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五章  鑄造精英:19、  乃庭艱難辦廠路

第五章  鑄造精英:19、  乃庭艱難辦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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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鑄造精英:19、  乃庭艱難辦廠路

五兄弟辦廠

講到袁家鑄造工業一條街,當然要講到兄合鑄造廠。

兄合鑄造廠位處鑄造一條街的南端。兄合鑄造廠是黃氏乃庭、乃樣、乃福、龍善、乃雄五兄弟合辦的。“兄合”命名,首取其意。鄉下有句俗話:“共屋則漏,共田則壞。”意思是公家的銅鑼只打不修不保管容易壞。社會上兄弟為家產紅臉打架反目成仇的例子舉不勝舉,但他們五兄弟辦廠卻和和睦睦。因此,“兄合”廠也應是“兄和廠”。說起兄合廠的創業,那的確話長。

黃乃庭五兄弟的父親黃柏生曾以殺豬為業,家庭成份曾是富農。那時,富農是五類分子,沒得發言權;黃乃庭兄弟姐妹七人稱地富子女,也講不上話,一家八口有六個男人在村卻說不上話,穿不好、吃不飽、書不準讀,那情景是很尷尬的。

等黃柏生摘富農帽子時,黃乃庭兩個姐姐早嫁了;五個兒子也漸漸長大成人;後來,五個兒子有四個南下都在廣東鑄造老闆那裡打工掙錢,黃乃庭在鐵爐下煤礦上班;黃柏生仍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豬賣肉。

直到一九九二年,幾兄弟相伴回家過春節,聚在一起發感慨。袁家己有了100多家鑄造廠;我們一家有五兄弟,應該辦個鑄造廠,老是給人家打工不象話。

黃柏生泯了一口酒說,打工經濟收入不低,過日子也還可以,比那時強多了,要知足。

乃雄說我心裡不是滋味。

在煤礦上班的黃乃庭是老大,他盯著乃樣乃雄說:“你們想辦廠,能行?”

乃樣說,我早就有這個打算。過年後,我馬上回廣東南海,我跟我老闆說說,如果他表示支援,這事準成。

這之前,乃庭、乃福、乃樣已經結婚,三妯娌見別人搞鑄造紅紅火火,自個一大家子人冷冷清清,心裡也不是滋味。現見男人有這種想法,她們也鼓勁說:搞!

乃雄和乃福原準備正月十五出節後才去廣東,但心中有事便憋不住了。正月初六這天,拜年的鞭炮聲還正響得熱鬧時,兄弟雙雙結伴南下提前回廠。

不到一個月,乃福回來向老哥報告好訊息。廣東南海鑄造廠廠長梁剛表示支援,還答應分訂單給我們做。

黃乃庭沒想到兩個弟弟這幾年在外闖蕩,還真有收穫。既然這樣,黃乃庭興趣十足,他馬上把廠址選定在傍近自己住房旁邊的田裡。但這田不是他的,是黃日順的,而黃日順在韶關打工。黃乃庭、乃樣立即動身跑到韶關與黃日順交涉,黃日順二話沒說,很爽快地答應了。黃乃庭提出除了以田換田外,還要感謝。黃日順說,你們兄弟賺了錢再說吧。

黃乃庭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他馬不停蹄回到家裡佈置兄弟們平整廠址。

建廠說難也不難,木材是自己的,勞力是自己的。1993年4月1日動工,只一個多月時間,2.5米高的簡易廠房很快建起來了。

廠建好了,最缺的是資金。五兄弟湊起來才3萬多塊錢。建廠已花1.1萬。只有2萬多一點了。雖說搞鑄造資金可多可少,幾千元即可起步,但那是家庭作坊式的,而如今自己叫“兄合鑄造廠”,而且有五兄弟,小打小敲怕讓人看不起。再說,小打小敲也賺不到錢。既然賺不到錢,幹嗎辦廠?

黃乃庭說“借!”

