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錯過的雨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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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錯過的雨夜（5）
古地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開啟CD機放一張不會令他覺得吵的光碟，於是他選擇了柴可夫斯基故作高雅。高雅不是那麼好裝的，不過他的心情畢竟好轉了許多。除了依舊頭暈腿軟，他想他大概也好得差不多了。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古爸回來了一趟，詢問了古地的病情之後放心的收拾行李，他要到下鄉考察，車在樓下。臨走說早上給你燉了只雞，想吃熱一下就行了。走得十分匆忙。好在古地早就習慣了。
幾分鐘以後，古地聽見有人敲門，起初他以為是他老爹回來拿東西，就沒動。接著就沒有聲音了，然後他就判斷那是幻覺。但是過了幾秒鐘之後，他突然又從沙發上爬起來去開門，結果，就看見了穿著校服揹著書包留著傻傻的學生頭的李吾。在那一瞬間，古地臉上簡直都要笑出一朵花出來了。
“天哪！”李吾說：“你笑得好醜啊。要不以後都叫你醜醜好不好？”
古地說：“行啊，怎麼都行。”
李吾站在那裡，看著他，看著他那難看的笑容，雖然難看，卻讓她感動。然後，她抱起了手，想知道古地是不是就這樣讓她站在門口。好在古地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拉了她一下，說：“門口站著幹什麼呢，進來吧。”李吾大驚，看了他一眼，古地笑著說：“放心吧，沒什麼人在。”李吾微微一笑，沒說話，跟著古地走進了客廳裡。古地拉過的手好像有點麻好像還留著他掌心的熱度，感覺有點異樣，但是，古地也只是拉了那一下，他給她到了杯水之後跑進房間裡換衣服了，他剛才穿的是睡衣。
窗簾都拉下來的，雖然是下午，房間的光線也顯得有些幽暗。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又自動重放了。
李吾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手腕上什麼也沒有，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高三了，時間會很快的過去的。很快他們就會畢業會走向各自的未來。很快一切都會過去的。就這樣吧。李吾在心裡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古地並不傻，他有很多機會對她說些什麼的，可是他什麼也沒說過，甚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剛才，在他拉她的手的那一霎那，她以為事情突然有變化了，但是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也許，古地並沒有真的想牽她的手吧。
古地換了一身衣服出來，雖然說不上帥，但是蠻有精神的，一點也不像生病的樣子。李吾看著他淡淡的一笑，心裡面卻有點痛。
古地說：“說起來太沒面子了，像我這樣的人居然會因為感冒發燒上不了課，被我那幫兄弟知道了我真沒臉活了。”
李吾只是笑笑。
古地接著說：“我記得我小學的時候就有個願望是生病不用上課，沒想到現在居然實現了。可是，我敢發誓，這絕對不好玩。最起碼躺在**睡不著比想睡覺而不得要鬱悶多了。我老爸也沒給我請假，老古有沒有暴跳如雷？”
李吾看了他好一會兒，說：“沒有啊。老古這兩天去開會了，數學課都改成了語文課。”
古地憤慨的說：“天啊，為什麼我上課的時候就遇不到這樣的好事呢！”
李吾說：“老古雖然沒在，可是語文課也過得不爽呢。湯繆沒有看到他的得意弟子，就叫我們寫作文，寫議論文，而且同一個論點要我們從正反兩個方面來寫，等於就是寫兩篇。古地啊你說你是不是該負責呢？”
古地皺了一下眉頭，說：“這個小湯也真是的，沒我在就變得和哪些老古董一樣缺乏新意，這麼說來我肩上的擔子還很重啊。”
