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宮中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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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宮中偶遇
綠翹嘆道:“太子妃真是明白事理!”
小環撇撇嘴道:“奴婢原以為殿下和別的男人不一樣,對小姐您是真心的。現下瞧來是奴婢看走眼了。”
綠翹皺眉:“越來越放肆了,連殿下也敢議論。”
小環笑嘻嘻地做了個鬼臉,轉身奔出殿。
綠翹想了想,低聲說道:“其實殿下寵幸誰並不要緊,重要的是殿下的心在誰那裡。”頓了一下,又道,“奴婢看得出殿下很看重您。"
張嫿微笑道:“放心,我不是一個愛拈酸吃醋的人。”
到了夜裡,張嫿用過晚膳,坐在燈下刺繡,橘色的燭火灑在她瑩白如玉的臉龐上,映得她分外地明媚動人。小環掀簾進來,從懷裡掏出幾捲紙遞給她,說道:“小姐,秦太醫的方子,御藥房近兩個月的領取記錄都在這裡。”
張嫿放下針線,接過紙張凝眸細看,過了片刻,隨手將一張紙擱在案几上:“秦太醫留在太醫院的方子果然只是普通的安胎藥!”又低頭翻看其他紙張,秀眉微蹙,“鳴鸞軒最近一個月領取了不少的艾葉和阿膠,這兩樣東西都是主治滑胎與血崩之症,看來蘇選侍的胎兒真的出了問題。”
小環聞言簡直比撿了金元寶還興奮:“老天終於開眼了!最好她胎死腹中,看她以後還如何與小姐您作對。”又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小翠拿過來的那堆東西會不會是蘇選侍已經滑胎了呢?”
張嫿沉吟道:“不一定。但蘇選侍肯定有滑胎的徵兆。”
“紙是包不住火的。她何必隱瞞呢?”
“我懷疑她出現滑胎現象十有**是服用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生子偏方有關。太后如此看重她的胎兒,若被她老人家知曉真相,你覺得太后會如何處置她?”
“若胎兒真的出事,十有**會將她打入冷宮。”小環靈機一動,出主意道,“小姐,不如將蘇選侍服用偏方求子的事情散播出去,太后必會雷霆震怒,那她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張嫿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先不要輕舉妄動。蘇選侍極有心機,經常玩虛而實之,實而虛之的把戲,你吩咐小翠盯得緊些,我們再看看情況,以靜制動。”
小環點點頭:“小姐說得極有理。從前衛淑女可不就上過她的當麼?”
“你找人去查一下秦太醫的底細,他可有什麼致命弱點?”
“是。”小環躊躇了一下,又道,“奴婢打聽到,杜選侍今晚留宿在宣明殿。”
張嫿手微微一頓,平靜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
“小姐,您也早點歇息。”小環往錯金博山爐裡添了一勺百合香,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張嫿拿起繡了一半的明黃色平金祥雲蟒紋香囊,嘆了一口氣,又將它扔進繡簍裡,默默地坐了一會兒,起身洗漱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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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綢緞都是江寧織造局今年新出的花樣。”張嫿指著桌上如雲霞般絢麗的錦緞,微笑道,“你們每人各挑兩匹吧。”
許清如向來愛穿月白色或顏色極淡的衣裙,遂隨便挑了兩匹素淨的綢緞。馮淑女卻謙讓道:“蘇選侍,你先選。”
蘇選侍看也未看那些錦緞一眼,懶洋洋地說道:“太后和殿下賞了我很多,我庫房裡都快塞不下了,倒是你,一年到頭也就那幾件按例分下來的衣裙,怪寒磣的,就讓給你多挑兩匹吧。”
馮淑女臉色微窘,低聲道:“多謝選侍。”
張嫿心下嘆氣,也真夠老實巴交的,被蘇選侍如此當眾奚落,但凡有點骨氣的人,即便不當場與她翻臉,也絕不肯接受她的施捨。
鵝黃撒金軟簾掀起,杜芊羽從外面進來,穿著煙紅色縷金百蝶穿花褙子,玫瑰紫如意裙,頭髮綰成牡丹髻,整套點翠鑲紅寶石頭面,甚是光彩耀人。
她上前行禮請安,略有些不安地道:“太子妃恕罪,嬪妾來遲了。”
蘇選侍笑道:“杜妹妹近來可真風光,夜夜留宿在宣明殿,整個慈慶宮的奴才們看到妹妹比看到太子妃還敬三分呢。你便是不來請安,太子妃也絕不敢怪罪妹妹的。”
張嫿皺眉,女人多,是非也多。蘇選侍明著嘲諷她懦弱,不過就是想激她出手懲戒杜芊羽。遂裝作沒有聽見,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杜芊羽眉目似蘊著幾分黯淡,不卑不亢地道:“姐姐此言差矣。自古尊卑有別,妻是妻,妾是妾,半分規距都錯不得。奴才們又怎會尊卑顛倒,不敬太子妃,反而敬我這個低賤的妾侍呢?姐姐切莫再胡言亂語,混淆視聽。”
蘇選侍不屑地哼了一聲。
張嫿岔開話題道:“她們正在挑選江寧織造局上貢的綢緞,你也來挑兩匹。”
杜芊羽答了聲“是”,走到黃花梨嵌螺鈿圓桌前,認真地挑起來,正想拿起一匹胭脂色織金錦緞,一隻白瓷般細膩光滑的玉手忽地伸過來搶先一步奪走。
蘇選侍柔媚地笑道:“真是巧了,這匹綢緞我早就看中了。”
杜芊羽也不氣惱,平靜地道:“既然是姐姐看中,妹妹又豈敢與姐姐爭搶。”
蘇選侍冷哼一聲,隨手將錦緞扔給旁邊的白菱,說道:“你前幾日不是說想要做一條胭脂色的裙子麼?這匹錦緞就賞給你了。”
白菱喜道:“多謝選侍。”
蘇選侍不屑地道:“這般豔俗的綢緞也只有你們這些奴才才當成寶貝。”
杜芊羽仍沒有動怒,挑了兩匹回去坐下。
張嫿問道:“殿下這幾日身子可大好了?”
