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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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4章

一路上,白子非都沒有再講話。

跟誰都沒有再講話。

甚至進了客棧吃中飯的時候,他還坐在靠窗子的座位上,託著下巴,鎖著眉頭,冥思苦想ing。

忽然有人在後面拍拍他的肩膀。

“幹嘛?”

“吃飯。”

“吃什麼飯,沒看到我正在思想者嗎?”白子非頭也不回,有些氣呼呼的。

有人在他的身後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就衝過來,二話不說,下手就剝他的衣服。白子非被拉得一個搖晃,差點沒咬到自己的手指頭。回身一看,竟然是白四喜,呼啦呼啦地把他的外套都剝掉了。

“四喜丸子,你幹什麼?!”白子非瞪圓眼睛。

四喜很天真地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那麼認真可愛地回答:“公子,你不是變身思想者嗎?以前你在家裡的時候,都是沐浴的時候才變身的。我記得那次還問過您,您說要脫光光了才能思想得夠透徹。所以我現在幫公子脫光光變身喲!”

哐當!

大白公子的下巴差點跌在窗框上,碎成八片。

這個臭書童,他平日裡教什麼都記不住,這種讓他出糗的事情到是記得蠻清的!

恰好剛剛來叫他吃飯的言初七就站在四喜的旁邊,聽到他們主僕二人的話,忍不住微微地抿住嘴脣,淺淺地笑著轉身而去。

大白公子氣壞了,抬腳就踹在四喜的屁股上:“滾開!你這個傢伙,不該PMP的時候PMPMP,要你PMP的時候,你人到不見了!”

四喜丸子被踹了一腳,很是有些委屈,“公子,那偶現在是拍在馬腿上了嗎?”

大白公子血壓急升,兩眼冒火,他剛剛不過是個比喻,比喻懂不懂啊?!誰用這個笨四喜把他形容成馬了?拍馬腿,還馬蹄子呢!

“滾!滾回去PMP你的三個小丫頭吧!”再看到四喜丸子,大白公子懷疑自己的血壓都要衝破血管,噴薄而出了。

四喜丸子獻殷勤又被罵了,灰溜溜地滾回去4P。

白子非又託著下巴支回窗邊,繼續扮深沉。

其實他不只是在扮思想者,而是真的在思考,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眼看著這十五“天”都過去了,言初七也從三歲的小女娃長成了這麼秀麗帥氣的巾幗女俠,而他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大概只剩下兩“天”的時間拿到混世丹,好回到天上去覆命。最近他一直在拖來拖去,都差點要忘記這件事情了。假如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拿不回仙丹,不僅天上的那一關難過,而她也會因為吞下仙丹太久,而真的吸收了仙丹的仙氣,那麼……

白子非皺起眉頭。

言初七笑意盈盈地坐回桌前。

雲淨舒自然把剛剛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如果不是受了傷,那麼他是不會與白子非這樣的人一路同行的。實在想不出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吵的秀才,而這樣的人居然還會是江南第一奇才。但是,言初七看到他時,那眉眼中盈住的笑意,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的;也只有那個聒噪的大白公子,才能令這個安靜而沉默的小女人臉上,露出平日很難見到的一絲笑容。

雲淨舒的心,竟無緣由的沉了一沉。

“吃飯吧。”言初二感覺到餐桌上的氣氛怪異,便把選單朝著他們兩個人的方向推了一推。

雲淨舒和言初七一起點了點頭,分別拿起選單。

他們一路上風餐露宿,中間還遭遇了一場偷襲,幾乎已經幾日沒有吃好睡好了。好不容易這小鎮已經距離煙州很近了,大家都打算飽餐一頓,稍微整理一下,再直奔雲門。

選單還沒有翻上兩頁,忽然從旁邊傳來隱約的交談聲:

“……什麼,你還要上煙州?你沒聽說煙州最近出大事了!”

“煙州城裡有何大事?”

“就是煙州城裡最出名的武林世家,當年曾經遭受滅門之災的雲門,兩日前的深夜不知道又被哪個仇家突襲,家裡護院家丁全部都中毒身亡,老弱婦幼全部都被割頭碎屍,死的那叫一個慘烈,一個血腥!比當年那場慘案,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握著選單的手,突然嘩地一停。

眉宇間的硃砂痣,剎時間就像是凝血的珠子一樣赤紅。

“真的嗎?這麼慘?不是聽說雲門出了一個小云公子,是個厲害的狠角色,已經把當年突襲的人全部殺掉了嗎?怎麼這十幾年後,又捲土重來?”