李吾撇嘴笑了笑，說：“給你點陽光呢，你還就燦爛起來了。對了，”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張試卷，說：“這是最新的一份歷史模擬試題，除了湯繆，你沒上課最不爽的大概就是範松濤了。我給你要了一份試卷，做好一點啊，不然小范不滿意會一下子讓我們做五份的。這你知道。”
古地結果試卷看了一下，說：“咦，這份試卷的題目蠻有意思的。”
“好了，”李吾長吁了一口氣，說：“我就是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試卷來。你沒事就行了。我回家了。”
古地看著她，說：“這麼快——”
“是啊。”李吾突然伸手拍了拍古地的頭，站了起來，說：“走了。”說著笑了笑。
古地搖頭說：“哎呀，笑應該是高興才對，可我怎麼覺得你笑得有點憂傷。”
李吾說：“你別酸。我走了。”
古地哦了一聲，說：“我送你吧。”
李吾拉開門，頓了大約兩秒鐘，回過頭來，說：“不用了。你還生著病呢，好好休息吧。”
古地說：“沒事啊。除去透透氣也好。”
李吾背對著古地擺了擺手，拉開門走出去了。
門在古地眼前關上了，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古地開啟窗子，看著李吾慢慢的走出了他家這個小區。李吾沒有回頭，走得很慢，像踩在某種難以名狀的心事裡。古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滿是愉快的笑容。愉快當然是因為李吾的意外到訪。他就這麼看著李吾慢慢的走出他的視線，卻不知道她走出的，不止是他的視線。
李吾走出小區的時候停下來回過了頭，當然，她已經不可能看到古地的家了。她在這裡停留了大約十分鐘。接著又停留了第二個十分鐘和第三個十分鐘。身邊有人來來往往的走過，來來往往的人裡面，始終沒有那張她想看到的面孔。於是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很藍，真的很藍，一點多餘的顏色都沒有。李吾看著天空，眼淚終於還是流了出來。她必須承認，所謂的心靈感應，都是小說裡寫的。
回到家，李吾隨手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她的房間很小，床、衣櫃、書桌，幾乎就把房間塞滿了，剩餘的空間，她差不多都用來擺放各種布的絨的娃娃、狗熊之類的東西。房間裡隨時都保持在相當整潔的程度，相信古地看到的話，大概也會同意在某些方面她還是挺淑女的。拿了一本過期的《散文》來看，不經意的就看到了幾段漂亮而絕望的文字——
“……很多事情發生了，又水一般的流淌而去，抓也抓不住的，連那偶爾殘留的水漬，也被晃眼的陽光一一汲走，在那似有若無的痕跡裡，剩下的便是那無可言說的悵惘。
……時間已經長出瑕疵，窗簾成了一道屏障。你僅是睜大著眼睛。把願望託付給幻想，或者，讓等待變成一門功課，那些如詩如畫的纏綿，那些刻骨銘心的浪漫，那些別人的故事，是用來裝點嫋嫋而淡的嚮往，還是用來裝飾南柯一夢？
……選擇從來難分對錯。在取捨的那刻間，人不外是一粒種子，或者一縷纖維，未經考據就被織進生活的一張網裡。
……自我的拷問也許是一種真正的損耗，風從窗戶吹了進來，**的神經重重疊疊的包裹好，所剩的就是坐在窗前，等房門開啟後命運的鋪排或者某種奇蹟。”
李吾看得心口一陣一陣的痛，這文字太精細了。作者不是把**的神經包裹好，而是拉成了蛛絲一樣細的線，都連著心的，最好別碰，離得越遠越好。
這本《散文》是古地的，那時候古地最喜歡看的兩樣雜誌就是《散文》和《雜文選刊》。湯繆說中學生看這兩樣雜誌的人不多，李吾想其實不看是對的。李吾把書合上，在書桌上撫平。她這裡有好多古地買的《散文》和《雜文選刊》，有的是古地硬塞給她看的，有的是她無意的看了之後跟古地要來看的。古地對這些書並不怎麼愛惜，如果到她的手裡早一點的話，還可以保持乾淨完整，反之就容易面目全非。李吾隨手一收，就清理出了厚厚的一疊，她想，這些書該還給他了。她把書都抱在了懷裡，用這厚厚的書壓著，心口好像就少痛一點。是了，該還給他了。可她還是捨不得啊。她抱著書，縮在了**。不想哭了，只是一味的難過。雖然秋天早來了，天氣其實並不冷，可是她一直在發抖。
過了幾天，李吾還是把這一堆雜誌都還給了古地。古地哪裡想得到這些書背後的心事。他先是對這些雜誌的整齊和光鮮感到吃驚，然後一本一本的，又滿懷濃厚的興趣讀了起來。為此他又找到了不做數學作業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