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一章+盛夏的荒蕪(4)

第一章+盛夏的荒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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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盛夏的荒蕪(4)

吃了飯,他們就沿著河岸散步。光陰市的夏夜其實很舒服的,有風,而且風很涼。尤其是北茫區,氣溫比市區還要低一度左右。通常在晚飯以後,都會有很多人沿著茫水河散步,有老人,帶小孩的父母,當然也少不了一對一對的戀人。河邊種著很浪漫的柳樹,柳絲長長的垂著古詩裡最動人的情懷。

沿著河岸走了一陣,兩個人漫無目的的閒聊著。迎面走過來一個女孩,抱著手,走得快極了。擦肩而過的時候,袁維緒看見女孩的臉上滿是淚痕。驀然回首,就覺得心酸。愛情總是那麼容易受傷的。再有風吹來,就覺得有點冷了,於是抱緊了雙臂,嘆了口氣說:“我們回去吧。”古地默默的點點頭。袁維緒知道,古地能夠感受得到她的情緒的。

古地的寢室裡面出奇的雜亂,袁維緒根本找不出任何詞彙來描述那種雜亂,也許,有點二戰中的斯大林格勒的感覺她簡直有點懷疑這是古地特意佈置出來的。這是她第一次踏進男生寢室,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會看到一片狼藉,卻沒想到雜亂如此。每張**都還堆著些行李,看得出他們根本不擔心被盜,白痴才會幫他們把這些被子床單偷走,拿回去還得洗洗晒晒呢,多費事。袁維緒跟著古地走到窗邊,那是他的床位,下鋪,拉著發黃的帳子。除去堆滿的書本,基本上也只能勉強的容得下一個人的身位。

寢室裡不通電,古地在床前的書桌上點了支蠟燭。他象徵性的抖了抖被子,說:“小姐,這就是你今晚的臥榻了,雖然簡陋了點,不過很幸運床單被套都是前兩天換的,基本上還能稱得上乾淨整潔。帳子因為有些年頭不可避免的是有點發黃,嘿嘿,其實也不只是有點。當然這樣也有好處就是你放下蚊帳我也就不能偷窺你了。”

袁維緒一笑說“要是連這點心都放不下,還敢來這裡?”她在古地的**坐了下來,問:“那你呢?”

古地問:“你覺得我睡哪張床你比較放心一點?”

袁維緒環顧四周,說:“對面吧,能看見你。”

古地說好,就走到對面的**抖開了捆著擺在那裡的行李,說:“這是上校金永微的床鋪,老實說,平常寢室裡最整潔的就是他的床了。”

袁維緒看著古地忙碌著,一點沒有幫忙的意思。她看著古地使勁的抖動著金永微的被子,拍打著上面的灰塵,覺得他動作滿麻利的。很快古地就弄好了,在袁維緒對面坐了下來,說:“怎麼樣?動作還規範吧?軍訓的效果還延續至今呢。”

袁維緒說:“哎,我是什麼時候認識你的?就是在軍訓的時候嗎?可那時候我對你的印象似乎不大好呢。”

古地一笑,“是呀,那時候誰會想到我們會成為這麼好的朋友呢。”

一陣風吹進來,蠟燭被吹得只剩下一點米粒大的光影,但是勇敢的挺了下來,風一走,反而亮了許多。袁維緒看著古地書桌上堆著的稿子,就問:“最近寫些什麼呢?”古地已經在金永微的**枕著雙臂躺了下來,說:“亂七八糟的,你有興趣就看看吧。不過不要看太久了,蠟燭的光線始終不理想。”袁維緒就隨手拿起一張稿子來看,是篇隨筆,古地的字寫得撩亂,看起來很是吃力,不過筆觸很好,讀起來又很舒服。她看幾行,說:“我讀給你聽吧。”古地說:“好啊。”

袁維緒就讀了起來,用她蠻有磁性的聲音讀著:

“我不知道這場仗會打多久。沒有人,看得見戰爭結束的跡象。直到有一天,當我抖落身上的灰土,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陣地上只剩下了我。蒿草都已經長了出來,在鏽跡一般的陽光裡靜默。沒有風,沒有聲音,沒有方向,沒有時光,荒蕪在廢墟里發瘋似的蔓延,蔓延到我看不到的地方。這場戰爭已經被人遺忘了,只剩下我還在陣地上。我不知道我又能,支撐多久。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今年的盛夏,發生在許多個繁星美麗的夜晚。有時候我坐在自己的書桌前,隨時聽到近來遠去的車和人的聲音,有時候我走到燈火輝煌的街上,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所有的一切都真實的存在於我的身邊。但是我依然無可救藥的看見那一片揮不去的荒蕪。我徒勞的要求自己從這片荒蕪中走出來,努力的結果卻是無法可想的恐慌。

