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躑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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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躑躅
看到謝雲霄從視窗飛走，步玲瓏這才慢慢的將如扇般展開的心神合攏，鴉黑的青絲映襯著水天一色的明黃色絹燈，有了一種縹緲的韻味，額角的海棠滴翠珠子在空中晃悠著。
如果按照謝雲霄所言，當今天子徽祁豈不是危在旦夕，也算是七皇子狗苟蠅營，原本前朝的事情後宮妃嬪是不可以干預的，但是她還是心如雷鼓，這個訊息究竟該不該第一時間告訴皇上。
朝局的變幻本就不是一介女流可以洞悉的，這些事情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但是今天遇到了謝雲霄，他已經說了自己是徽鄴門客，那麼自己究竟該要怎麼辦？
夜色已經如同水紋一般滿溢上來，步玲瓏舉眸看了看窗櫺外面，黑乎乎的如同一塊凝練的水晶一般，她還在怔忡，沁兒已經微微頷首，“小主，夜涼了早點睡吧。”
步玲瓏正襟危坐在鳳榻上，一邊微微的站起來，“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吧，上夜的小廝也過警醒著點兒，到了秋末總是容易有火柱之患的。”
頭頂鳳翅微微凜然，沁兒幫她一面卸妝，一面問道：“小主心裡有事情，莫不是因為今日的事情，謝雲霄竟然也到了皇宮，莫非……”
步玲瓏的脣角微微的勾起一個嘲弄的弧度，“你說現在如果告訴皇上這些事情好還是不好？”
“朝局本就是我們不該要去摻和的，沁兒說句不中聽的話，朝中臣子權力傾軋步步為營的多了去了，小主早些安睡吧，再說了此事並不是我們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沁兒將彩珠放在了首飾盒子裡面回過了頭，看到步玲瓏臉上略微怔忡的神色，又寬慰道：“小主豈不聞不關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皇宮裡面自不必當初的潛邸，小主凡事也是要三思而後行。”
當初在潛邸的時候那些鬼蜮伎倆也是她見過的，面對如此紛繁複雜的朝局，自然也是想要回避的，但是既然自己已經知道了斷無知情不舉的例子。
“事已至此，我也知道多說無益，但是總比不說要好很多。”步玲瓏微微的思忖，一面躺在了雲錦織成的被子裡面。
“三宮九嬪也並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皇上是天縱英才真命天子自然知道有人在後面暗箭難防，我們只管高高掛起吧。”沁兒這樣說道，一面是安撫步玲瓏一面是哀嘆。
玲瓏在狹隘的鳳榻的上微微一躬身，“也是，我們現在人微言輕，就算是說了，沒準皇上還是不會相信，若是招來了後宮妃嬪議政閣的妄斷反為不美。”一邊說一邊將手上的鎏金護甲一枚一枚的放在了紫檀木的桌子上。
第二日，步玲瓏一早就起來了，今天倒是暖風如薰，一會兒陳充儀帶著寶珞公主到了雲鸞殿，沁兒上了茶也便去了。
“步姐姐，步姐姐，今日我同母妃前來倒是趕巧，小廚房可有給我預備好吃的東西？”聽到寶珞公主那理氣十足的問話，步玲瓏微微笑，拉過了寶珞公主，用手點一點寶珞的鼻尖，“小饞貓兒就知道吃嗎？去吧，小廚房早就給你預備著了。”
看到寶珞要走，陳充儀又伸手，“寶珞，回來。”
寶珞還未走出，連忙走了回來，陳充儀面有難色，但是還是咬咬牙將頭上的一個簪子拔了下來，“這枚簪子乃是苗疆的銀
子鍛造的，你要吃什麼只管試了再吃……”又一面教了使用的方法，“可要記住了。”一邊說著一邊推走了寶珞公主。
步玲瓏哂笑，倒也不以為忤，“充儀姐姐可不要如此，倒是覺得我有什麼壞心似的。”
陳充儀看著步玲瓏，微微赧然的頷首，“只要妹妹不怪罪便是最好的，不要說是在妹妹的宮裡就算是在姐姐自己的宮裡，姐姐凡事也是三思而後行的，這些不長眼的難免豬油蒙了心，受了什麼人的挑唆不要命的做些怪事出來。”
步玲瓏微微一笑，“是姐姐謹小慎微了，寶珞也不小了，這些也是知道的。”
“妹妹不疑心姐姐才好，妹妹想一想前幾日的柔妃，還不是一盤糕點送了性命去。所以這深宮內苑不得不防。”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玲瓏的手。
玲瓏鳳眼微挑，“姐姐今日這麼早的過來，斷不是為了讓寶珞過來吃我宮中的糕點，姐姐有什麼事情說就好了。”
聽到這裡陳充儀森冷的鳳目微微的一挑，冷笑道：“不過是閒來話點子家長裡短罷了，妹妹既是已經答應了蒙皇后庇佑，自然也是聽說了一件事情……”
陳充儀的眉睫動一動，跡象時金扇翠羽一樣美麗，“藍昭媛如今頻頻侍寢，今日昨兒個我看了看《彤史》大概也算得上是頭籌了，如果說皇后娘娘庇佑妹妹，這又算是哪門子的庇佑？”