黃乃庭首先向妻兄肖知菜借。

肖知菜在瑪瑙山煤礦開車,二話沒說把二萬五千塊錢遞給黃乃庭:“拿去,賺了再還我,虧了不要你還。”黃乃庭說,還是肯定要還,賺也肯定會賺。生鐵1800元/噸,做成鑄件3800元/噸,利潤也算可觀的。搞鑄造沒什麼風險,即使產品壞了,材料還在。損失點人工是自己的力氣,只要不讓人騙,就不怕虧。

肖知菜說,當然恭喜你賺,還不還的事也別多說了,要拖什麼貨,你叫我。

全家人的肩膀

兄合鑄造廠的第一車焦碳是肖知菜拖回的。

那天是1993年5月28日,黃乃庭起床吃了兩個冷紅薯,還帶了兩個冷紅薯就上路趕車。從家裡趕到鎮上坐車有10多里路,他走了好一段天才矇矇亮。

先天,黃乃庭接到肖知菜的口信,說他的車去鯉魚江,叫黃乃庭趕到郴州等他。待黃乃庭趕到約定地點,發現岳父也在車上。女婿辦廠,岳父自然高興,他說要隨車去廠裡看看。黃乃庭內心感激,但這一天的情況令他很尷尬。

黃乃庭把帶的錢全部買了焦碳,本來在鯉魚江就該吃中飯,但身上沒錢了,便沒吃;車到郴州,肖知菜提出吃點東西再走,黃乃庭說回家吃吧,我父母準備了。誰料把煤拉到家裡,天已斷黑,家裡卻什麼都沒準備,黃乃庭從園裡摘來幾根黃瓜,遞給岳父和妻兄,滿含歉意地說:“今天,身上沒錢了,再不好意思讓你們掏錢,先充充飢嗎?”

岳父說:“辦大事情嘛,不能不吃點苦。別管我們,卸碳吧!”

卸完煤已是晚上11點了。

妻兄和岳父吃了點飯當晚開車走了。

黃乃庭和黃乃福在廠房的木板上稍微打了個盹,凌晨3點多鐘,兩兄弟開始挑煤。

簡易公路並沒通廠裡,“兄合廠”與公路之間隔一丘長條形田,路不遠,24米,但把8噸煤一擔一擔挑進廠裡得靠肩膀;把生鐵搬進廠裡也得靠肩膀,今後把鑄件裝上車,還得靠手靠肩膀。黃乃庭對乃福說:“我們要有吃苦的準備,等氣勢大了,還得把路修通。”

天剛矇矇亮,全家男女老少全來了,大人挑,小孩幫忙裝,8噸碳到上午11點全搬進了廠裡。

焦碳進了廠,生鐵也進了廠,他們選定6月8日開業。黃乃庭吩咐乃福馬上去廣東把幾個兄弟叫回來,但乃福躺在**一動不動。一方面是累倒了,更重要的是為資金、業務,也就是銷路發愁。小敲小打好辦,辦廠沒大客戶不行。

資金,黃乃庭還可想想法子;對於銷路,黃乃庭是兩眼抹黑,不分東南西北。自己長年在煤礦上班,與鑄造根本不搭界,廠辦起了,你乃福在外闖了那麼久都愁銷路,我乃庭肯定沒路。

但乃福是頭犟牛,乃庭不和他硬頂,他把姐夫劉土知叫來了。

乃庭兄弟姐妹七個,劉土知是二姐黃會蘭的丈夫。

劉土知是嘉禾泮頭鄉灣風村人,一九七八年從部隊復員回家完婚。不久,對越自衛反擊戰打響,劉土知再次自願入伍赴越作戰。對越戰爭結束,劉土知又回到家裡務農打工。

一個當過兩次兵的人,一個出國打過仗的人膽量不可謂不足,見識不能不廣,在黃家自然有些威信。

劉土知一到,見乃福還躺在**,不客氣地喊到:“乃福,你站起來,不準睡,你是嘉禾漢子,要去跑;不然,祖宗的臉會倒在你手上。你趕快把乃雄叫回來,叫他別在廣東廠裡打工了。”

乃福不敢違抗,坐起了。

劉土知又說:“告訴你,龍善己從韶關領回7噸水泥絞拌機端蓋業務。你還得馬上去順德一趟,你在那打了幾年工,哪怕低三下四也要領回一批業務。韶關的業務要做,南海那邊的業務也要做,順德的業務作預備。我們是辦廠,叫兄合廠,沒大批業務不行。”

