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空之上是我的葬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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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天空之上是我的葬禮（8）
這個時候，古地和李吾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旅館裡。
整個下午，他都和李吾一起陪著徐心蘭的媽媽在徐心蘭的寢室裡整理她女兒的遺物，而徐心蘭的爸爸則負責處理一些善後事宜。在整理遺物的過程中徐心蘭的媽媽幾乎是每拿起一件東西就掉一次眼淚。李吾這個時候還是比較冷靜的，沒有哭了，就只默默的整理那些信件日記照片之類的東西。裡面就有好多她給徐心蘭寫的信。古地其實都沒有做什麼，只是在那裡陪著她們，他覺得心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堵著，感覺很難受。
下午的時候徐心蘭的遺體就火化了，她的父母沒有讓她留在這裡的理由。那個和她一起出事的男生的父母在昨天就把自己孩子的骨灰盒帶走了，不知道如果死後真的還有另外一個世界，他們還能不能再見面。
火化的時候徐心蘭在光陰市的朋友都來了，有的是高中的老同學，也有的是大學的同學，人並不是很多。當徐心蘭的遺體被推進焚化爐的那一瞬間，她的媽媽完全是哭昏了過去。李吾覺得全身都是軟的，如果不是古地扶著她，她可能都站不住。在場的多數是女生，她們全都哭了。古地還是沒有哭，他想自己可能是不會哭吧，其實如果能像女生一樣哭出來，也許心裡的難受就會減輕一些。他所能做的就是摟著李吾，不住地拍著她的背。
就這麼結束了，一個青春鮮活的生命，就這麼變成了小小的一盒骨灰。該散去的也就跟著散去了，前來送行的人們都散去了。
柴琳走之前，古地還想到叫她去給袁維緒說一聲今天不能去接她下班了，後來卻不知道是什麼事讓他忘了說。李吾是留到最後的，古地陪著她一起和徐心蘭的父母到了火車站。他們就乘當晚的火車回白駒市。李吾也順便在火車站買了明天早上回去的火車票。
這時候她才想起他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其實她昨天到了光陰市以後好像也沒吃什麼，就一直在醫院裡陪著徐心蘭的媽媽，一直到早上徐心蘭離去後她出來到光大去找古地。那時候她心裡空得厲害，那時候她唯一想找的人也就是古地，那時候她真的覺得慶幸，她知道古地就在這個城市裡。回想起來，這兩天簡直就像一個夢一樣，好像很不真實。
從火車站出來，李吾說：“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我想你一定餓了。”古地搖了搖頭，說：“老實說，並不是很餓。”李吾說：“我餓了。你請我吧，這個城市是你混的。”古地淡淡一笑說：“那當然。”
但實際上他對市區這邊也不熟悉，幸好剛才成為也來了，這讓古地想起了曾經去過幾次財大，那附近就有不少餐館。
李吾抱著雙臂好像很冷的樣子，古地就說：“不介意的話，讓我摟著你吧。”
李吾看著他微微笑了一笑，古地就伸手摟著了她的肩。李吾就說：“有進步了。”古地笑了笑。他們有兩年沒見了，這一次見面是這樣的突然而不幸。在此之前，他們也幾乎沒說些什麼，所有的情緒都圍繞著徐心蘭死去的悲傷裡面了。但是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是要接著生活下去的。
古地這時候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李吾說：“這個城市真冷啊。”古地就說：“那我們就去吃火鍋吧。暖和一些。”李吾說隨便，她雖然餓但是並沒有多少食慾。
吃飯的時候，古地不時的看看李吾。李吾每次抬起頭看見古地看她就淡淡的一笑。這個熟悉的表情，古地兩年沒有看到過了，熟悉依然熟悉，只是覺得有點遠。兩年的時間也許並不是很長，但是也足夠改變很多東西。
吃完飯以後要考慮的就是休息了。李吾從昨天趕到光陰市之後也就沒有休息過，她覺得有點頭暈，累是累的，但好像並不困。古地帶著她找住的地方。平常無論在火車站還是汽車站，都有很多人拿著一個小木牌到處問人要不要住旅社的，大概是李吾穿著警服的緣故，他們在火車站附近沒有受到騷擾。
