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往事誰知情難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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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往事誰知情難堪（上）
日暮黃昏，龍和殿內，空靈清遠的蕭蕭樂聲一遍遍迴盪在偌大的空曠的殿堂之中，天子獨飲，伊人獨舞，那曼妙而孤獨的舞姿和著聲樂，如同蝴蝶輕揚的薄翅，如同幻化多端的紅雲。那一舞袖，那一掩眸，那一點足，那一顰笑，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你包圍，將你吞沒。
而你，樂在其中。
一曲終了，蘇暮撫用那最後一個掩面屈臥的姿勢，完美地結束。
不得不說，這時的蘇暮撫，自己也未曾料想過，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宛如一朵生長在峭壁上的雪蓮，孤傲而沉默。
寂靜良久，盛旌帝方才恍然回過神來，鼓掌讚道：“舞得好，舞得好！不愧是這‘京城第一’！來人，賜酒！”
“謝皇上。”蘇暮撫俯首謝恩，接過宮女敬上的酒，高舉過頭，一飲而盡。
“好酒量！”
盛旌帝開懷大笑，兀自飲了一杯，笑道：“蘇無啊，有你能陪著朕喝酒解悶，真是一大樂事啊！再說，朕覺著，這京城中可再沒有人比你舞得更好了，待下月中秋佳節，朕會舉行一次盛大的中秋晚宴，到時候你再來給朕助助興，你說可好？”
蘇暮撫抿齒一笑：“謝主隆恩。”
正笑說著，盛旌帝忽然凝神一滯，沉默片刻，復開口問道：“朕記得，這芙蓉軒的招牌花魁可是那喚蝶夢的舞姬？上次召的也應該是她，怎的換成蘇無來了？”
蘇暮撫面不改色，心中卻不免一緊，回道：“回皇上，小女子本是芙蓉軒近來新一任的花魁，因蝶夢姐姐名聲實在太大，自然無人知曉這底下還有一個蘇無。上次只因蝶夢姐姐身體突然不適，小女子才不得不頂替了她，實在沒有欺君之意。”
“哈哈，朕又沒有怪罪於你，既是這樣，你可不搶盡了那蝶夢的風頭？不過依朕看來，你比那蝶夢更是讓朕歡喜！”
蘇暮撫倒也顯得不動聲色，頷首輕笑道：“皇上謬讚了，承蒙了皇上的厚愛，小女子才有了今日的名聲和地位。”
殿堂之上的盛旌帝，面容滄桑，卻堅毅剛勁，兩撇劍眉散發著一股英氣，身著龍袍，倒著實也掩去了不少花甲老人慣有的一絲慈祥和藹，渾身包圍著一股君王之威武，天子之大氣，從那被歲月打磨過的五官之
看書網”女生甚是他膝下的皇子皇孫，誰也逃脫不了，將性命交與此人手中。
所以，向來忠心為國的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開國丞相，也會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喪生火海。
叫她怎麼能不恨！
蘇暮撫不知，像這般柔媚嬌弱地在這個人面前歡歌暢舞，她還可以假裝到幾時。
深夜，蘇暮撫被盛旌帝派遣的太監送回芙蓉軒，正至宮外的小道，黑暗中卻突然竄出幾個身影，只消幾拳便解決了送轎的太監們。蘇暮撫坐在轎子裡，只覺轎子突然一沉，隨即便騰空而起，忙驚慌地喊道：“怎麼了？”
簾外響起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蘇無姑娘，麻煩請跟我們走一趟。”
“做什麼？你們到底是誰？”
“王爺要見你，我們只是奉命辦事，並無冒犯之意。”
王爺？
當今權傾朝野，與那盛旌帝勾結，害死了爹孃的封陵王，封毅？
可是，他為何要見自己？莫非他知道自己就是已故的丞相蘇靖之女？還是因夜宴上為眾人舞的一曲“天女散花”使他注意到了自己？又或者是聽聞了她是京城中名聲大震的花魁？
蘇暮撫坐定下來，苦苦思索，卻仍舊不得解，良久，簾外那男子又道：“蘇無姑娘，請。”
語罷，簾子被一隻手輕輕挑起，蘇暮撫只得起身下轎，那男子禮貌地扶住她的手護著她下了轎，便領著她進了王府。
滿眼都是熟悉的景象，熟悉的府門，熟悉的長廊，熟悉的假山，熟悉的涼亭，熟悉的池塘，那些曾在記憶中不斷出現不斷重複的熟悉感，一瞬間流遍她的全身。
可是，可笑的是，這裡從未屬於過她。
“姑娘，請隨我來。”
那男子走在前頭，見蘇暮撫駐足在原地，不發一言，神色複雜地環視著周圍的一切，便停下好生提醒了一句。
蘇暮撫抬眸看了他一眼，微一點頭，隨他去了封陵王的廂房。
推門而入，蘇暮撫便見一個高大威武的身影停在窗前，聞到動靜，那人緩緩地轉過身來，雙眼渾濁，卻目光清亮有神地直視著她，緊蹙的劍眉忽的就舒展開來，乾裂的嘴脣略微蠕動了兩下，欲言又止。
“過來。”
等待許久，蘇暮撫卻只等到他淡淡的兩個字。
蘇暮撫緩緩近前，大方得體地行了個禮：“蘇無見過王爺。”
“坐。”封陵王轉身坐在桌前，大手一揮，命道。
“是。”
封陵王此時心中的情緒，連他自己也摸不清猜不透，自第一眼見到這個女子，他就彷彿中了蠱一般，全身血液不禁沸騰起來，心底一直有一個聖印在不停地驚喜地大喊：“是她！真的是她！她回來了！”
可是現如今，他猶豫了，他沉默地打量了蘇暮撫良久，仔仔細細，一絲一毫，卻悲哀地發覺：她再不是以前的她了。
見封陵王一直細細地凝視著自己，不發一語，蘇暮撫心下不適，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下身子，輕聲道：“王爺今夜找蘇無，所為何事？”
桌前的金鏤油燈忽明忽暗，映照著封陵王那張滄桑堅毅的臉孔也陰晴不定，實在看不出情緒。
“亭宣。”
蘇暮撫一愣：“王爺說什麼？”
“亭宣，你回來了？”
封陵王彷彿是在夢中，一聲一聲輕喚著這個名字，蘇暮撫心中一沉，冷聲道：“王爺認錯人了，小女子名叫蘇無。”
封陵王這才回過神來，恢復了平日裡嚴肅的面容，問道：“你是何人？”
蘇暮撫斂住怒容，輕聲一笑：“王爺問的這是什麼問題？”
封陵王不答，又問道：“你今年多大？”
“回王爺，蘇無今年方才十七。”
那一道道虯曲的如同樹根般的額前紋逐漸扭曲在一起，封陵王再次不滿地皺起眉頭。
“你是哪裡人？家世如何？父母是誰？”
蘇暮撫只覺好笑，這封陵王是要替他兒子選世子妃麼？
“回王爺，蘇無自小便四處漂泊，只知道自己在年幼時便父母雙亡，其他，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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