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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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二郎
話說那一日,雲來從宮中回到淮西王府,不見鶴來,問母親顧氏,“小鶴呢?”
顧王妃道,“與連閎大夫出去雲遊,還沒回來。”
雲來黑了臉,“我來了兩天,通沒有見到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家來一趟,回去總得向父王交代。”
顧氏一向怕這個兒子,忙道,“我兒,彆氣,難道你就不想母妃嗎?我在這裡日日想你。”雲來皺眉,深怪母親不懂事,急急的將自己從軍營裡叫回,粗聲粗氣的,“小鶴究竟是怎麼回事?”顧妃瞞不過,只得如實說了,雲來又氣又笑,“他才幾歲?就想著這些,糊塗,糊塗!”
正說著,那小公子鶴來卻回來了,奔到屋裡,“哥哥,你回來了!”雲來見他生龍活虎、神志清晰,放下心來。雲來自幼隨軍,兄弟二人雖相處不多,卻十分親近,顧妃笑吟吟的,“跟你哥哥玩一會去吧,仔細別跌著!”
鶴來讓雲來去他房間,獻寶似的從箱子裡、抽籠中翻出許多物事,“哥哥你看,這是連大夫送的觀星儀、這是連大夫自己繪製的星圖,哥哥看,上面有二百八十三個星宮共一千四百六十四顆星星,我已記得下泰半了,哥哥考我!”亂七八糟七零八碎的,雲來只懷疑地看著他,“小鶴,你以前沒這麼多話。”
“有嗎?”仙童似的男孩子一下子啞了聲,垂下眼。他兄弟二人多有肖像,只不過鶴來清雅如謫仙,雲來卻經風霜雨逼多出峻酷。不一會兒,抬起頭仰視自己的兄長,“哥哥,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雲來失笑,方才母親說的事情,那個宮女,他連名字都忘了,揉揉他的腦袋,“小屁孩,你懂什麼?”
鶴來沒有理會兄長對自己的嘲笑,認真地分析,“皇帝既然喜歡初初,為什麼沒有封她做嬪妃?”
雲來懶的跟他討論這個,以為他初戀如過眼雲煙,額,如果這也算初戀的話,遲早會忘的,再拍拍他肩膀起身離開
。走到房門時,看榻上擺的琳琳朗朗的觀星器物,心道,連閎那廝皇上待見,他卻不以為然,但鶴來跟隨著他學習這些玩意,總歸是無傷大雅,況淮西王府以後還養不起一個閒散的王弟麼,抬腳出門。
沒有聽見鶴來兀自怔怔地說,“哥哥,我對不起你,若不是我,初初那天也不會遇見皇帝,母妃說,太后本想把她給你的……”鼓足勇氣說出,抬起頭,兄長卻已走了。
皇帝要去離宮避暑,初初沒有想到自己也在隨侍宮婢行列。陳宮儀將她叫去告知時,由於沒想到,現出了些些驚訝。陳宮儀也不解,聖上倒底是什麼意思,她本以為自己明白,後來看是猜錯了,現在又好像還有後話,真真糊塗。人若疲於揣度上意,自然應接不暇,最後咳了兩聲,帶著做出的客氣吩咐幾句,領著初初去領隊的張宮儀那裡報到。
張宮儀四十多歲,待人疏淡,做事麻利。只問初初一句,“你原做什麼?”
“在太后殿嗎?陪小皇子玩耍。”
張宮儀一窒,皇帝身邊並沒有小孩,再問,“還有呢?”