後來他們找到了一個三星酒店，李吾就開了一個標間。李吾要的房間在七樓，站在窗戶旁邊就可以看到火車站四通八達的鐵路，不時的有火車進出，開啟窗，可以聽到火車經過的聲音，可是關上窗，那些聲音就顯得要點遙遠而飄搖了。
李吾覺得很冷，進了房間就脫了鞋上床擁著被子坐著。古地看著她好像還是很冷的樣子，就把另外一張**的被子也給她蓋了上去，自己則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李吾說：“古地，你冷不冷？要是冷的話，就坐到我旁邊來吧。”
古地笑著搖了搖頭說：“沒事，這種天氣我已經習慣了。還好沒下雨呢，要不然你肯定覺得更冷了。”
李吾看了看他，說：“古地，你把燈關了坐到我旁邊來吧。我想靠著你。”
古地照著她說的坐到了她身邊，蓋上了被子，並且伸出了一隻手，讓李吾靠在他胸前。這樣的情形下，照常規人們是很容易發生故事的，但是他們沒有。也許是天氣很冷，也許是心情太憂傷，他們的神經非常的平靜。李吾靠著古地閉上了眼睛在休息。古地不覺得困，就回想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他原來想過如果再見到李吾的話會怎麼樣，其中也想到了這種平靜。那些過去，就真的只是一些淡淡的回憶嗎？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特別的事情，這樣的情形，他也還是這麼平靜嗎？
李吾睡了一會兒，睜開了眼，說：“古地，我還是睡不著。我真希望睡一覺醒來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可我就是睡不著。古地，我心裡，還是很難受。”
古地嘆了一口氣說：“我明白。”
李吾也嘆了一口氣，說：“古地，我們說說話吧。我想我是沒辦法睡著了。”
古地說：“好啊。”
李吾說：“也不知道說什麼，古地，你的變化好像不是很大。”
古地微微一笑，說：“誰說的，我的變化大了。只不過你一時間看不出來而已。倒是你，我覺得才沒有什麼變化呢。”
李吾說：“哪兒呢。沒有人會不變的。古地，給我講講你的女朋友吧。”
古地嘿嘿一笑說：“好啊，你想知道哪一個？”
李吾就問：“什麼意思？”
古地說：“我現在有三個老婆，本來有四個的，有一個被秋海騙走了。”
李吾就笑了，說：“你這麼說，是想告訴我你還沒有談戀愛嗎？古地啊，你騙不了我的。今天早上看到的，就是你女朋友吧？”
古地說：“你說小袁？她只是其中之一。”
李吾說：“認真一點，小心我打你。”
古地問：“警察打人不犯法？”
李吾說：“我可以說你襲警在前。”
古地說：“你還是淑女一點吧，要不然怎麼嫁人呢？”
李吾笑笑說：“這個倒不用你操心了”
古地說：“倒也是，那一次在師大遇見徐心蘭，她就說你有很多人追的。”
提起了徐心蘭，他們就不約而同的停頓了一下
然後古地又說：“不過我也很有市場的，據說有很多低年級的小師妹很仰慕我呢。有一次我還接到一個不認識的女孩打來的電話，說約我去看電影。不過我婉拒了，氣得我們寢室的有個兄弟大罵天理不公。”
李吾說：“這個我相信。其實你一直也蠻吸引女孩子的。不過，我看得出，你喜歡今天早上那個女孩子。”
古地說：“不是吧，你就看到一眼，為什麼就這麼肯定？”
李吾說：“憑一個女人的直覺啊。”
古地說：“也許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光喜歡人家也是沒有的。”
李吾說：“這就是你的老毛病了。很多事情，不能只是想，要有行動才行啊。古地，你也大三了吧？你覺得時間還很多嗎？”
古地就笑，說：“你怎麼像我姐姐似的？”
李吾說：“我做不成你的女朋友，不就只有做你的姐姐了。”
古地就說：“是做不成嗎？只是你不願做而已。”
李吾不說話了。古地又說：“有個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可不可以問。”
李吾說：“你問吧。”
古地就問：“你還記得你說過伸手接樹葉這個故事嗎？我記得那一次我們去共青林場，臨走的時候你接到了一枚樹葉，那個時候，你心裡許的願望是什麼？不會是祈禱世界和平吧？”說到這裡，他就想起了袁維緒，想起了她在千年夜許下的那幾個願望，還嘲笑了他。想到袁維緒，他就微笑起來了。
