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1章 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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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101章 暗潮湧動
白霧迷濛的清晨，早起的小販才剛剛推著攤車走出家門，車輪滾過青石板鋪就的長街，喚醒了沉睡中的南城。早點鋪子前，裝著肉包子的蒸籠上蒸騰著隱含肉香的水汽，香味融進濃霧裡，引來了一個穿著黃色粗布短衫的姑娘。
三寸金蓮踏一雙布鞋，窈窕身姿掩一身布衣。青絲如瀑，鬢角兩側的頭髮各編成一股細緻的髮辮繞到腦後由一根黃色絲帶固定，中間挑一支刻著海棠花的木簪，簡約卻別緻。骨子裡透出的高貴氣質不彰自顯，僅是一身布衣卻穿出了超凡脫俗的謫仙之韻。一雙瀲灩美眸靈動泛波，似是能看透人心。
“老闆，給我來倆包子。”薄脣輕啟，聲若鶯啼，婉轉動人。
“來了來了。”正在店裡忙活的老闆聽到這聲呼喚，趕緊出來招呼。將包子遞給黃衣女子，包子鋪老闆竟有一瞬的錯愕。
接了包子給了錢，手腕帶動鐲子上的銀鈴激起一陣清脆的鈴音。女子輕聲道謝後揚長而去。包子鋪老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可惜了，氣質那麼好，聲音那麼動聽，眼睛也漂亮，還以為是仙女，結果卻是個村姑。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
捧著包子，女子一路漫步來到城門口的佈告欄前，只見上面貼著一張皇榜，榜上曰：四皇子身患喘鳴之症，太醫院群醫無策，現於民間徵集醫術高明之士，若能治好四皇子，賞良田千頃，官封正二品，入主太醫院。
“四皇子？”女子含著包子輕聲呢喃，兩道細眉逐漸朝眉心攏緊。“不對，蹊蹺。”
四顧無人，女子利落的接下皇榜藏於袖中，正好見城門大啟，當即出城而去。
與此同時，逍遙居內。莫揚死盯著沐紫凝留下的信，目光如炬，似是要將這信燒成灰燼。一旁，大寶和冷奕對視一眼，近乎同時嚥了一口唾沫。門前，著一身深青色紗裙的穗兒斜倚著門框注視著院兒裡，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房間裡，氣氛降至冰點，似是連時間都凍結了。
須臾，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自前院響起，麗娘提著裙子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
“怎麼了？”麗娘一進屋便問道，卻沒有人回答，莫揚抬眼看了看她，將手中的信遞給了她。
“什麼東西？”麗娘狐疑的接過，卻在看清上面的字跡時猛得一驚。“這是小姐留下的？”
莫揚點頭，示意她往下看。只見信首稱謂寫著吾夫莫揚，很顯然，這是留給莫揚的。信始第一排僅三字：我走了！
對不起，我又食言了。雖然我也很想遵守自己的諾言，但實在是身不由己。我多希望我們可以像那天在圓月下約定的那樣：除生死，終不離。可時至今日我才發現，能將兩個人分開的萬千原因中，生死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我知道，你肯定會有很多很多的猜想，猜想我為什麼還是離開了你。雖然，我很不想說出實情，但是為你好，也為了我好，我不得不告訴你：莫揚，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很感激你一路相伴，但那只是感激而已。中秋圓月，絢爛焰火，還有我們親手放飛的孔明燈……那一切太美太美，讓我情不自禁的迷了心。可是，被迷的心總會清醒，而現在，我醒過來了。
我是當朝公主，金枝玉葉，養尊處優，莫家少夫人的日子雖然悠閒自在，但與宮中的生活相比卻是雲泥之別。最初的幾天，我以為我可以忍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我根本無法適應。
也許，我還是應該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去。
其實，我也想過帶你一起回宮，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向我的皇族至親介紹你。無父無母的孤兒麼？一無所有的混混麼？
原來，我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我想，當初父皇沒有大肆宣揚我們成親的訊息，應該是早就料到了今天吧！
對不起，我終究還是負了你。從此天各一方，各自珍重吧。你我緣盡於此，勿念！
“你怎麼看？”把信還給莫揚，麗娘詢問他的看法，卻不料莫揚咧嘴一笑，眼中盛怒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一片精明。
