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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若涵來到了四貝勒府,一來是為了告訴胤禛月老祠的事,二來也看看長久不見的那拉氏和弘暉。可巧了,胤禛剛好有事不在府裡,僕人直接將她領去了福晉居住的東廂。

弘暉剛下書房不久,在屋裡吃著奶餑餑,一見若涵進門,頓時開心得衝了上去。“若涵姐姐,你好久都沒有來看我了。”

若涵被小傢伙衝過來的力道弄得退後了一小步,低頭一看,弘暉比年前要看著高出不少,小孩子的身體果然長得快。她作勢抱起他,吃力地笑說:“弘暉長高了,再下去姐姐可抱不動了。”

“姐姐,今個兒我作了首詩,師傅可誇我了,說我比其他人都作得好。”

“嗯,弘暉真聰明。”

“暉兒,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姨,別姐姐長姐姐短的沒大沒小。”那拉氏也迎了上來,笑容可掬的抱著弘暉下來,隨後拉著若涵的手做到炕上。

若涵聽得此話,微微愣了愣,看來她是知曉自己和胤禛的事的,所以不願意讓弘暉亂了輩份。其實那拉氏也算是個玲瓏人,那份心思不是常人可比,難怪胤禛雖對她沒有愛意,但是也相當的敬重。

“沒事兒,喊姐姐不是顯得年輕嘛。”若涵這麼一說,弘暉的小臉就笑得更歡了。

那拉氏拿出帕子替弘暉擦去嘴上的餑餑屑,提醒道:“你不是吵著去看弘時弟弟嘛,快些去吧,遲了弟弟可就要午睡了。”

弘暉拉了拉若涵的手,怕他一離開她又要走。“姐姐,你可等著我回來,不許偷偷走。”

還真是孩子性子,不過偶爾透露出的一點小小霸道倒是像極了四爺。

“好,我不走,等著你回來,快去吧。”

弘暉這才樂呵呵的別過那拉氏由侍女帶著出了屋子。

“妹妹,孩子小,你別介意。”

“哪會呢,弘暉可聰明著呢,我特別喜歡這個孩子。”

那拉氏笑說:“爺興許過一會兒就能回來,妹妹就在姐姐屋裡嘮嘮嗑。”

其實若涵覺得面對那拉氏時真的是沒有什麼話講,偏偏人家對她還上心得很,也不好過分疏遠。

“妹妹,你覺得咱們爺怎麼樣?”

若涵一怔,剛到嘴邊的茶盞也頓了頓。她這話問得可忒有學問了,不說爺怎麼樣,不說四爺怎麼樣,偏說咱們爺怎麼樣?這不明擺著在她面前沒有避諱什麼嘛。

她笑,迴應道:“四爺自是好的。上忠孝秉承,下持家有道,勤勉敬業,百姓中口碑頗高。”

咬文嚼字她也會,就和福晉玩兒一回太極也未嘗不可。

那拉氏抿嘴笑了,“妹妹這話說的,那是大義,我是問……”她復又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妹妹不比我們這些女子,想的做的都是常人無法比擬的,爺恐怕也是最欣賞你這一點。”

“福晉……”

若涵剛想開口,那拉氏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說。“妹妹,我說什麼你都別往心裡去。我喜歡你,看著你就像看見十多年前的自己。既然是爺喜歡的,我必定會愛屋及烏。你是個明白人,理兒我不多說了,你自己尋思著吧,爺待人從沒有這般的。”

“福晉,我和四爺……其實我們……。”若涵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她和胤禛之間的複雜關係。

那拉氏溫柔地笑笑,輕聲細語道:“若涵,你救過暉兒的命,所以我才沒把你當外人看。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不過……時間可不等人,妹妹的年紀也不小了,府裡爺的子嗣又少,皇上和娘娘都指望著這府裡多多的開枝散葉,如果你入了府,我會把你當成親妹子那樣的關護,萬萬不會讓你受氣。爺有次喝醉了,他說為何他要娶那麼多的女人,我想這也是妹妹心頭上的結吧。”

