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天家薄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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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天家薄倖
到了朔望，紫華城已經被裝點成了金門玉堂，因為是皇家內部與官員女眷之間的宴會，所以男人並不多。
百花宴開在上林苑，這裡碧草春光繁花似錦，因為到了四月中旬，桃李簇簇爭芬芳。牡丹苑內姚黃魏紫更是不遑多讓，還有那有情芍藥，無力薔薇。奼紫嫣紅的厲害，真是一片美不勝收，亂花漸欲迷人眼。
上林苑的水溪也是東風解凍，早已經潺潺的流入了太液池，此時桂楫蘭橈浮蕩在一望無垠的碧水之上，江花玉面兩相輝映，實在是美的無與倫比。
香風起，帶來一片軟糯的採蓮曲，讓人聽上去覺得心曠神怡。
到了早朝完畢，今天就算是一個狂歡的日子。徽祁下了朝，換了家常的衣服到了上林苑，祿公公在前引路，一片穿花穿柳到了涿蓮堂，這裡是主要開宴的地方，宮中以及宮外的女眷全部到齊了，看到徽祁過來，一疊聲請安問好，徽祁最近也是因為玲瓏的協助知道了很多正面黨與反面黨，人逢喜事精神爽，朗笑道：“今日不分彼此，大家只顧熱鬧起來就好。”
聽到皇帝這樣說，大家這才將心理負擔放了下來。
說是百花宴，實際上更是人比花嬌，一個個珠圍翠繞打扮的早就已經勝過了這些美麗的繁華朵朵。
宴會開始，季朱華正襟危坐，先是垂訓了兩句，這才開始將氣氛搞得熱絡了起來，玲瓏為了讓寶珞出彩，一直與陳充儀母子在一起。這時候瞅準了機會看到徽祁一個人，連忙帶著寶珞到了徽祁的面前。
也不知道徽祁在做什麼，玲瓏強顏歡笑，先一步到了徽祁的面前，“皇上，眾人都是高高興興的，唯獨皇上一人向隅，皇上可是有心事？”
徽祁蹙著的額頭微微舒展，“這也被你看了出來。”
玲瓏微微假裝詫異，“並非是臣妾看出來了，實在是皇上看起來怏怏不樂的。”玲瓏連忙將果盤裡面的紅提捻一顆遞給了皇上，又幫徽祁錘肩膀，徽祁握住了玲瓏的手，“張羅這些，你也是累了，何苦在這裡討朕的歡心？”
玲瓏笑言，“並非是臣妾要討皇上的歡心，實在是看皇上不快樂，這才過來罷了。”徽祁知道玲瓏的心思，臉上掛著的苦悶微笑變得有了柔和的弧度，“來，坐著吧。”
玲瓏應聲坐在了前面的椅子上面，徽祁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這裡。”
“不——”玲瓏斷然拒絕，雖然這裡並沒有別人的眸光，不過今天如果這樣放肆，來日必定頗有微詞，那些冷言冷語玲瓏實在是不喜歡，“這裡四面洞開，讓人看見實在是不好，不如這樣……”
玲瓏揮了揮手，寶珞倒了一杯茶遞了過來，“看皇上怏怏不樂的樣子，讓寶珞公主給皇上倒杯茶吧。”
寶珞乖巧的走到了前面，將手中的茶輕巧的放在了紫檀桌面上。
“寶珞？”徽祁側眸，這才看到了站立在自己身旁婷婷而立的寶珞，自從年前的家宴過後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寶珞了，如今寶珞已經出落的大方得體。但是徽祁好像並不待見寶珞一樣，涼涼的望了一眼寶珞，捧過了茶杯，“針黹女工可學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寶珞不敢抬頭，那雙龍目好像危險的井口，讓人看了就會灼傷眼睛似的。
