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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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求親
“今年的雨怎麼下了這麼久啊?”
蘇梓峮望著窗外自言自語,然後就忍不住笑了。他忽然想起,並非是雨下得久,因為揚州的春天總是這個樣子,只是自己離家十年,早已不習慣而已,而北京在這個季節正是冷的時候,偶爾還會下場大雪。
此次回來是專門為了祖父的喪事的,其實他覺得這喪事自己是否參加並不重要,因為或許祖父的在天之靈並不願意看到他,只是父親三番兩次的發電報讓自己回來,還派管家蘇瑞來學校找他,再不情願也只得回家暫住幾天。
按照習俗,需要停屍七日,蘇梓峮到家的那天正好是第三天,進門就直接被帶到靈前,看到了那口厚重的棺木。
不知是什麼緣故,他突然發現祖父好像變小了許多。他孤零零的躺在那口空落落的棺材裡,往日的威嚴似乎也一併在那層遮蓋身體的黃佈下沉睡。
不知是誰xian起了蓋在祖父臉上的布,一瞬間,蘇梓峮好像看見祖父猛的睜開了混濁的老眼憤怒的死死盯著自己,他的脣角微動,似乎很快就要吼出那句“孽障”。
他一下閉上眼睛,心劇烈的跳動,卻感到祖父正突然從棺材裡直直的坐起身,舉起身邊的柺杖向自己打過來。
一種無法言說的窒息緊緊的攫住了他,直到蘇瑞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道:“梓峮少爺,見見老爺最後一面吧”,他才從幻覺中驚醒。
慢慢的睜開雙眼,看到的是一張如紙殼般蠟黃而乾枯的臉,嘴角的皺紋像是被用力捏起般的堅硬。雖然閉著眼睛,可是仍能夠感到有股寒光從那褶皺的眼皮裡透過來,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祖父為什麼這樣痛恨自己,難道真是因為那個夢嗎?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夢?好像祖父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看來他是要帶著這個夢一起走進另一個世界了。
這場喪事讓他重新認識了蘇家。不,或許蘇家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當年被禁足西廂房,少有了解罷了。
喪事是悲哀的,卻也是熱鬧的,因為前來弔唁的人從來就沒間斷過。
只要父親在的地方他就必須在,不管他是怎樣的不情願。
每個來人都一身素服,一臉憂傷,有的還會擠出幾滴心不甘情不願的眼淚。如此的虛假連涉世未深的他都看出來了,父親不會不清楚。末了,便是寒暄,直要把話題拽到生意上。
父親也任由他們,奇怪的是在這樣悲傷的場合父親竟然能夠頭腦清楚,明辨厲害。他有點明白為什麼祖父會放心的將家族的生意全權交給父親打理,只是他卻覺得很不舒服。
“梓峮,過來,見見古叔叔。”
蘇梓峮正兀自對著門楣上的“忠孝兩全”發呆,又被父親叫了去。
總是這樣,這幾天他已經不知被叫去多少回,認識了多少個“叔叔”“伯伯”卻一個都沒記住。他有點清楚父親的心思,但是……他不會留下!
“哎呦,這就是梓峮少爺?幾年不見,出落得一表人才啊!”
古叔叔驚歎道。
他心裡暗笑,你又何嘗見過我,我不過是那個被丟在這個龐大蘇家角落裡的一隻流浪狗,當初即便見了,恐怕也不會看我一眼吧。
心裡想著,頭卻禮貌的點了點。
父親不以為意,怕是早就瞭解這商人之間的人情利害了。他也不認為蘇梓峮剛剛的點頭有什麼不合禮數,蘇家財大業大,沒有必要對一個小商人卑躬屈膝。
“唉,蘇老爺,梓峮少爺……呃,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古叔叔欲言又止。
蘇繼恆輕輕拈了拈鬍鬚,意思是“請講”。
“我膝下有一女,年方十八,雖然不是沉魚落雁但也算是端莊得體,平日也教得些琴棋書畫。當然,如果配你家梓峮少爺是不行了,不過……不妨娶來做側室。梓峮少爺也大了,還是要及早的開枝散葉才能讓蘇家更加興旺才是。”
蘇繼恆拈著鬍鬚眯著眼睛沉默不語。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份向他提親的了,似乎每個前來弔唁的人都突然有了女兒、侄女、外甥女。
他不lou笑意的睨了眼梓峮。
蘇梓峮自然清楚他們的意思,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冷。
蘇家如今只剩下他一個健壯的男丁,身後又有這樣龐大的家業,他突然成了被刨去了表面的土層而豁然顯lou的美玉,由無人問津到趨之若鶩。
空氣飄著香燭的味道和煙氣,和尚嗡嗡的唸經聲也不絕於耳,再加上仍舊前仆後繼的進行著同樣說辭的弔唁者……
他覺得憋悶。
離開,必須離開!
猛的迴轉身之際,瞥見一個瘦高個的男子。
男子穿著深青色長袍,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面貌清秀,面板白皙堪比女子,只是微蹙的長眉下一雙眼尾略微上揚的眸子射著寒光,正落自己身上。
他不由得怔了一下。
***
停靈,出殯,喪事總算結束了,蘇梓峮便一心想著要回學校。
他不是多麼思念那個日漸瘋狂的地方,只是偌大的蘇苑像個變得越來越小的籠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而父親卻偏要他在家守孝四十九日。
他知道,父親是想把他留住。
其實四十九日也並不算漫長,只是他實在受不了苑裡陰沉的氣息,每個人都是怪怪的,雖然不像過去那樣躲著自己,可是問他們什麼都不肯回答。
他此番回來除了奔喪,再有就是記掛著梓簫和莫言,可在家待了幾日卻一直誰也沒有見到,想要打聽他們的訊息遇到的不是嘆息就是沉默,連李媽也不肯出聲說一句,弄得他愈發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