李吾回答說：“嗯，那個時候的願望嘛，就是希望你早點長大早點向我表白咯。不過最終我也沒有這個福氣。古地，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長大了，不過你要記住，許多東西該說的一定要說。後悔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古地說：“好。我記住了。嗯，說說你吧。你在警大學的是什麼專業？”
李吾嚴肅的說：“國家機密，拒絕回答。”
古地說：“切，多半是後勤保障檔案管理之類的。”
李吾說：“你就猜吧。”
他們就這麼說著話，後來李吾靠著古地睡著了。後來古地也睡著了。感覺並沒有睡多久，醒來的時候古地看了看錶，6點還差10多分鐘。
古地一醒李吾也就跟著醒了，她的頭還靠在古地的胸上，問了一句：“幾點了？”
古地回答說：“六點差幾分。”
李吾的火車是7點半的，她“哦”了一聲，問：“我怎麼就睡著了？我們不是在說話嗎？”
古地說：“你肯定很累了，這兩天都沒好好休息呢。”
李吾抬起頭看了看古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看來，一切都不是做夢啊。古地……其實我想我是傷害了你的。你恨我嗎？”
古地反問：“你覺得呢？”
李吾說：“古地是個好孩子。”
古地笑著說：“你還當我沒長大，小心我對你做什麼壞事，你這個時候就是喊也是喊不到人的。”
李吾也笑著說：“你從來就不是壞人。”
古地說：“可你說過有時候男人就是要壞一點才行。”
李吾說：“我說了，你從來就不是壞人。這很好啊古地，像你這樣的人都快絕跡了，你應該感到驕傲。”
古地說：“可我怎麼聽這話都不想是表揚呢？”
李吾說：“別耍嘴皮子了。”她轉頭看了看窗外，說：“下雨了。”
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的。古地下了床來，頓時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寒意。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各色各樣的燈光裡，雨絲如織，紛紛揚揚的飄灑下來。天色已經有些矇矇亮了。李吾也下床走到了窗邊，和古地並肩站著看窗外的雨。
古地說：“這個城市很喜歡下雨，說不清什麼時候雨就來了。我還記得我們剛認識不久，彭塵就組織了一個詩社，詩社成立的那天就下了一場雨。我還記得那時候你讀了一首《採桑子》——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
李吾笑笑，說：“是啊，那時候挺酸的啊。嗯，我也還記得那一次準備登麒麟山，結果下雨了，我們在那座鐵皮房子下面躲雨。那時候感覺特別安靜，好像整個世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古地，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古地反問：“你覺得我們現在不是朋友嗎？”李吾含笑看著他說：“謝謝你，古地。”然後他們就這麼看著窗外的雨，有一陣子不說話。
從酒店裡出來，天才剛剛亮。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是典型的深秋的雨，雨絲很分明，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寒意。這時候找不到地方買傘，古地就脫下外套罩在他們頭上一路把李吾送上了火車。
火車開動的時候，古地看到李吾在車窗後面哭了。古地揮了揮手，站在那兒看著火車遠去。那時候他也覺得特別的難過。火車最終從他的視線裡徹底的消失了，那一刻，古地覺得鼻子酸酸的，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李吾遠去了，李吾早已遠去了，古地當然知道這一點。這個時候，李吾是為了什麼而哭呢？古地又是為了什麼難過？為了當他們再一次見面的時候，只能是朋友嗎？這一次見面之後，古地和李吾沒有再聯絡。他們下一次見面會在什麼時候呢？他們下一次見面，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雨還在下著。這樣的時候，是應該下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