“可也學過什麼書？”徽祁問道。
“不曾學過什麼大部頭的著作，《淮南子》《尚書》《女論語》等，倒是學過。”寶珞如實回答。
徽祁若有所思的望
著寶珞，揮了揮手，“下去吧。”
寶珞不明所以，一雙寶光四射的眸子這才抬了起來，徽祁也是在看自己，但是那雙眼睛並沒有慈父看幼女的樣子，而是一種位高權重者看自己的手下一樣，寶珞不禁失望透頂，唯唯連聲的退了下去。
玲瓏暗暗心驚，徽祁問了這些問題以後陷入了一個人的沉思，玲瓏最害怕徽祁在打那主意，連忙告罪到了外間，找到了寶珞與陳充儀，剛才是想讓寶珞當主角的，但是好像情況不妙似的。
但是玲瓏必須要勖勵寶珞，以免寶珞灰心喪氣。
“你們在這裡呢，讓我好找。”玲瓏微有不滿，望著陳充儀與寶珞，兩人到了外間最不起眼的角落裡面，也難怪玲瓏不好找。
寶珞失望的差一點哭了起來，玲瓏連忙握住了寶珞的手，“可不要這樣子，等一下還有才藝比拼，到時候你發揮好就可以了，皇上的兒女繞膝，原是記不住任何一個的，你想一想珍曦公主，睿翼帝姬，哪一個會讓皇上過目不忘？”說到這裡，寶珞倒是感同身受了，大家不過是彼此彼此，自己還沒有到洩氣的時候，於是握緊了拳頭，“寶珞知道了，一定會發揮好的，步母妃放心好了。”
“你這樣說，”玲瓏回望一下內殿，“我才放心不少。”
陳充儀知道玲瓏現在開始忙碌了，自然不好勾留，看著玲瓏進到了內殿裡面。
才剛出來說了兩句話，裡面已經人聲鼎沸熱鬧起來了。
涿蓮堂是四面洞開的一個寬敞閣樓，現在人們都在二樓上，暖風燻人欲醉，帶著花香的微風吹拂過來一片欣恬的甘爽。
玲瓏剛剛走到了內殿，就聽到德妃說道：“不敢當，珍曦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難登大雅之堂。”
玲瓏已經大概明白了，這是有人讓珍曦獻藝呢，越是這樣推三阻四越是讓人想要看一看真的是“雕蟲小技”還是“一舞動四方”。有人已經想要落井下石了，有人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玲瓏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德妃身旁站著的珍曦公主。珍曦今年也是十六歲了，今天打扮的也是花紅柳綠的很應景，不過站在德妃的身旁並不出彩，甚至有一點韜光養晦的意思。
德妃常年都是病怏怏的，沒有想到珍曦公主倒是容光煥發，一張臉上充滿了躍躍欲試，幸虧德妃在這裡極力的拒絕，否則如果只有珍曦公主一人在這裡，早就蠢蠢欲動了吧。
玲瓏雖然不知道德妃的意思，但是她明白德妃並不想要讓珍曦博的滿堂彩，倒是皇后笑了笑，“如今皇上也在這裡，這天倫之樂來之不易，既然眾妃嬪都有這個意思，本宮也就慷他人之慨讓珍曦表現一下，只是不知道德妃……”
她也沒有徵詢的意思，德妃微微的咳嗽想要說什麼，但是珍曦已經越眾而出，“珍曦願意博得父皇與眾母妃的掌聲——”說完以後慧黠的望著四周，左顧右盼的樣子，一雙明眸美麗的超凡脫俗。玲瓏心中微微的嘆息，珍曦是比寶珞活潑的多了，而且不是一點點的活潑。
徽祁的目光落了過來，“你打算表演什麼？”
珍曦想了想，天真無邪的笑容浮上了嘴角，“兒臣打算表演舞蹈。”
徽祁點頭，“好，你上臺。”