那拉氏的心果然和明鏡似的,若涵不禁懊惱,你說胤禛這人,喝醉就喝醉吧,還說什麼醉話。

“若涵怎麼敢。”她笑得有點冷淡。事實上她就是敢了,就是想了。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難道連抱怨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四爺他心裡苦,生為皇家子嗣,比不得民間人,他有他的責任。想當初我未進門,府裡就有了宋格格還有李氏,我也怨過、惱過,可日子還得過不是。成婚不到一年,皇上又賞了格格武氏,接著是耿氏,前年不又有了鈕祜祿氏!如此反覆,我還怨的過來麼。你嫁給他一天那一生就是他的人了,何苦為難自己。”那拉氏娓娓道來,就像是說著別人的事,貝勒府的生活果然已經將她的意志消磨殆盡了。

若涵神色黯然,她很想告訴她,她不是她,也不會學著認命,她的命運只掌握在自己手裡。

那拉氏擠出一個微笑,啐道:“瞧我,平白無故的說這些陳年爛芝麻的事兒幹嘛,惹妹妹不快了吧!”

若涵趕緊搖頭,“福晉待若涵好,若涵知曉的。”

“我想妹妹也是個大度的人,定然不會為了這等子事給爺添堵。”

那拉氏什麼意思?是不是讓她別再固執,乖乖的嫁給胤禛?

若涵心頭茫然一片間又聽得那拉氏無意識地說:“要不是拖的久了,那年家二小姐也不會進京了。”

若涵頓時一怔,那股淤積在胸口的不快也慢慢地溢到了嗓子眼。年家二小姐不就是歷史上年遐齡的女兒,雍正的后妃年氏!

她按捺下不適,鎮定的彷彿是拉著家常。“年家二小姐?這四爺府裡又要添新人了?”

那拉氏一臉懊惱色,當下怪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的說了出來。“妹妹別多心,我不就是這麼一說,什麼新人啊,那位年小姐也就是上京城來玩兒的。他們一家原是府裡的包衣奴才,現在他家二公子年羹堯又跟著四爺,所以……”

這是胤禛的計策嗎?他一直是個頗有心計的人,凡事都會細心觀察,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動聲色。想是他對皇位的歸屬也開始窺測風向,暗藏心機。籠絡年羹堯只是第一步,為了安撫、同時表示對年家的重視,所以才會娶年氏為妻。

奇怪了!她不是應該覺得難受的嗎,為何腦子裡空空的什麼感覺都不復存在。

若涵輕笑,盯著那盞茶杯出神。“福晉,您別瞞我了,剛還不是勸我別在這種事上讓爺擔心嘛,我不會,您放心好了。”

那拉氏帶著滿目疑慮地瞧著她,柔聲安撫道:“若涵,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是……四爺是身不由己。那親是早就定下來的,皇上也允了,只等年氏到了歲數參加秀女就指婚。四爺沒告訴你,不正是說明他心裡念著你,怕你想不開才沒說。”

念著她!怕她想不開!哼,他不是太高估自己,就是太看輕她了。若涵漠然勾起嘴角,面龐冷若冰霜。該來的總會來,歷史上那個最受雍正寵愛的年氏終於登場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覺得妒忌,而是深深的不安。

正在此時,門外的一個下人來傳話道:“福晉,爺已經回來了,剛才去了東書院。”

“好,你去回爺,就說若涵姑娘來了。”那拉氏一言後就讓若涵制止,她朝那拉氏福了福,“若涵自個兒去就行了。”

那拉氏原本還想囑咐什麼,可還是止了口。“那你去吧,若涵,把我剛才說過的話記住。”

“是,若涵銘記。”

若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去東書院的,等來到了書院門口才覺得彷彿有了點知覺。

高無庸正守在門口,《1/6\K小說網手機訪問 $ :////.1@6@.c@n》瞧見她來了剛想大聲稟告,卻讓若涵一個冷厲的目光給鎮了回去。

“沈姑娘,您來啦,我這就回稟爺,爺正忙著呢。”

“不用,我自己進去。”若涵打斷他的話。

高無庸面露難色,伸手竟然擋在她面前。“姑娘,莫要為難我了,還是我通傳一聲吧。”

此時,從屋裡傳來女子嬌弱黃鸝的聲響。

“四爺,這是我為您煮的蓮子羹,你嚐嚐好不好。”

“四爺,福晉說您最愛吃桂花糕了,我特意跟廚子學的,做的不好您可別笑我。”

若涵冷笑一聲望向高無庸,難道這就是胤禛正忙著的事?