“整理書籍。”
離宮的書……總還會有一些吧,陳宮儀道,“你就去書房伺候。”
皇帝與太后前往九陽離宮避暑,後宮由方貴妃留京主持,皇帝著許美人、史良媛等四位妃嬪伴駕,各宮分別挑選了隨行宮人,共計二百多名,此刻齊集,滿滿當當站在庭院裡,躬手聆聽長慶殿總管太監石寶順的教訓。
石寶順將注意事項說畢,向左邊躬身道,“沈都統,您給講兩句。”
沈驥奉皇命入宮護衛,任禁衛軍侍理都統,列副都統赫連成風之下,負責內廷護衛。他虎步向前,環視下面,宦官宮女們分品階站在下面,烏壓壓的一片,只看見一顆顆半垂的頭顱,表面雖一致,但不防一百個人有一百副心腸。沈驥沉聲道,“爾等都是各宮優選之人,此去離宮,規矩和這裡都是一樣的,勸你們,安分守己,莫生僥倖。我是個粗人,剛從遼東大營下來,凡事只認理、不認人,哪一個不服,儘可以試試,犯到我的手上,呵呵,正好叫本將軍殺人立威。”
下面皆顫,好一會兒石寶順吩咐各自回宮,這才抬頭,方見他已走了
。
皇帝重視筆墨,張宮儀便將挑選的八名書房侍婢領去給皇帝親見。初初在第二列,燕賾吩咐其他人都下去,留她一個。沈驥忙完外務,回來見皇帝,走到跨步間,和梨子守在門口,伸一手攔他,“大人,留步。”沈驥知是有客,能讓和梨子把自己都攔在外頭的,定是位重臣,果然和梨子輕聲道,“有人。”沈驥便坐到他旁邊壁門外候見的交椅上。
門沒有關,可將裡面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皇帝道,“初初,許久不見。”
沈驥外面一愣,初初,這是個什麼名字,難道竟是個女人?看向和梨子,那機靈鬼兒老神在在,看見沈驥疑問的目光,輕笑著點了點頭。
就聽一個異常嬌軟的聲音道,“有勞陛下掛念。”
皇帝道,“朕此去九陽,著你陪侍,你會否不願?”
女子道,“奴婢全從陛下吩咐。”
二人之間對話似親近又似疏離,沈驥何曾聽過皇帝這般說話,也沒見過有宮人這樣答的,皇帝問的平,卻極親近,那女子答的恭敬,卻十分疏離,沈驥不禁越聽越疑。
燕賾看向下面,兩個月未見,下面恭身站立的女孩子一如昨日,和緩而平靜,殊色照人。他的眼睛一筆筆從她身上描過,毫不意外的,那一種奇異的感覺又漫起,這感覺陌生而新奇,輕飄飄、軟綿綿,像是無數個氣泡將自己包圍,騰上半空,燕賾做事一向腳踏實地、謀定而動,但竟然不討厭這樣虛飄的感覺,相反,他任由自己飄著,不願下來。
徐徐道,“昨日去太后那裡,麟兒氣惱我將你搶走,哭著向我要你,這一回他亦去九陽,你空暇時可好好陪他。”麟是小皇子的乳字,初初打小兒帶他,想到小皇子可愛的模樣,心下有些柔軟。輕輕欠身,“是。”
燕賾繼續,“你的侄子盛予印,太后當初將他送去雲南,今年已經六歲了吧,呵呵,我可以將他從雲南回京……”
“不必了!”初初飛快回絕,沒有察覺自己的生硬。
“呵,”燕賾毫不以為忤,還是那般溫和,“盛予印是你的侄兒,你世間唯一的親人,你就不念他?”