珍曦歡歡喜喜的上了舞臺，這裡位置比較高，眾人不自覺的將眸光籠罩在了這方寸之地，樂師已經把編磬敲響了，丁琳噹啷的好聽極了，珍曦隨著樂聲翩翩起舞，動作輕柔如同九天
玄女落入了塵世一樣，又如同那外界的精靈不小心墜入了紅塵裡面，騰挪運動美不勝收。
“德妃娘娘見識高人一等，自然是不想要女兒拋頭露面的，只是珍曦目光短淺了些，是嗎？步婕妤？”玲瓏身姿站定，回頭望一望，竟然是久久沒有說話的藍漱玉，玲瓏調整一個和顏悅色的微笑，“我倒沒有覺得有什麼短淺之處。”
“呵呵呵——”藍昭媛伸手掩住了嘴角，“婕妤娘娘莫非看不出來，這不過是皇上一功兩得罷了，一來是看一看才藝，恐怕最重要的還是選一個和親物件吧，你看一看皇上的神色，嘖嘖。”玲瓏心裡面跳動的更加厲害，對啊，如果嶄露頭角必定會成為和親的首選人物，到了那時候皇命難違抗，不管是千山萬水還是長風浩蕩，都不能回頭了。
玲瓏暗暗心驚。
身後更是冷言冷語，寧古塔氏笑道：“幸虧是公主，如果是新晉的妃嬪，還有你我立足之地嗎？”另一個聲音是佟佳氏的，接道：“那是，姐姐也不看一看德妃雖然人老珠黃，不過據說天天拜菩薩，菩薩幫助她長髮綰君心也未可知。”說道這裡兩人都冷笑了起來，玲瓏不忍心讓人在後面議論德妃，畢竟德妃曾經有助於自己，想要辯駁兩句，但是終究還是忍住了怒氣。
要收拾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在今天，往後有的是時間，今天最主要的事情是接下來的……
珍曦公主的舞蹈果然是不錯，外柔內剛，有一種胡舞的彪悍，更有一種漢舞的灑脫與飛揚，衣袂如同一隻蝴蝶微微的降落，然後收束身形，在最後鼓點的一聲“咚”裡面，戛然而止了整個表演，真的是驚豔全場。季朱華忍不住鼓掌，就連徽祁的雙手也是慢慢的合了起來，眾人哪一個是不懂臉色的，看到徽祁已經鼓掌，自然是拼了命的討好徽祁，拼了命的鼓掌。
“好，朕的女兒就是不一般，下去休息吧，別累著了。”徽祁將柔和的眸光落了下來，珍曦公主微微抬頭，微醺的點了點頭，暈陶陶的走下了舞臺。這可是全天下的主宰對於自己的肯定與讚賞啊，珍曦樂呵呵的忘乎所以，走到了德妃的身旁，誰知道德妃的臉色並不好看。
“如今已經表現了，就只能贏不能輸，咳咳……”德妃深謀遠慮的眸子有了擔憂，“咳咳，我兒可知道失敗的結果？”
珍曦公主哪裡知道剛才是不應該上臺的，要是贏得了君心那是再好也沒有的，但是如果徽祁心裡面存在了那樣的意思，她也是苦不堪言的。
“母后，珍曦並不知道，跳舞莫非還有好與壞的結果嗎？”珍曦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望著德妃，德妃嘆息一聲，“你今年十六歲了，我倒寧願你不被皇上記得起來，否則距離和親也就不遠了。”
聽到“和親”兩個字，珍曦公主嚇壞了，差一點就跌倒了，倒是德妃依舊是那樣不動神色的陰寒，望著珍曦公主說道：“等一下還會有公主帝姬登臺獻藝的，你只需要做最好的一個就行了，最好的往往是留在皇上身邊的。”
德妃當然清楚，最好的那一個徽祁是不會嫁到番邦去和親的，一般被送出去的都是中等偏上的，最好的那一個有幸留在紫華城裡面，成為眾人的口碑。
而，今天……
德妃看了看天空的藻井，握緊了拳頭，“我兒可有信心嗎？”
珍曦公主自然是知道厲害的，平常她都是千伶百俐的，到了現在反而犯了難，有一點遲疑的點了點頭，“兒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