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六章 言崢的煩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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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十六章 言崢的煩惱(三)
第十六章 言崢的煩惱(三)
“我就是一張大眾臉,跟誰都像!”陳米可好容易將嘴巴里的魷魚圈囫圇吞了下去,扯出一個笑臉,傻兮兮地回答。
言崢自嘲地笑笑。
他大概真的是醉了,居然會覺得她們很像。
她們明明是兩個不同的人。
可是,既然已經醉了,那就放肆到底吧。言崢也許只是需要一個人說說話,一個陌生人,比如身邊這個人畜無害的女孩。
“你為什麼來這裡?你看著……並不屬於這裡。”言崢問。
來夜店的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眉梢眼角都帶著媚意,而旁邊這個女孩,顯得太寡淡了,她與這裡的場合格格不入。
“我來工作。”陳米可老實地回答。
“難怪。”言崢晃動著手裡的酒杯,冰塊融在威士忌裡,撞擊著玻璃杯。他的神色落寞得讓人心疼。
陳米可猶豫了一下,嘴欠地問:“你說的那個和我很像的女孩,是什麼樣的人?漂亮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正好言崢醉了,沒什麼警惕性,她可以打探點訊息,順便消磨掉等待的時光。
“她……”言崢的神情裡透著淡淡的迷惘,好像已經陷入到了回憶之中,“很漂亮。漂亮得不可思議。”
陳米可眨眼。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兩年前。在一個案發現場。那一定是我見過的最血腥的場面,十幾個人,全部倒在血泊裡,血不是紅色的,是黑色的,黑得像石油一樣,粘稠,腥臭,幾乎灌滿了整個房間。她就站在血泊中間,白色的連衣裙上全是血,可是她的樣子很平靜,臉色白得像瓷器一樣,眼睛卻黑得出奇。她就這樣站在那裡,毫無畏懼地看著我們,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言崢每次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陳米可的時候,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不可思議的案件,不可思議的女孩。
時隔兩年,言崢還是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每個細節,女孩慘白但是驕傲的臉,她纖細但是挺直的身體,她望向自己時,黑漆漆的眼眸裡靈
動而又冷靜的神采。
直到上了法庭,陳米可都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話。
有什麼可辯解的呢?
鐵證如山。
現場的指紋,街上的監控錄影,多達十位的目擊證人,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她有動機,有能力,有時間,如果不是她,那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嫌疑人了。
一審判決,環首死刑。
言崢負責了整個案件,所以參加了法庭聽審,在聽到‘死刑’兩字時,言崢心口一墜,他尚且覺得惋惜。可是站在被告席上的陳米可卻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微揚的脣角,甚至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也許她真的就是一個殺人狂魔,以殺人為樂,到死都不知悔改。
他犯不著為她覺得惋惜,她是罪有應得。——言崢的同情心原本沒有那麼充沛,唯獨對她,始終牽動了自己的心情。他覺得自己是瘋了。
法官宣判之後,獄警將她送回牢房,言崢也站起來,準備離開,他們在法院的走廊遇見,陳米可記得他是那個抓捕自己的刑警隊長,陳米可甚至很友善地對他笑了笑,在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陳米可突然道:“你夢裡的小羊,還在對你叫嗎?”
言崢一愣。
陳米可轉過頭,洞悉地望著他。
“你是一個牧羊人,而不是哀悼者。放下吧。”她剛說完,獄警在後面催了一句,陳米可向前走開了。
言崢卻呆在了原地,聽著她腳下的鐐銬聲越來越遠。
她是怎麼知道的?
言崢確實有個心病,在剛任刑警隊長的第一年,他參加一個解救綁架七歲兒童的案件,因為時間延誤的緣故,那個綁匪將孩子撕票了,言崢看見了孩子宛如睡著的屍體,也聽到了父母撕心裂肺的哭聲。他不住地責怪自己,責怪自己的無能。
從那以後,言崢一直失眠,每次睡著後,就能看見一隻小羊,衝著自己咩咩地叫。彷彿在控訴著什麼。
言崢每每從噩夢中醒來,然後更加拼命地工作,抓捕更多的罪犯。
這件事,他對誰都沒有說過。
可是,陳米可居
然發現了。
那個刑警隊長憂鬱得有點頹廢的神情,實在不像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才俊應該擁有的。
等言崢回過神,陳米可已經遠得再也看不見了。
當晚,言崢沒有再失眠,他睡得像個嬰兒。
不久後,傳來監獄裡瘟疫蔓延的訊息,緊接著,陳米可逃獄了。在聽到那個訊息時,言崢的心情很奇怪,彷彿……如釋重負。
可是,他又必須將她抓捕歸案。因為她是凶手。
在接下來的兩年裡,言崢一直在追尋著陳米可的蹤跡,她似乎離開了一段時間,然後重新回到了這座城市,她行蹤如萍,無所不能,每次以為就要接近到她的時候,她又神奇地消失了。
就像上次那個吸血鬼案件,根據調取的錄影來看,陳米可確實去過那裡。
他們甚至找到了一個將陳米可送到那裡的三輪車師傅。
師傅口口聲聲感謝她的提醒,對她讚不絕口。
可是,他們找不到她離開的監控影片。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偽裝了,就這樣重新消失在人海之中。
然後,又是這次嶽三公子的遊艇案。
“她是一個像謎一樣的女孩。”講完之後,言崢淺飲了一口,輕聲道:“也許我一輩子都抓不到她,她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有時候我覺得,我追著她,就好像在追著一個夢。”說完後,言崢再次陷入到深深的迷惘之中。
陳米可在旁邊咯嘣咯嘣地嗑瓜子,瓜子殼吐了一桌子。
怎麼從言崢口中聽到自己的形象,還覺得蠻傳奇的?
其實真相很簡單啊,她之所以不辯解,是因為辯解了沒用,擺明了是一個高手陷害她。那人有她的指紋,有她的DNA,她賴也賴不掉。所以在她查明真相之前,她說什麼都沒用,不如沉默是金。
而對言崢說的那番話,完全是因為言崢是警界的大眾情人,關於他的各種大小八卦,女獄警們天天在說,陳米可推斷出他有心結,所以順口幫他一下罷了,當然,加了一點暗示和催眠。
世人啊,總是對自己不能理解的東西,加以神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