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去去思君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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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去去思君深
玲瓏與諸人話別之後，上了小馬車，迤邐已經出了宣武門。
玲瓏掀開車簾，看一看外面，宣武門外是朱雀大道。從這裡看過去，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舉目四望，到處一片秋色，夕陽的餘暉中將這些景物與離愁別緒雜糅在了一起，越發顯得此時蕭瑟而又肅穆的有一點神聖。
玲瓏回眸，黑暗慢慢的籠罩下來，在最後的金光裡面，彷彿可以看到皇上那筆挺的身姿就要化龍飛去一般，在斜暉巨大的光暈包裹裡面有一點夢幻的迷離，玲瓏揉了一下眼瞼，仔細的看著身後，紅牆朱瓦，翠影琉璃都變成了一些佈景，漸行漸遠。
終於，皇上的身影已經變作了一個小小黑點，最後終於看不見了。
“小姐，不要難過了，只不過是三天而已。”沁兒溫言軟語的寬慰玲瓏，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玲瓏低落著眉宇點了點頭說道：“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這麼多的金銀在車上難免不遭人覬覦，怕只怕到了最後人財兩空，我們如何回宮覆命？”
沁兒原本就是天真爛漫，想事情沒有玲瓏那麼深謀遠慮，聽到這裡忽然間微微的抖動眉宇，望著玲瓏，“為今之計，可怎麼辦好呢娘娘？”
玲瓏看了看身後，已經沒有了皇上的丁點兒身影，這才自作主張的讓轎子停了下來。
穆謙之笑了笑，走到了玲瓏的身旁，玲瓏抿脣說道：“本宮累了，想下來走走。”
穆謙之嘴角蘊含的笑意像是漣漪，“娘娘是害怕官銀失竊嗎？無妨，到了前面微臣會讓蔣統領與龍禁尉糧草先行的，我們從後面虛應故事，慢慢的走到發放的地方即可，娘娘以為如何？”紅衣似火，在霞光萬道的金光裡面更加顯得充滿了張力。
玲瓏伸手，指了指馬車，說道：“讓龍禁尉與蔣統領先行，我們隨後慢慢走，你可知道東城的路嗎？”
“微臣自幼生活在坊間，這些都是知道的，娘娘放心即可。”說著話穆謙之已經拽開步子走到了龍禁尉的身旁，兩人低低的交談了兩句，龍禁尉大手一揮，與蔣統領走到了另外一條路上。這一邊只有皇后的兩個侍衛以及穆謙之尾隨著玲瓏。
玲瓏這才舒一口氣，說道：“這樣子才是萬全之策。”
穆謙之點了點頭，“娘娘說完全就是完全，我們走這邊。”
玲瓏一直聽說災民已經啼飢號寒，但是一個也是沒有見到的，這時候一轉過了朱雀大道，眾人面前豁然開朗，就像是從一個山洞裡面走到了一個城市裡面似的。玲瓏瞬間感覺到了一種撲鼻的惡臭，以及目所能及的範圍以內摩肩接踵奄奄一息的行人。
“娘娘，好臭啊！”沁兒掩鼻，但是玲瓏只是微微的擰著眉頭，面色凝重的說道：“無妨，我們到前面去。”
“這——”就連粗使的丫頭沁兒也是覺得到了鮑魚之肆，臭不可當，但是玲瓏偏偏是感覺不到一樣，一如既往的掛著淡淡的微笑，回頭看穆謙之，穆謙之也是笑了笑，沁兒只能陪著兩人到了災民聚集的地方。
玲瓏早就聽說坊間賣兒鬻女的傳聞，本以為是亂說的，但是今天才知道並不是以訛傳訛，因為玲瓏看到了一個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走了過來，小姑娘的脖頸上面還插著一個草標，玲瓏並沒有避讓，小姑娘大概有七八歲的樣子，一張小臉因
為飢餓早就已經面色如土，看到玲瓏衣飾華貴一點，自然是知道玲瓏非富即貴，連忙走過來抓住了玲瓏的衣袖。
“好姐姐，你可以救一救我的弟弟嗎？你買了我吧，只要三兩銀子就可以了，那樣子我娘與我弟弟就可以活三天了，求求你了——”說著話已經跪在了玲瓏的面前。
玲瓏伸手，沁兒將一個裝著散碎銀子的袋子遞了過來，有點不放心的看著玲瓏。
玲瓏心念電轉，伸手在袋子裡面去了兩塊散碎的銀子，遞了過去，“三兩銀子，拿好了，不要讓人看到了。”
小姑娘難以置信的捏緊了銀子，然後在玲瓏的面前繼續“砰砰”的磕頭，“多謝小姐的大恩大德，小姐一定是菩薩轉世了。”
玲瓏悵然的嘆了口氣，“現在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嗎？”
小姑娘別過頭，擦拭一下眼角的淚水，眼睛盯著玲瓏手中的錢袋，鼓囊囊的，大概裡面還有很多銀子，她這種人是不能理解民間疾苦的，於是笑了笑說道：“不苦，不苦，三兩銀子怎麼說也是可以堅持兩三天的，小姐——”她忽然靠近了玲瓏。
玲瓏馴良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完全是想不到小姑娘會忽然間發難的，她的手就像是閃電的光芒一樣快將錢袋拿住了，然後很快的準備跑開。
穆謙之的劍也是搭在了她的脖子上面，玲瓏這才反應過來，望著小姑娘問道：“你是誰派來的？”