“小云公子不在家啊!上次滅門,雲門就只剩下了老弱婦幼,除了那個小云公子是個遺腹的才能活下來。而這次那些人更是算準了小云公子不在家,又給家丁護院全部下了毒,所以整個雲門裡,連半個逃出來的都沒有!那晚整個煙州都能聽到雲門的慘叫,血流成河啊……”

雲淨舒唰地一下子站起身來!

言初七當然也聽到了這些話,她立刻也跟著他站起來。

飯也不吃了,雲淨舒只大步地就往客棧門外走。

言初七連忙跟上。一出客棧大門,話都沒來得及說,只聽得一聲馬嘯,身上還負著傷的雲淨舒竟然一言不發,牽過一頭赤紅血馬,就一個翻身躍上了馬背!

言初二頓時覺得不妙,連忙跑出客棧:“雲公子!你這是要去哪?!明日我們就能到達煙州……”

雲淨舒根本連看都不看言初二一眼,只冷著一張臉,跨坐在馬背上,星亮的眸子裡有著寒星一樣的光芒,伸手一揮馬鞭:“駕!”

馬兒立刻長嘯一聲,受了驚一般地發蹄狂奔!

言初二差點被奔馬擦撞。吃驚的他才想要問問妹妹,卻見言初七也跟著不發一言,伸手拉過她自己的雪白馬,也一個翻身就跳上了馬背!

“初七!”言初二驚呼。

白馬高昂著頭,疾馳著向前面的血紅馬追去。

兩騎一前一後,一紅一白,就這麼在小鎮上如同一陣旋風,狂踏而去。

言初二整個人都怔在那裡。

這個初七和妹夫,脾氣個性還真像!簡直搞不清他們兩個在搞什麼,居然話都不說一句,就騎著馬一起跑掉了!不過話說回來,嘻,他妹妹和妹夫還真般配,兩個人一起御風離去的時候,真的很帥啊很帥!

言初二喜滋滋地站在那裡。

白子非卻大步從客棧裡衝出來:“喂喂喂,怎麼回事?他們兩個怎麼突然跑了?飯還沒有吃呢!難道是付不出飯錢了?!喂,我可沒有錢!”

言初二回過頭來,突然看到嘰嘰呱的大白公子,笑眯眯的眼神立刻改成失望,無奈地搖搖頭。

煙州,雲門。

當赤血白和雪白馬奔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月朗星稀,夜靜更深。

雲門。

緊緊關閉著那朱漆的大門。

整個莊園,都像是睡著了一樣的沉靜。

雲淨舒站在雲門的大門前,真希望他在小鎮客棧裡聽到的話是假的,希望眼前的雲門,像是以前一樣的平靜而詳和。在這扇朱漆的大門裡,大娘、二孃、三娘,嬸嬸姐姐和妹妹們,都一如往日一般地過著平淡而幸福的日子。她們或許在挑燈女紅,或許在手不釋卷,只要他推開那扇大門,她們就會笑意盈盈地迎上來。

可是,闖蕩江湖如此之久的雲淨舒,又怎麼能感覺不到這緊閉大門之後的奇特與怪異。

門,緊緊地關著。

門內,就像死了一樣的寧靜。

言初七從馬上跳下來,輕輕地站到他的身邊。

不需要要言語,只需要,輕輕地,推開那扇門。

吱呀——

硃紅色的大門,竟然只被一隻手指,就輕輕地推開。

晴朗星空下,院子裡,一地的月光。

雲淨舒站在那裡,頓時就覺得自己全身的血脈都崩緊了。

言初七站在他的身後,也忍不住微微地倒退了一步。

那像銀幣似的月光,把院子照得那麼錚亮。可越是這樣明亮的光芒,卻更讓人覺得心痛如絞,心碎如粉。那院子裡,滿地的鮮血……滿目的赤紅……牆壁上甚至都噴濺了層層的血跡,一個又一個掙扎過的血印,觸目驚心般地橫在那裡。

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在空氣中飄蕩著,彷彿那些久久不願散去的冤魂,正在雲門的上空盤旋著,迴盪著。

夜風撫動院內樹枝上的葉子,嗚嗚嗚……那風聲仿若哭泣的嗚咽。

雲淨舒站在那裡,微微地握緊了手指。

臉上甚至沒有一絲表情。

憤怒、悲傷、委屈、怨恨。

沒有。一絲也沒有。

只有那雙寒星如光的眸子,直直地射出那麼晶亮的光,就算有人站在他的身前,也絕對不敢直視。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身子那麼直直地站著。

言初七站在他的身後,默默地看著他漸漸收緊的拳頭。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這樣悲慘的境況,不會生氣憤怒的大吼,也會痛哭失聲吧。這些血,都是他家人的血,親人的血。那些與他朝夕相處,把他撫養長大的人,就在這些鮮血噴出的那一刻,離世遠去……她都覺得自己的眸中有酸酸的感覺,但眼前的這個男人,卻只是冷冷地,直直站著。