高無庸額頭已經有了冷汗,只得討好的咧開嘴笑。

看來胤禛寫意得很啊,美人在旁,又是蓮子羹又是桂花糕的。若涵不知道哪來的脾性,一把揮開高無庸的手,然後推開了房門。

“是誰!爺不是下了令不見任何人。”裡屋傳來胤禛的怒聲。

當胤禛看見來人是若涵時,他的身邊還依偎著年氏。

若涵笑得分外張揚,直直的注視著他,沒有半點的愕然或是不悅。可是當她看清楚那個年氏的時候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素素!!

素素看見若涵的一剎那也花容面色,狹長秀氣的眉眼滿是驚愕。

怎麼會是她!

怎麼會是她!

同樣的疑問出現在兩人的腦海中,就像暴風雨中的一道閃電劃破了原本的陰霾。

胤禛推開了年素箏,站起了身問:“你怎麼來了?”

若涵看他走向自己,腳步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胤禛沉著臉,回頭對年素箏說:“你先下去。”

素素錯愕地看著他,不過很快溫柔的一笑。“是,爺。”

“慢著。”

若涵的聲音讓胤禛沒來由的一慌,他攬住了她的雙臂,壓低了聲音道:“等下再和你解釋。”

若涵看了他一樣,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那冷然的目光讓胤禛驚得鬆開了手。

胤禛他究竟知不知道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年素箏!也許真正的年素箏早就被素素和千鶴公子暗殺了,他竟然將她接進府裡來,那等於是安了一個定時炸彈。若涵這才完全清楚了,原來千鶴公子讓素素監視的人是就是胤禛。

素素同樣犯著嘀咕,眼前這個女人怎麼和紅樓沈若涵如此的想象,除了身形不同外,其餘的如出一轍。原本胤禛對她的討好與溫存並不抗拒,可是她一出現,他馬上露出驚慌的神色,而且毫不猶豫的推開了她。

她究竟是誰!?

若涵悠然一笑,走到了素素面前,讚道:“這位妹妹好相貌呢,怎麼從來沒見過?四爺也不介紹介紹。”

素素垂首避開她的目光,一副我見猶憐的羞怯樣,輕聲細氣道:“我叫年素箏,姐姐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沈若涵。”

若涵說出名字後捕捉到素素眼中的一絲驚訝和惶恐,隨後淺笑即止道:“姐姐的名字可真好聽。”

若涵真想替她鼓掌。不簡單呢,她還真是夠鎮定的,即便看到了她也掩飾的滴水不漏。

“行了,你下去吧,和福晉去學學女紅。”胤禛在一旁發話了,素素才請了個萬福退了出去。

“何必讓人家走,我還想和這位妹妹好好聊聊呢。”若涵鳳眸一瞟,眼底噙著譏諷地笑。

胤禛見沒有了外人,不管不顧地摟住她。“你聽我解釋。”

若涵想掙脫,他更是抱得緊了些。“年羹堯現在一門心思的為我辦事,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承諾來牽制他。皇阿瑪現在對他也很是看重,年氏是他老人家許了的,我沒有辦法。”

藉口!都是藉口!什麼叫沒有辦法!什麼叫年氏是康熙許的!他當她是傻子還是三歲小孩。

若涵自嘲地笑起來,她這樣子讓胤禛的眼眸更是暗了幾分。

“若涵,別這樣……你這樣讓我心疼。”

她止住笑,很快平靜下來,恍惚地點頭:“我懂,我知道……”她的確是再清楚不過的,可是以往的日子她都在自欺欺人。年氏嫁給胤禛是歷史,不是她不想或是她阻撓就能改變的。可他為什麼還要瞞著她,她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騙。

胤禛驚訝萬分,以為她想開了,於是面上有了絲笑容。“你真的能夠理解?”

若涵掰開他的手指,因為他握得實在用力,很疼,那疼她不願意受。

“能,我當然能理解。”

她臉上那份沉靜和冷漠讓胤禛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不知所措。

若涵原本想說出年素箏是假冒的話來,可是在現在還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胤禛只會當她是因為妒忌而無理取鬧,還可能想成她是氣急攻心亂了心智。她不會白白讓素素有機可乘,需另想辦法警告胤禛。

頭好暈,剛從那拉氏的房裡出來後就一直覺得頭痛欲裂,現在更是如此,她完全沒有辦法理清思緒。對,她要離開這裡,這裡的空氣每呼吸一次心就會抽痛一下。

若涵轉身朝門口走去,胤禛攔住她。“你要去那兒?”