“我是誰派來的？”小姑娘淡定的幾乎是想到了這樣的結果，“不過是餓到了一定的程度罷了，你要殺要剮就快一點，但是求你讓我將三兩銀子送回去，我娘與弟弟……真的很需要銀子……”小姑娘泫然欲泣，玲瓏悵惘的嘆口氣，“你去吧，我不會為難你的，只是這麼多的銀子不應該放在顯眼的地方。”
小姑娘看著面前氣度高華的玲瓏，一下子就哭了起來，將錢袋丟在了地上跑掉了。
沁兒上前去撿起來落在地上的錢袋，說道：“娘娘就是好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玲瓏微微的嘆口氣，她今天遇到的天災人禍實在是太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嘆息了多少次，只覺得心中的塊壘實在是越來越龐大，幾乎形成了一座嵯峨的高山，壓在了自己的胸口。
“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不然你以為一個九歲孩童果然會這麼壞嗎？人之初，性本善，不要為難她。”玲瓏看著身後的影衛吩咐。
這些人的臨敵經驗實在是不敢恭維，玲瓏這才知道宮外是需要自己保護自己的，她看了穆謙之一眼，問道：“剛才你想到了嗎？”
穆謙之微微的一怔，說道：“自從她的眼睛落在錢袋上面我就猜到了，但是我沒有動手只是因為我想要看一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搶錢。”說完以後笑了笑，“他們也發現了，不過我們都是練武之人是可以看出來她究竟會不會武功的，一個沒有武功的孩童，沒有武器，所以我們並不想為難她。”
玲瓏這才放寬了心，其實有時候命運並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至少現在看來不是的。
他們一行人到了前面去，坍圮的籬牆與早就已經不堪重負倒塌的房屋歷歷在目，玲瓏還好隨身帶的有散碎的銀兩，她連忙讓沁兒沿途給災民發放了。
走到前面去，忽然聽到有
一個女孩子在細弱的哭泣著，玲瓏站定了腳步，“沁兒，你去看一看她為什麼哭，我們能不能幫到她？”沁兒應聲而去了，過不多時已經走了過來，滿臉的恨鐵不成鋼，說道：“娘娘，我們去辦正事吧，眼看天就要黑了。”
玲瓏責備的望著沁兒，“讓你去看是誰在哭，你只顧憊懶，這已經是正事了。”
“娘娘自己到前面去看吧，自見分曉。”
玲瓏皺眉走了兩步，然後她看到了剛才搶奪自己銀子的姑娘，那姑娘伏在一具女屍與一具小孩屍身上嚎啕大哭，玲瓏心裡惻然，說道：“人死如燈滅，現在先埋葬了他們再說吧。”
小姑娘感激的抬起了頭，看到是玲瓏連忙擦掉了眼淚，將三兩銀子中的二兩送了過來，最後的一兩握在了手心裡面，“謝謝你，這銀子我還給你，其餘的我會盡快都還給你的。”
玲瓏不想要談這些辛酸的話題，撇脣道：“不用了，你留著，你要替他們好好的生活下去。”
小姑娘斬釘截鐵的說道：“天下之大，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需要拯救呢，也算是他們命苦了，娘與弟弟已經撐了九天了，沒有想到他們還是沒有等到我。”
玲瓏只好接過了兩枚銀子，然後交給了沁兒。
小姑娘少年老成，哭泣了會兒已經收住了哭聲，說道：“我會找到你的，絕對不賴你，你放心好了。”玲瓏不想要她還錢，只是點了點頭，叮囑了兩句就散了。
他們今天就像是視察民情一樣，明天才到東城去，東城更加是災民聚集的地方，那裡更加是鬧嚷嚷的。
玲瓏因為要出宮，所以只是一般的衣著，並看不出來任何的行藏，好不容易到了他們的住所。
龍禁尉與蔣統領已經到了，玲瓏問了銀子的事情這才放心了不少。
“已經安排好了，銀子與小米粥一起發放的，要知道現如今銀子不如小米粥來的好了。”穆謙之到了玲瓏的身旁討話，玲瓏微微頷首，“今晚大家警醒著點兒，這裡到底還是宮外，不同於安富尊榮的宮裡了，大家好生看著銀子，如有閃失你我都是斧鉞加身，到時候後悔莫及。”
幾個人分散了，將銀子放在了別院的中心，這才都去休息了。
夜色籠罩大地，沁兒服侍玲瓏梳洗，說道：“娘娘心善，只是有一點過於宅心仁厚了，這樣的災民數不勝數，現如今我們是可憐不過來的。”
玲瓏蹙額，今天沁兒的行為玲瓏早就想要批評了，之所以隱忍不發不過是想要讓沁兒知錯能改，沒有想到沁兒還是這麼的一仍舊貫，不免生氣瞪大了眼睛，“我就想不明白了，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你偏偏是個硬心腸的。”
沁兒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語氣堅定而又低微，“奴婢不過想要保護娘娘安全罷了，這樣的窘境奴婢也是過來人，一旦到了必要的時候他們會傷害任何一個人的，農夫與蛇的故事娘娘沒有聽過嗎？”
玲瓏將手中的檀木梳子一下子扔在了面前的水盆裡面，冷然道：“放肆，你怎麼這麼沒有心肝，真是本宮看錯你了，回了宮本宮立即將你送到別的主子娘娘那裡去，你既然喜歡榮華富貴金玉滿堂，索性到藍漱玉的身旁去，本宮看來與你緣分也是盡了。”
沁兒只是一個勁兒的叩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