我以為自己是在一場戰爭中被遺忘了,時空的錯位讓我來到了這個世界。有許多天我拼命的想記起什麼來,拼命的想,得到的卻是加速的遺忘,我是真的感到恐慌。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今年的盛夏。我沒有失去記憶,而是很正常的生活。陽光在頭頂明晃晃的,陽光的顏色在我看來像鏽跡,或者乾涸的血,這肯定是戰爭留下來的蹤跡。可是我不敢打聽我怕別人說我是瘋子,偏偏我是這麼的清楚我的正常。可是無論睜開眼還是閉著眼我總是很容易的就看見那一片荒蕪,廢墟野草死寂夢魘一般的包圍著我。

突然聽到一個異國女子高聲的朗誦著異國語言的詩,我無由的聽懂了其中的一句——天空之上是我的葬禮。那是個很高傲也很寂寞的聲音,隨後我就看見了神情高傲寂寞的茨維塔耶娃。不但有她,還有阿赫瑪託娃,她正憂傷的伸出雙臂呼喊著——不速之客啊,請來我這裡吃晚餐!還有帕斯捷爾納克,他看著天空之上的影子說——一日長於百年,擁抱無休無止。他們三個人都出來了,自然少不了曼德爾施塔姆,他風度翩翩的微笑著——我既是園丁,又是花朵,在塵世的牢獄裡我從不孤獨。在俄羅斯詩歌的白銀時代,他們,被譽為白銀時代的四駕馬車,他們在他們的時代領唱孤寂。可是我不明白他們出現是想告訴我什麼?我就是在那個時代的戰爭裡被遺忘了的?還是,在我的時代裡那麼有幸我與他們殊途同歸?可是他們的時代有詩歌,有革命和流放,有鮮血和熱情,而這個時代卻只有荒蕪,只有一片毫無信仰的荒蕪的廢墟。而且誰也無法去責難這片荒蕪,更沒有誰敢離開,因為,即使是荒蕪吧,那也已經是最後的家園了。

於是明白了,荒蕪是命定的荒蕪。荒蕪其實與這個夏天無關。而我是真的被遺忘了,被遺忘在記憶之外,一個人擁抱孤寂。”

這是一篇隨筆,古地信手寫的。寫過了就放下了,沒想到現在聽著袁維緒緩緩地讀來,心裡便有些感觸。古地記得大一的時候自己有些張狂,寫的東西格外分明的尖刻。那個時候也實在喜歡憤怒,還喜歡要別人一起來憤怒。後來就懶得張狂也懶得憤怒,知道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可是內心總還有些掙扎,索性就一個人孤寂了。聽袁維緒讀完了,古地就笑笑說:“寫得真不錯,讀得也真好聽。應該在末尾加上一句——謹以此文慶祝本人尚未麻木,並有幸為袁維緒一讀。”

袁維緒也微微笑了笑,說:“你寫的東西和以前的風格不一樣了,變得好象清淡了點超遠了點,也許這就是成長吧。比較而言,我喜歡你現在寫的。你在進步。我就不行了,我都不會寫東西了。”

古地說:“誰讓你懶啊?你原本寫東西挺好的,尤其是寫情感,很動人。”

袁維緒細細的吹了口氣,看著蠟燭那點光芒還是那麼堅強的跳動著,就說:“不好,那些東西寫起來傷身的。因為不會無緣無故的寫,所以,我寧可不寫。雖然說我們都是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可是好象兩個文學班裡面真把寫作當作一種理想的就是你了。”

古地趕緊說:“寫作?理想?這兩個詞我扛不起的,你別逗我玩了。我可沒有這麼崇高過,我就是窮極無聊靠寫東西打發時間罷了。你把我推到那麼高的地方我覺得牙根好酸啊。”

袁維緒說:“也對呀,這是典型的古地語錄。在這個不談崇高不談理想的時代,一切也都是因為無聊。你說這個時代只剩下了荒蕪,也許說得不錯。還想聽我讀你的東西嗎?”古地說:“你找找看吧,最近寫的東西太亂。不過……”

風又吹進來,蠟燭終於還是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