“回去……”

胤禛看著她忽然蒼白的臉,急著探上她的額頭,那冰涼讓他嚇得縮回了手,擔憂的神色頃刻顯露。“你病了?為什麼還要跑出來,我讓太醫來看看。”

她能有什麼病,他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著急樣又是表演給誰看!若涵乾脆地道:“我沒事,你不用管我。”要說不舒服都是這個貝勒府給鬧得,她每次來都會覺得不適,今天尤其嚴重。看來她果然和這個地方犯衝。

他再次拉住一門心思想離去的她,自責地說:“若涵,你為什麼不鬧?為什麼不罵我?別這樣好不好,哭也好,罵我也罷,只是別這樣。”

若涵注視他,嘴角掛著嘲弄的微笑。“四爺,您說什麼呢,若涵為何要罵您呢?”

胤禛捧著她的臉,苦惱地開口:“等年氏進了門後,我就去求皇阿瑪也給你抬個側福晉好不好?我專寵你一人,不去碰她。”

“四爺說笑吧……”若涵笑起來,好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玩笑。隨即,她雲淡風輕地說:“四爺可記得對我的承諾?”

胤禛的面色霎那比她的還要蒼白,猛然抓緊她的雙臂,大聲吼道:“你想都不要想,你是我的女人,今生就註定是我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帶回我身邊。”

若涵嘆息一聲,“四爺何必執著呢,既然您認命就該做出認命的樣子,強求來的有什麼好。”

“難道你能割捨下對我的感情?”胤禛鉗制住她的下顎,憤然道:“還是你心裡根本就不在乎我?”

這就是男人,即便是他錯,他都可以口若懸河的說成是你的不是,把自身的錯誤轉嫁到他人的身上。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認錯,皇子的尊貴身份不允許他認錯,所以……錯的是她,一開始就是她。她不該放任自己愛他,不該天真的以為能夠違背歷史的軌跡。

“只要你不負我,我就不會離開你……”若涵硬生生地再次掰開他的手,幾乎用了所有的氣力。“如今……四爺,是你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往後,便不再信了。若涵很識趣,四爺也不要做那背信棄義的人。”

“冥頑不靈!”胤禛狠狠的從嘴裡擠出四個字來,震怒道:“你以為我願意麼,我盡心的哄你,有什麼賞賜都不會忘了你那一份,比對府裡的任何女人都要呵護備至,你還要我怎麼做?沈若涵,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把年氏趕回去,然後駁了皇阿瑪?”

頭越來越疼,他為什麼還要在她耳邊瞎吵吵。難道他不煩麼,他不煩她聽著也煩對不對。到現在了還要折磨她,也許他生來就是為了折磨她的。

不,她不要再聽那些無謂的辯解,沒有意義,都是陳詞濫調而已。

“夠了!”若涵突然大喝一聲,把對方給震住了。

“四爺,別做讓我瞧不起的事。”她深深凝望他,“為什麼要把我說的好似千古罪人,說的和那些不明事理的潑婦般不齒。我算什麼!其實……你的眼裡只有江山不是麼!”

胤禛驚得失了魂,跌坐在了左側的炕上。他痛苦的以手支著頭,沙啞的聲音沒有了往日的理直氣壯。“你渾說什麼。”

若涵看了他一眼,走到了門邊,在開啟門前還是問了一句。“四爺,你知道這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什麼嗎?”

胤禛驀地抬頭,不解地看向她。可是,只看見門合上時輕揚起的一片衣角。

她真的對他死心了麼?為何走的那麼決絕和坦然。

走出屋子的若涵抬眼望了望蔚藍色的天空,可是她的心此時卻不像這天空般那麼純淨透明。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什麼……

呵!原本一直覺得這話太直白,也俗得很。可是如今……怕是要印證了。

不遠處的海棠樹後人影掠動,若涵警覺地朝那裡看去。

只見素素掩在花叢後,峨眉深鎖、嬌柔可人。好一張空靈柔美的皮相,倒是會讓男人愛憐到骨子裡去。或許,胤禛要的就是這種女人吧。

若涵與她對視著,她的目光同樣複雜而多變,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終於,她轉身,空留纖瘦的背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