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擊鼓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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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擊鼓催花
擊鼓催花原是武曌酒後胡言罷了，做不得數。
但是沒有想到徽祁竟然模仿，玲瓏與德妃、陳充儀、寶珞公主只能去而復返，幸喜玲瓏所去不遠，穿花穿柳的也就到了涿蓮堂。
季朱華將一朵金薔薇遞到了司禮監的手中，司禮監與欽天監商量了會兒將那一朵金薔薇放在了一張牛皮小鼓上面。這時候已經入了夜，涼津津的。
池塘芳意溼，夜半東風起，玲瓏不覺裹緊了身上的外衣。周邊的空氣裡面甜絲絲的，花風漾漾。池水疊瀾不定，就如同每個人的心一樣，有著數不盡的漣漪與祕密，只是到了這時候偏偏需要掩飾一番，將真我隱藏起來，用千篇一律偽善的面具示人。
高樓曉見一花開，便覺春光四面來。白天還是暖日晴雲的大好日子，到了這時候暮靄沉沉的，次第更鼓過後，玲瓏不覺支頤，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心裡面煩躁不安。如今恐怕早就已經春色滿神州了吧，花兒到了一定的季節就會開放的，何必這樣子擊鼓催花。
玲瓏看著嬌豔若滴的紅薔薇，忽然間滿腹心事，想到了家裡面，又想到了後宮。
薔薇，本來就是帶著刺的，不畏風雨堅貞不屈，豈不是和自己一樣嗎？有著尖銳的刺兒，但是也有著最美麗的花朵，讓人想要垂涎，偏偏必須要退避三舍。玲瓏不知道自己給人的感覺究竟是不是這樣的，但是她總是這樣覺得。
“花開兩色，各表一枝，薔薇不適合你，這個辛夷花大概堪配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徽祁已經走到了玲瓏的身旁，那雙眼睛望著玲瓏，玲瓏連忙接過了徽祁手中的辛夷花。
徽祁那雙孤傲的微微高挑的龍眸有點尷尬，“你在想心事？為何怏怏不樂，朕記得你剛才說朕是一人向隅，如今可見你也是一人向隅，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就會好一些。”徽祁循循善誘，玲瓏接著芙蓉花不知道究竟該笑還是該難過。
“皇上果然覺得木末芙蓉花比較適合臣妾嗎？”玲瓏問道。
徽祁淡然而笑，“芙蓉花，四五月間已經開始綻放，溫和中帶著一種熙寧，薔薇花倒是不錯，只是荊棘之上並非坦途，你可明白？”徽祁的眼睛裡面有著兩分探測以及八分篤定，玲瓏不能拂逆，敷衍道：“也是，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大概古人誠不欺我，薔薇花再美麗也不過是無力吧。”
徽祁聽到玲瓏誤解古人的詩句，只是訕訕的笑一笑，並不答話。
擊鼓催花的號令已經過了，這時候季朱華看起來也是疲乏得很，用手撐著額頭在眯眼養精蓄銳，徽祁眼風斜斜的看了一眼臺上的季朱華，“薔薇花，薔薇花……”
玲瓏知道徽祁意有所指，趕忙看臺上，季朱華看上去竟然有一種病骨支離的感覺，徽祁這是告誡玲瓏要做一箇中等偏上的人就可以了，不要孜孜以求最高位置的榮寵嗎？否則就如同薔薇花一樣，如同季朱華這一朵薔薇花一樣，凡事都是勞身焦思，以至於沒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可以支配。
玲瓏大徹大悟，如沐春風的笑一笑，“臣妾知道了。”
徽祁瞭然的擺擺手，坐在了玲瓏的身旁，玲瓏聞到了徽祁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只覺得很安寧，慢慢的將頭靠在了徽祁的肩膀上面，這裡的位置眾人並不會十分矚目，所以徽祁也是樂得可以偷得片刻浮生，將手握住了玲瓏的手腕，“老實說，為何怏怏不樂，總是有原因的？”
“臣妾——
”玲瓏欲言又止，“臣妾就是有一點兒想家了。”
“這樣嗎？你不是才從家裡回來？”徽祁語聲裡面有輕微的責備，他要的玲瓏是具有可塑性的，而不是這樣具有小兒女形態，多愁善感的。
玲瓏暗暗心驚，原以為那時候血滴子已經被謝雲霄除掉就可以了，沒有想到自己回家的事情徽祁照樣還是知道的，玲瓏心跳的異常厲害，手都不自覺變得有點冰涼了。皇上啊皇上，你究竟是否相信玲瓏？所謂的用人勿疑，疑人勿用，莫非你竟然不知道嗎？
玲瓏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是被那一束金薔薇刺痛了一樣，血滴滴答答的。
徽祁看到玲瓏失神，自知失言，笑道：“你要想家了朕就准許你父親母親進宮來看一看你，這可是亙古未有的先例。”
“多謝皇上隆恩，只是禮不可廢，臣妾不想以一己之身打破宮規與傳統。”玲瓏握緊了拳頭，他也是懷疑自己的吧？讓父母進宮？到處都有一雙眼睛在灼亮的盯著自己一家人，這樣的天倫之樂玲瓏不要也罷。
徽祁用另外的話搪塞了過去，將玲瓏肩膀上鬆垮下去的衣服拉到了肩頭，玲瓏香肩顫抖，“臣妾多謝皇上。”
“你我何須見外？”徽祁始終雲淡風輕的笑著，玲瓏只覺得心裡面苦澀的厲害。
季朱華微微的睜開了眼睛，看到徽祁坐在玲瓏的身側，只是含笑點了點頭，玲瓏倒是覺得皇后也真是不容易，明明是中宮之主偏偏要看著皇帝被這樣子蠶食鯨吞，她還要保持熙寧的微笑與眾妃嬪周旋，真是深不得淺不得。
季朱華手中還握著一枝金薔薇，嘴角含笑，“將金薔薇分下去吧，眾妃也拿著沾一點花兒的脂粉氣，盼來年眾妃們越活越年輕吧。”