“你家小姐，是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了吧？”莫揚不答反問，麗娘聞言一愣，沒有說話。莫揚見她沉默，便當她是默認了。幽然嘆氣，莫揚語透無奈。“這個傻瓜，口口聲聲說我和她不是一路人，卻仍在信中稱我為夫。很明顯，後面的根本不是她的心裡話。呵，也不知道是她笨，還是我太聰明。”
“只是信前稱呼而已，也許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意義。”麗娘提出質疑，莫揚聞言當即搖頭反駁。
“不可能，我瞭解她，她一撒謊就漏洞百出。再說了，如果她真嫌我配不上她，何不索性讓我寫一封修書？大家也好落得個自由之身，她也無掛無念，豈不更好？”
“說不定她與你成親只當是逢場作戲，根本沒放在心上。”麗娘繼續潑冷水，莫揚卻不再與她多說，將信收好後就往外走。“你去哪兒？”麗娘開口問道。
“有點事要處理。”莫揚冷聲回答，扭頭把大寶叫過去吩咐了一通，之後便大步跑出去了。待莫揚的身影徹底消失，麗娘這才收回目光轉向大寶。大寶被她盯得有些莫名的心虛，便拉著冷奕去做莫揚交代的事去了。
“你有什麼打算？”麗娘問房中僅剩的穗兒。
“你說，莫揚能找到小姐嗎？”穗兒反問，視線始終縹緲遠望。
“你覺得他會去尋小姐？”麗娘有些意外，卻見穗兒突然回頭衝她一笑。
“我還是跟莫揚他們一起走吧，這些日子，煩勞姐姐照應了。”
“傻丫頭，這是說的什麼話！”麗娘回之一笑，之後又囑咐了幾句路上小心之類便回麗人坊了。
路上，麗娘不由得想，穗兒這丫頭遭遇醉香樓一劫後雖然變得孤僻沉默了，這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看得通透著呢。有她同行，莫揚找到小姐的可能性應該會更大一點吧。
出了逍遙居的大門，麗娘回頭看著那字跡蒼勁的牌匾，忍不住搖頭嘆息。實際上，她早就料到了沐紫凝會離開。剛剛經歷那麼大的變故，還沒來得及完全接受，內心正是**脆弱的時候，哪還顧得上兒女私情？麗娘深知沐紫凝在擔心什麼，也能理解她所做的決定。可儘管如此，她還是真心的希望沐紫凝和莫揚能修成正果。在她看來，人與鮫人之間的阻礙並不是無法跨越，只要一個勇敢一點，一個死不放手。
“麗姑娘，信鴿回來了。”麗娘正想著沐紫凝的事，忽聽得有人在叫她。抬頭，只見麗人坊的掌事嬸子鳳媽媽正捧著一隻信鴿朝她走來。麗娘取下信鴿腳邊竹筒內的紙條一看，臉上不禁浮現出些許笑意。鳳媽媽見狀，便猜測道：“是不是四個姑娘要回來了？”
鳳媽媽是麗人坊的老人了，也算她的心腹，麗娘也就沒有瞞著。“嗯，夢離來的信，說是還有三日便能到家。”
“哎喲，這可是個好訊息。夢離姑娘一回來，這院兒裡能熱鬧好多呢。對了，我得趕緊讓人去買些秋烏梅，早早釀著，等她回來差不多就能吃了。夢離就愛吃這蜜糖釀的秋烏梅呢。”鳳媽媽自顧自的說著，轉身下去準備了。麗娘笑著嘆了口氣，心裡還掛念著未央、伶畫、雨煙三女。
“唉，也不知道她們現在到哪兒了……”
群山環繞間，一汪碧水映盡蒼翠。數座木製棧橋從不同方向延至湖心，卻始終與湖心木屋遙遙相對，日月交替，亙古無言。
這一日，一抹黃衣似翩然蝴蝶出現在翠綠山水間，最後輕飄飄的落在了湖心小屋。站在緊閉的門前，女子那毫不出眾的臉上掛著些緊張，薄脣輕抿，附在門上準備用力的手也有些遲疑。
眼瞼微垂，女子終究還是推開了房門。屋內安置著臥榻和桌案，卻不見人影。桌案上放著文房四寶，而那空白信紙上，已然蒙了一層薄塵。
“沒有回來……”女子喃喃自語，澄澈的眼眸間隨即閃過一絲擔憂。“只是沒有回來，還是……”女子猛然噤聲，“死了”兩個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用力搖了搖頭，女子轉身離去，如來時一般悄然消失在了群山之間。
千里之外，皇宮最深處，能呈現出這滿目凋零荒涼之景的，也就只有這冷宮了。
“冷宮冷宮，還真是冷呢！”一女子嬌媚凌傲的聲音自荒涼院前傳來，前皇后朱令瑜正坐在臥榻上，靠著糊了白紙的稜窗前繡花，聽見了那聲兒，卻是連頭都沒抬。
“冷是冷了些，倒也樂得清閒。”朱令瑜隨意應道，神色怡然，倒真如她說的那般。
“你就不想出去嗎？”一雙精緻繡鞋隨聲而近，落入了朱令瑜的視線中。桃色鞋面，金絲勾勒著繁盛的芙蓉，盡顯富貴大氣。收攏視線，又瞧著自己手中的繡品——黑錦繡白花，朱令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出得了這裡又如何？入不得他的心他的眼，在哪裡都一樣。”說罷，朱令瑜又開始了穿針引線。
“愚昧！”見她這麼頑固不化，那女子忍不住怒喝了一聲。朱令瑜淺笑不語，那女子遂覺得是自己太沖動了，便平了心氣，幽幽甩下一句“已經確定了，就是還沒有找到方法”之後就走了。
腳步聲遠去，朱令瑜這才抬頭。她就知道，她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