身邊,彷彿繚繞著一層寒冰一般的氣。

雲淨舒抬腿向前走去。

言初七也連忙跟過去。

院子正前方就是雲門的正廳,廳門也緊緊地關著。有一豆燭光,在裡面靜靜地跳躍著。這次雲淨舒連愣也沒愣地,就把門推開來。

更重的一股血腥味,猛然就竄了出來。和著屍體微腐的酸臭,在空氣中攪合成一股令人難以呼吸的味道。

這正廳裡,沒有一個人。

不,不能這樣說,應該說,沒有一個活著的人。

整個廳裡,都堆放滿了蓋著白布的屍體。大大小小,橫七豎八。據說是煙州的知府派人打理了雲門的慘況,但這些屍身,一直留著雲淨舒回來看過之後,才可以下葬。為了尊重逝者,他們還在正廳裡點了一盞長明燈,可是這幽幽暗暗,跳躍不止的燈光,卻更使得這血腥濃重的廳裡,顯得那樣的單薄而嚇人。

言初七站在廳門口。

雲淨舒卻已經一步踏了進去,伸手就掀開一塊白布。

初七立刻倒退一步,馬上轉過頭來,那刺鼻的血腥味和太慘烈的樣子,讓她幾乎差點吐出來。但她是個見過世面的鏢局小姐,膽子也並不小,只是那白布下面的人死的太慘了,慘得令人根本不敢直視。

慘,太慘了。

佈下的屍體早已經身首異處,四肢全部被生生地扭斷,背在身後。從胸口到肚臍被劃出長長的一條口子,心臟、肝臟、腸子之類的內臟全部都流出來,血淋淋的令人不能直視。

初七低下頭,不敢看下去。

雲淨舒卻一個一個地掀開白布,細細檢視。

屍身一個比一個死得慘烈,還有的因為中毒,全身的肌膚都變成了紫黑色,眼眶凹下去,嘴巴突出來……

他們直直地瞪著眼前的雲淨舒,似乎在無聲地向他訴說著那日遭人殺害的慘狀。

雲淨舒一個個地看完,再把白布一個個的蓋好。

桌上的燭光,還在靜靜地跳躍。

言初七看著雲淨舒走出來,有些猶豫地盯著他。

他卻那麼堅定地站在那裡,眉心裡的那顆硃砂痣,真的像凝了血珠一樣的赤紅。

“沒有我娘。”

“嗯?”初七瞪大眼睛。

“家裡的人都死了,唯獨沒有我娘。”雲淨舒輕輕地說著,“就像當年的那場慘案一樣,只有我娘一個人活了下來。這一次,死的人,依然沒有我娘。”

言初七皺眉。

雲淨舒的身世,她當然是聽過的,他眉心裡的那顆硃砂痣,自然也是如此得來的。只是今日為何還會有這樣的慘狀?明明當年雲淨舒十二歲闖進仇家,已經把當年殺害他們雲門的人給清理乾淨了,為何會在十五年後,又再次重頭而來?難不成,真的是江湖恩怨,怨怨相報?!

“下手的,是誰?”初七輕輕地問他。

雲淨舒慢慢地搖了搖頭。

“毒,是唐門的毒。但人,不像是唐門下的手。”

初七眉尖微皺,“那會不會是……像追殺你的人一般,也是僱傭來的殺手?”

她忽然想起那個“近墨”的店小二,回想起白子非追問他時的樣子,的確有些可疑。再加上,似乎在雲淨舒在言家受了傷之後,才殺到這裡來的,因為他們明明已經算準了雲淨舒受了重傷,不可能立刻回來雲門。所以這場慘案,才會施行的那麼徹底和慘烈。

雲淨舒迭起眉頭。

言初七忽然覺得在月光下,牆角處有什麼閃閃發著光亮。她有些疑慮地走過去,竟然發現是一枚插在地上的金釵。釵邊有一行滲著血水在沙地上寫下的小字:雲兒,到唐門來……

“雲公子,這……”言初七驚訝地叫他。

雲淨舒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

伸手拔起地上的那枚金釵,轉身就走。

言初七也連忙跟上他的步子。

從進入雲門,到走出去的這一刻,雲淨舒的臉上都一直保持著那麼鎮定而冷靜的表情,冷冷眸中只有那麼凌厲的光芒,而無半分的軟弱和悲傷。

初七走在他的身側,忽然望到他英俊的側臉。

這一刻,才猛然覺得,這男人是那麼堅強、那麼倔強,那麼凌厲而出色。自小就在哥哥堆裡打滾的自己,走在他的身邊,才驀然覺得有些軟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