其實自從藍美人晉升昭媛，徽祁幾乎夜夜笙歌，這些在後宮早就頗有微詞了，玲瓏也不是不知道，不過是暗暗的有點心驚罷了，畢竟她還是明白的，“開先者，謝獨早”，兩人一邊思忖著，陳充儀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莫非帝后還有新的打算？”
陳充儀嘴角保持一個熙和寧靜的微笑，“我倒不信季朱華會眼睜睜的看著藍昭媛這樣子風頭日盛。”
陳充儀那菲薄的嘴脣笑了笑，“妹妹如果有時間也應當問一問究竟是什麼打算，這個藍昭媛大概是不會甘心我們的，所以凡事還是要早作打算。”
皇后季朱華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這些事情做得多了，想到柔妃的事情，玲瓏不免暗暗心驚。
如果不是形勢強於人，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要讓她寵冠後宮，然後殺之。
自然帝后是不會插手的，在宮裡面拈酸吃醋的人多了去了，自然會有人站起來做那替罪羔羊的，不得不說皇后的睿智與英明有遠見。
“如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了，如果趁著請安的時候我可以去問一問皇后娘娘的意思，我也是會問的。”聽到這裡陳充儀才算是喜笑顏開了，一邊頷首滿頭的珠翠已經琳琳作響，“那姐姐就謝謝妹妹了。”
玲瓏伸出鎏金護甲的手一下子托住了陳充儀，“人同此心，姐姐何苦行此大禮，到是讓妹妹有一點不知所措了。”
陳充儀自然知道，在宮中自己依靠的只有目前看似平淡無奇，但是日後卻是不可限量的步玲瓏了，不要看步玲瓏目前只是一個六品才人，經過皇后的策劃，自然會成為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的，在皇宮裡面如果不知道見風使舵，有時候就連自己是怎樣死的都是搞不清楚的。
玲瓏撥動著額角懸著的一片煙霞珠子，淡然道：“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
，我雖然沒有爭寵的意思，但是也是想要做一個寵妃，這樣子才能夠保全一家滿門榮華，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又說什麼謝謝不謝謝的。”
倒是這句話，就像是秋日裡的涼風一樣，吹的兩人都有一點不是很舒服，陳充儀不發一言的坐著。
過了會兒，寶珞已經過來了，一邊纏著步玲瓏一邊說了自己剛才在小廚房吃的東西，個個都是很不一般的，陳充儀愛戀的拉過了寶珞，“寶珞要是喜歡步母妃，可要三不五時的過來給步母妃請安，只一樣，人前可不敢步姐姐步姐姐的叫著了，免得貽人口實被人拿了把柄。”
寶珞連忙緘口，畏懼的看一看四周圍，這才笑了笑，“寶珞知道。”
陳充儀望一望窗外，一道驕陽如血，琉璃瓦與獸吻都被沐浴在了這紅彤彤的光澤裡面，日色已經上了兩杆子，於是笑一笑，拉過了寶珞，“寶珞給步母妃道安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寶珞玩性也過了，一邊拉了母親的手，一邊道安，很快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外面長長的甬道。
等到陳充儀走開了，玲瓏摁了摁腦仁，只覺得一早上已經有一點暈陶陶的，剛才陳充儀說的話也是不無道理，探一探皇后的口風也是好的。
自己的願望就是做一個寵妃，別的倒是沒有想過。
再說了，皇后季朱華言之鑿鑿的告訴自己一定會幫助自己的，如今的形勢她不得不想清楚，問清楚。
“沁兒，你幫我也去查一查《彤史》。”她不過是隨口一說，沁兒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出去，過了不多會兒，走了進來，“奴婢已經記住了，本月自從藍美人晉為昭媛以後，前前後後總共臨幸了十二次，幾乎是每一個晚上都……”
聽到這裡，玲瓏依舊維持著面上的波瀾不驚，但是神色還是有了異樣，按理說這樣子的事情是比較少的，一方面踟躕著，一方面安然道：“那邊的公公怎麼說？”
“能怎麼說？不過說寫聖眷正隆的話兒罷了。”
玲瓏不禁挑眉，“依我看倒不是聖眷正隆，這樣的風口浪尖是不是有一點危險了？”
這一段時間又不知道有多少妃嬪夜晚的時候悽婉的笑了，皇宮裡面本就是沒有長樂未央的，不過是看一看誰的寵幸多一點罷了，她也是想要寵幸多一點的。
畢竟自己的一己之身已經不是完全是自己了，其中還牽掛著自己的一家人，既然已經到了這沒有選擇的地方也是隻能夠硬著頭皮迎頭而上了。
沁兒微垂臻首，問道：“小主的意思……”
玲瓏伸手撫摸一下自己那如鴉翅一般黑亮的頭髮，嘴角的笑意就像是一朵曼陀羅花，“我不過是再猜測，有時間我們去問一問皇后自然也就知道了，不過皇后未必就會說真話，現在我就把猜想放在這裡，看一看終究是怎麼樣吧。”她額角的煙霞珠動了動，琳琳琅琅的一片珠玉碰撞之聲。
沁兒默然不語，還沒有猜到這樣的寵幸背後有的是什麼。
香爐裡面的龍涎嫋嫋婷婷的消散在空中，玲瓏伸手，“你湊過來耳朵——”
沁兒湊過去了耳朵，不禁花容失色，“不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