“不會
!”初初再僵硬答道,低下頭,試圖眨去轟然到眼角的淚意。予印,她心中唯一柔軟的地方,怎麼可能不想不念。給小皇子洗澡時,會去想予印現在穿的如何,陪小皇子畫畫時,會去想予印如今識了多少字。他們從家破人亡中苟活下來,九族百餘條人命,只餘他們兩個,除了彼此,還能有誰。多少個夜裡夢見他扯著自己的前襟,臨別時小小的人兒雙手被縛在後,卻連衣襟也夠不到了,只用一雙恐懼的大眼睛求著自己,“姑姑,別走!”她哄他,“予印乖,姑姑很快就回來。”那一句騙人的話啊!不經歷生離死別的人怎麼會懂。
驀然間心緒煩亂,不妨皇帝走下座位,近到自己面前,初初一驚,退後兩步,燕賾道,“為何低頭?”初初垂下眼,低聲道,“奴婢不敢與陛下對視。”燕賾語氣亦輕,卻堅決,“朕,命你看我。”
頃刻間四目交接。
初初眼角有未及掩去的殘淚。燕賾低喟,這女子恁的動人,平素裡柔軟若水,卻也可化作寒冰。眼角的淚滴像碎冰點點,整個人恍冰雕雪塑。他突發奇想,若此刻用舌頭舔下去,是會讓它融化,還是被它刺破?又或者將她擁抱入懷,是會讓她流淌成水,還是被她刺入心中,創痛淋漓?嘴裡仿嚐到鮮血的腥甜,那一種興奮和期待,胸臆間澎湃戰慄的快感,不可筆繪。
不一會兒腳步聲凌亂,房間內的女子出現在門口。沈驥看見她的容色,稍稍明白皇帝方才的異常。他常年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到最後二人的輕語對話也豪字不漏聽到耳中,雖不明前由,但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子如此拿大,竟對皇帝拿喬,沈驥心中先就不喜。
和梨子喚,“初初姑娘。”
初初連忙停下,向他微微躬身,對別人,該有的禮貌不能省略,“和公公。”
和梨子指著門口,“你的珠花掉了。”
初初一看,確是自己匆忙之中,雙鬟一邊的珠花墜地,忙謝過,撿起珠花,匆匆離去。沒有看見沈驥。沈驥卻將她眼角淚痕和神色中的不甘之意納入眼底。
走進去,燕賾問他,“阿驥來了,”一頓,“方才你見到她了?你覺得她怎樣?”
沈驥如實回答,“臣的母親曾教育臣,對奴婢們可以抬舉,但不能放縱,會令他們變得輕狂
。”
皇帝啞然,不料初初在他這裡竟得“輕狂”二字之評,再想鍾老夫人,因出身低微,性又好強,反而最重門第等級,沈驥畢竟是她的兒子。搖搖頭,一笑,“初初並不輕狂,是朕強的她失態。”
沈驥很不服氣,人家都不在乎你,你偏還為她辯解,不過就是一個顏色略好的宮人罷了。可是皇帝的神色那樣溫柔,眉眼含笑,他想著他還比自己小兩歲,一些東西或許還不懂,反正有自己在他身邊,屆時再慢慢提醒不遲,便不再說話。
史靖苿入宮後被封做五品良媛。她本不服氣,但是看看周稚音的父親周繼盛乃是國公爺,雖說如今周家不大受寵,但那鐵血的軍功、金字國公府牌匾在那擺著,周稚音比她高一級,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許知萱,一個退職尚書的女兒,憑什麼就越過自己,成了美人?
況且良媛與美人雖只差一級,待遇卻十分不同。美人有自己的宮殿,許美人如今賜居明光殿,雖說宮殿窄小,畢竟是一宮主位。良媛卻是三人一處,史靖苿與另外兩位良媛一同居在月桂宮,中殿偏還被之前的一個鄧良媛佔去,自己屈居東偏殿,她素來心高氣傲,如何能平。
皇帝離宮伴駕的旨意傳來,貼身侍女吉祥勸她,“聖上還是對您不同的!”史靖苿一面兒歡喜,一面兒小小不滿,“許美人也去,皇上怎就這般中意她。”確實,許知萱長相最多算是中人之姿,身材清瘦,像個乾巴四季豆,不言不語的,像個悶聲葫蘆兒,真不討喜。在史靖苿看來,還不如俏麗的周美人呢,可是皇帝卻點了她去,又聽說,許安國過壽時,許美人繡的松鶴雲錦掛圖,上有皇帝親筆題字,這是怎麼樣的榮寵啊!
吉祥看自家主子的神氣,知道又糾結上了,不一會兒,史靖苿站起身,“走,咱們去瞧瞧她去!”
許知萱正在習字,她的侍女采芹告訴史良媛來訪,知萱放下筆,從榻上下來,轉過身。
史靖苿見她一身杏色雪綢,頭上只抓了個螺髻,簪一朵青色銅葉花,別再無裝飾。問道,“姊姊在做什麼?我是否攪了姊姊雅興?”