杜芊羽低垂著頭答道:“殿下身子差不多痊癒,昨兒便開始去上朝了。”
張嫿緊蹙微微舒展開來,叮囑道:“殿下將你留在宣明殿,你可要盡心服侍殿下。”呃,這好像是廢話,她都想得出用自己的血做藥引替朱祐樘治病,又怎會不盡心盡力照顧他呢。
杜芊羽低聲道:“嬪妾會的。”
蘇選侍恨恨地盯著她,眼中似欲噴出火,譏笑道:“妹妹的手段真夠高明。居然想得到用自己的血做藥引來爭寵。姐姐我真是自嘆弗如。”
杜芊羽抬起頭,鬢邊的點翠步搖發出珠玉碰撞的清悅響聲,平靜地說道:“姐姐莫要以己之心度人。妹妹獻血做藥引只是想讓殿下早日痊癒,從未起過爭寵之心。殿下憐我身體虛弱,所以特地留我住在宣明殿。”
蘇選侍“嗤”的一聲譏笑:“哪個女人不想得到殿下的寵愛?爭寵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妹妹又何必急著撇清呢?”頓了一下,又從牙齒縫裡冷冷地擠出兩個字,“虛偽。”
杜芊羽恍若未聞,細聲細氣地說道:“姐姐信也罷不信也罷,妹妹的確未有任何爭寵之心。”
蘇選侍不屑地望了她一眼,冷聲道:“若真無爭寵之心,回去後立即搬出宣明殿!如何?”
杜芊羽貝齒輕咬著櫻脣,默不作聲。
蘇選侍冷哼了一聲,譏道:“捨不得就不要說那些漂亮話!”
張嫿秀眉微蹙,心中厭煩她們這般無休止地爭吵,隨手將黃地描金纏枝蓮茶盞擱在案几上,揉著額頭說道:“本宮有些乏了,都散了吧。”蘇選侍等人遂起身告退離去。
碧桃收拾起桌上的錦緞,忽地“噗哧”一笑,聲音極清脆:“也怨不得蘇選侍這般生氣。奴婢聽宣明殿的小公公說,如今殿下可寵杜選侍了。前幾日杜選侍隨口說了一句想吃荔枝,殿下居然派人八百里快馬加鞭從嶺南運到京城,聽說荔枝送到的時候葉子還滴著水呢。奴才們私底下都稱殿下是第二個唐玄宗,為了博美人歡心,就只差烽火戲諸侯了。”
小環撅著嘴道:“可不是。杜選侍說翡翠最襯肌膚,殿下立即命人蒐羅了一對稀世翡翠鐲子賞給她,現在闔宮上下誰不知道杜選侍是殿下心尖上的人。”
碧桃笑道:“殿下這般英明睿智,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做這麼多荒唐的事情。杜選侍的這招苦肉計還真管用。”
金蓮頗有些好笑地說道:“聽說有些小宮女紛紛效仿杜選侍,也用自己的血做藥引,企圖以此獲得殿下的寵愛。德全公公如今成了香餑餑,走到哪兒都有貌美如花的小宮女端著藥百般撒嬌求他呈給殿下。”
綠翹皺了皺眉,輕喝:“你們一個個從哪裡聽來的混話,盡在這裡亂嚼舌根。”
張嫿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說道:“這些事情我也聽說了。杜選侍溫柔貌美,善解人意,為了殿下又不惜自殘煎藥,殿下多寵她些也是應該的。”
綠翹忽道:“聽說杜選侍本來就氣血不足,又整整放了兩碗血來煎藥,身子變得十分地虛弱。太子妃不如賞她些上等血燕,一來可以藉機拉攏杜選侍,二來也可以向殿下表現您的賢惠。”
張嫿呷了一口茶,心不在焉地道:“這些事情你拿主意便可。”她起身走到庫房,精心挑選了兩件珍寶,用大紅綢緞包裹好,攜著小環出門,向仁壽宮行去。
兩人沿著長街緩步而行,穿過百福門,忽見高斐迎面走來,身著杏黃色繡飛魚錦衣衛錦袍,似乎消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