季朱華很少說笑，這樣深更半夜的眾人竟然被一句笑話逗得哈哈大笑。
薔薇泣幽素，翠帶花錢小。
遞到了玲瓏的手中，玲瓏連忙將薔薇放在了手旁邊，聽得出來徽祁也是不喜歡金薔薇的。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徽祁竟然將金薔薇簪在了玲瓏的髮間，玲瓏受寵若驚，連連道謝，徽祁將一面水銀鏡遞了過來，“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這句詩詞勉強應付過去了。”
玲瓏鮮少在鏡子裡面看自己，如今倒是顧影自憐起來，鏡子中的人有一張微微尖俏的瓜子臉，下頜微微的有了一個玲瓏的弧度，丹鳳眸，點漆眼。
徽祁看玲瓏並不是很高興，自己走到了適才坐著的位置，準備宣告宴會結束，偏偏這時候有了一點預想不到的變故。
臺下不知道怎麼搞的，藍漱玉與德妃兩人竟然有了口角之爭。
剛才玲瓏只顧著和徽祁聊天了，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原來是德妃在閉眸唸佛，忽然間藍漱玉“不小心”將杯中的酒灑在了德妃的身上，德妃有涵養是宮中眾妃嬪裡面最有口碑的，所以德妃並沒有以為是故意的，只是笑了笑，“無心之失，本宮不會怪罪你的。”
“娘娘怎知是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為之？”藍漱玉高挑的雙鳳眼裡面是一種詭譎的挑釁，德妃說道：“這麼說你就是目無法紀，憑空裡想要欺負人咯？”
藍漱玉不卑不亢，“如今你與步婕妤冰火不相容，莫非是提醒臣妾趁虛而入，然後坐收漁人之利？”
藍漱玉知道德妃的心結自然也是知道玲瓏與陳充儀的心結，如今她明白了可以用公主和親的事情大做文章
，自然是得意忘形。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宮只能告訴你，憑你小小昭媛人微言輕，並不是那一隻黃雀，本宮不會像你一樣自取其辱。”說著話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剛才的事情本宮不會計較，但是你也知道自己錯了嗎？本宮向來說一不二，如果你等一下失足落水，本宮就算原諒你了。”
“失足落水？”藍漱玉冷然道：“德妃娘娘，莫非你還真以為這後宮裡面是你說了算？”
“是誰說了算本宮不管，本宮只知道你招惹了本宮，本宮就不會讓你有什麼好果子吃，你可以拭目以待，今天的事情不會這麼快就結束的，你給本宮記著。”德妃一向都是人不動我我不動人的，但是如果有人偏偏要攖其鋒，那也是不會輕饒的。
藍漱玉看到德妃與玲瓏失和，本想要落井下石的，但是沒有想到德妃依然故我，完全不懼怕藍漱玉，藍漱玉倒是弄了一個大花臉。
玲瓏看到這裡忽然間心裡面抽痛，剛才的事情並不是自己偏偏要讓寶珞勝過珍曦的，完全不是的！
這時候玲瓏走到了兩人中間，“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昭媛妹妹不妨有時間多看看書，好過在這裡呈口舌之快。”藍漱玉聽到這裡更加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以為兩人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看到玲瓏仗義執言，心裡面也是有一點刺刺的。
“罷了，今天算是本宮栽在了你們的手裡面。”藍漱玉鳳眸微瞥，“不過本宮是不會掉到太液池裡面去的，更深露重，本宮又不是傻子。”
玲瓏笑一笑，“罷了，你去吧，德妃娘娘不過是笑話罷了，你又何苦當真。”玲瓏強作解人，但是沒有想到德妃並不領情，“本宮並沒有開玩笑，這件事情如果沒有結果本宮隨時恭候昭媛的大駕，終有一天昭媛會後悔今晚的舉動。”
“你——”藍漱玉怒極反笑，“今晚不過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一杯酒，說破了天去也不過是無心之失，他日如果德妃娘娘有意為之要加害臣妾，想必皇上眼睛裡面也是揉不得沙子吧？”
德妃也只是笑了笑，“莫非本宮還不會一點陽謀陰謀嗎？”
藍漱玉擺一擺袖子正要爭執，忽然間徽祁看到了三個人針鋒相對，問道：“你們在討論什麼，倒像是鬥紅了眼睛的家禽？”
玲瓏反應快，連忙堆上一臉笑，“臣妾等不過是在討論春花究竟哪一隻比較好看，哪一隻一枝獨秀，哪一隻生榮死哀罷了。”
徽祁笑笑，“倒是新奇，說來聽聽，可也討論出來了結果嗎？”
玲瓏沒有想到徽祁竟然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絞盡腦汁的想了片刻，張嘴說道：“牡丹是花中之王，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其餘花朵不過是開先者謝獨早罷了，皇上以為呢？”
徽祁笑道：“開先者，謝獨早，伏久者，飛必高。”
徽祁朗聲而笑，“你們倒是討論出來了結果，不錯，好一個開先者謝獨早。”
玲瓏看到已經化解了剛才的尷尬，這才心頭微微的平復了，但是看得出來德妃心裡面對於自己還是有了芥蒂，不免有一點黯然。
這時候月上中天，地面上一片銀輝，外面烏鵲南飛聒噪的在頭頂飛過，眾人不覺感覺到了一種寒涼。徽祁正要準備說兩句散場的話，但是沒有想到外面忽然有小內監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匍匐拜倒。
“何事驚慌失措？”徽祁握緊了拳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