許知萱道,“沒有,閒著無事兒,寫幾個字玩玩罷了。”
史靖苿道,“都說姊姊有貴妃娘娘的品格,昨日在太后那裡端詳一下,你二人是有些像的
。”
許知萱讓她坐,“你說笑了,我不敢和貴妃比。”坐到對面。她性格沉靜,讓過了對方坐,便不再說話。
史靖苿悶坐一會,眼睛環顧一圈房間佈置,讚道,“姊姊這裡真好,佈置的雅緻。”許知萱道,“沒有妹妹房間寬敞。”史靖苿嘟起小嘴,“我那裡是偏殿,哪裡寬敞了。”起身去看她方寫的什麼。只見是一篇詩文,雲:
超興非有本,理感興自生。
忽聞石門遊,奇唱發幽情。
褰裳思雲駕,望崖想曾城。
沒有寫完,想是方才被自己打斷了。她沒有讀過這篇,抬頭問,“姊姊自己做的?”
許知萱搖頭,“是慧遠大師的《廬山諸道人遊石門記》。”慧遠乃是東晉名僧,史婧苿於此道概無興趣,但她自不想顯得比對方弱了,眼睛一轉,“我不懂這些,不過姊姊的字這般清峻,倒像個男人。”一面欲拾起毛筆,作勢要寫,知萱手起一個請字。
史婧苿便俯身寫道:
無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
願解如來真實義。
這是開經偈,她想我不知你那慧遠大師是誰,不過再大能強的過開經偈麼?
許知萱上前一看,卻是吃驚,並不為她寫的這首開經偈比自己高妙多少,而是那二十八個字,字字相形,竟與自己的字跡十分相似,若不細看,難以分辨。
史婧苿見到她訝異的神色,非常得意,俯身唰唰唰又作一篇,還是開經偈,此番卻化作中正秀麗的一篇楷書,與上面那篇竟判若兩人所寫。許知萱看向她,“不知道史良媛還有這般技藝!”史婧苿擱下筆,“雕蟲小技,讓姊姊笑話了。”腕上的鐲子碰到硯臺上。
吉祥連忙道,“良媛小心,別把御賜的鐲子碰壞了
。”
史婧苿便握住那鐲子,知萱看過去,只見是豔麗的緋色貴妃鐲,史婧苿見她看過來,特意才將袖子放下來。
沈驥回到位於西便坊的伯爵府,剛下馬,一個管事上來道,“二爺,借一步說話。”沈驥將佩劍交給隨侍,問,“什麼事?”
那管事牽著他的馬,與他邊走邊說,“有人找您。”沈驥見他神色忸怩,把自己往西角門方向帶,便不語,二人來到偏門處,一個老嫗上來問,“是沈二爺嗎?我們姑娘找您。”將手一指,沈驥才看到角落裡一棵大樹下落著一頂軟轎,躲在蔭處,天色暗了,不顯眼。
沈驥明白為何管事忸怩,但也不打算解釋。走到轎旁,簾子開啟,一個女子婷婷出來,眉目明豔,身姿窈窕,沈驥道,“婀奴姑娘。”
婀奴欠身,“沈將軍。”
沈驥道,“姑娘為何候在此處?”
婀奴道,“賤妾卑微,不敢玷汙府上土地。”
沈驥不語,又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婀奴遲疑了一下,眉宇間一絲愁疑,最後終於下定決心,“將軍,婀奴想請您幫忙尋找一人。”
“誰?”
“孟大人。”
沈驥訝然。孟顯章是隆慶坊博雅大苑頭牌紅姑的入幕之賓,才子佳人,好一段佳話,怎麼竟然會託自己找他?道,“姑娘,我與孟大人並不相熟。”
婀奴紅了臉,她鼓足勇氣而來,此刻卻退卻了,欠身,“賤妾冒昧。”
“等等,”沈驥止住她欲轉過去的身子,“為什麼想到找我?”兩人只有那次在博雅的一面之緣。
婀奴猶豫了一下,“將軍有俠義之風,”垂下眼,“我久居歡場,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
沈驥想了一想,“明日午後,你等我訊息。此刻快宵禁了,姑娘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