“不放花椒，這花生就不麻，不麻就不香。這就跟過日子是同一個理兒，不是所有發生的都是你想要的，同一個盤子裡不是所有的都是你想吃的。但是得分清楚了，啥是主，啥是輔。就像這炒花生，你不放花椒炒也能吃，但總是會差些味道。你若想花生好吃，就不得不面臨把花椒從花生裡挑出來，這就看你如何選擇。”
聽了這別有深意的一番話，莫揚沉默了很久。
如果說他的日子是這盤花生，那沐紫凝就是這一把花椒。沒有她，他也能過完這幾十年，只是枯燥乏味了許多。她一出現，就給他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麻煩，但也給他的生命增添了無盡的滋味，才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活過了一場。
那麼現在，花生炒好了，日子裡該有的滋味也都嘗過了，那麼，她也要像這些花椒一樣，被挑出他的生命嗎？
“你呀，還年輕，現在經歷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遇到一點點的坎兒就吐血，我要像你這樣，恐怕早就血盡人亡了。”胡老么繼續往下說，莫揚知道他指的是孩子夭折一事。“人吶，不共苦不同老，你知道啥是白頭偕老不？就是說，兩個人過日子，有一萬個撒手各過各的理由，但就是因為一個念想堅持到了最後。啥念想？不就是倆人當初決定在一起時所想的嘛！姻緣非兒戲，若不是想要牽手一生，也不會嫁進你莫家門兒，懂麼崽子？”
“嗯！”莫揚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我們的事……很複雜，你個老頭子不懂。”說罷，仰頭一口悶酒。
“也是，我一個老鰥夫，確實沒資格跟你說這些，不過有一個事兒，我得好好跟你說道說道。”
“嗯，你說！”
“我看你呀，以前跟那群崽子們混天過日，也不懂春種秋收，難道還想窩在村子裡種一輩子莊稼不成？我上次之所以把莫家三子的內情告訴你，可是看你現在混出個人模樣兒了，尋思著你是不是要去找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順道幫我找出殺害三子一家的凶手。我老頭子雖然一把年紀了，但鋤頭還掄得動，我就是豁出我這條老命，也要讓那些個歹人給我家三子英子償命。”
一想到義子一家無辜喪命，胡老么就憤懣難平，莫揚卻異常平靜。他不是沒想過去查二十年前的事，只是現在大寶每天需要人擦身子，若不好生照顧，恐怕人還沒死，那一堆肉就先爛了。
他不能丟下他！
胡老么知道莫揚不放心什麼，大寶的事他已經聽冷奕說了。“你若有那個心，就放心的去。冷奕那崽子我自會給你好生照看著。至於大寶，我知道他得了病，每日昏睡在床。你把他搬我這兒來，我一塊兒給你看著。”
“冷奕倒還好，就是大寶……”他可不光看著就行。
“咋嘛，你還怕我老頭子伺候不了他？我告訴你崽子，你別看我現在九十幾，我可是……”胡老么說著就開始掄胳臂挽袖子，莫揚趕緊解釋。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大寶現在每天都需要人擦身子……”
“擦就擦嘛！”胡老么脫口而出，又在想到大寶那塊頭之後猛的嚥了口唾沫。乖乖，那可是個大工程，還得每天擦，他這把老骨子咋經得起那般折騰？
莫揚好笑的望著他，什麼都沒說。反正在安頓好大寶之前，他不會再去想任何事。尋找血脈根源固然重要，但都比不上大寶。
“那他的病一天不好，你就一天守著他？”胡老么擔憂的問道，如果真是那樣，恐怕他都活不到那一天，就更別說手刃殺子仇人了。
莫揚搖頭。“我會想辦法的！”他現在只是需要找個人能妥善的照顧大寶，這樣不管是去查二十年前的事，還是去幫大寶尋醫問藥，他才能脫的開身。
“交給我吧！”門口突然響起人身。莫揚扭頭一看，竟是浧虛。“阿彌陀佛！”浧虛朝屋內二人行了一禮。“準備去鷺灣的，結果在門口遇見冷奕小施主，方知你在這裡。貧僧不請自來，還望老施主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