乃雄得知這個情況,立即跑到順德鑄造廠,向老闆說明了自己家裡的情況,但他沒訴苦。他記住,嘉禾漢子是不訴苦的,有苦埋在心裡。

順德的老闆很欣賞乃雄的做法,把自己的訂單分給乃雄一部分,以3800元/噸的價格結賬,不賺兄合廠的錢,還給乃雄帶回幾個模具。

兄合廠第一批產品做出了,是七兄妹團結一心做出的。四噸產品只花了9天時間。第10天上午,全家人挑的挑,扛的扛,提的提,抬的抬,把鑄件裝好車運到順德。交貨本來可得近1.6萬元,但按收購方規定只給一半的現金,下一批交貨時,補付上次的錢,還得按規定只結總貨款的一半現金,留一半餘額。黃乃雄說我是新開的廠,資金不足。但沒用,他們與任何客戶結賬都是如此,任何一位客戶都沒意見。我們收了你們的貨也得交給別人,對方也是這麼幹的。現在鑄造行業的供求雙方、三方、四方。說到底,從最底線的原材料供應,到最終點的使用者方,沒有一家能做到貨到全部付清款。這是當今時代商場形成三角債、四角債、多角債的原因。全國那麼多有能力的人都無法扭轉,黃乃庭兄弟也只好認了。他們想,等業務大了,資金問題便解決了。

第二批貨是做順德給的10噸訂單,1噸貨扣去所有開銷大概能賺600餘塊。10噸可以賺6000多塊,滾動幾次資金不成問題了。

但他們的算盤並沒完全打通,訂單大,對資金雄厚的廠來說,利潤可觀是對的。但對剛起步的兄合廠,訂單大投入也大,而且,投入的數額是利潤數額的好幾倍。並且,你不大額投入就無法賺取有限的利潤。還有,結賬不給足額現金,不但把利潤押在貨裡,還把成本的一部分貼在貨裡,越滾越難。

然而,船已下水,人已上船,這船就得撐過去。

乃雄拿著第一次結賬的8000多元從鯉魚江拖回10噸焦煤花了4000多元。焦煤是俏貨,根本不賒賬。他也象上次大哥拉煤樣,拉煤的司機到家後才只吃了點稀飯。乃雄誠實得可愛,他對司機說:“我身上還有錢,但捨不得,我的錢每角每分都得摳緊。”

司機也是個好人,他說:“創業階段,我能理解,但你們兄弟得保重身體,我看見你們這一家的肩膀都有點怕。動不動就是10把噸,挑出挑進,從不叫苦。你們這家子,我服了。我比吃山珍海味還有意思。”

“兵家要道”

村裡傳出訊息,黃乃庭要賣房子了。

黃乃庭的父親和老母來到廠裡:“乃庭,聽說你要賣房子,是真的?”

乃庭說:“是真的。”

父親說:“你們這個破廠是什麼前途還不知道,你把房子賣了,住哪?”

乃庭說:“我賺了錢再建大的建好的。目前,我帶老婆孩子住廠裡。”

父親說:“不準賣,你受苦是你的事,我媳婦和孫子不能跟你受這種苦。”

乃庭說,我們辦廠也好比打仗。我沒打過仗,姐夫打過仗;在電影電視裡看過打仗。這仗打到了關口,能不能打過這關,決定勝敗。我不賣房子過不了這道關,過不了這道關,以前的勁白費了。老婆的工作我已做通了,房子又不是你的。

父親說,打仗是打仗,辦廠是辦廠;辦廠有打仗那麼危險,這廠寧願不辦。乃庭說,一個道理,要捨得。上次我在電視裡看見,運輸車擋了彈藥車的道,首長指揮把運輸車全部推下山崖,讓彈藥車過。這就叫捨得,有舍才有得。我只剩下四千塊錢,只能買兩噸多一點鐵,而這次有10噸鑄件,就至少要進10噸生鐵。而且要進那種好鐵。辦廠,得講信用。用劣質鐵鑄件,會砸招牌的。嘉禾人有過教訓,你不是不知道。

父親沒拗過兒子。他也知道鑄件要用好鐵,買好鐵價格高錢要得多。

用來鑄件的鐵大概分四類。

最好的生鐵稱牌號鐵;

其次是機械鐵;

第三是灰口鐵——未達標的那種鐵;

最差的是白口鐵。

有人在這方面跌過拐,他鑄造成了100多噸鑄件,鑄造的技術質量沒得說的,但因為進原料時把關不嚴,生鐵質量差一個檔次,做成的鑄件對方拒收。

一旦拒收,成了廢鐵,還不是好廢鐵。因為廢鐵回爐容易,而鑄件體積太大,硬度也大,需粉碎後方可回爐,人家買廢品鑄件比買廢鐵的價格低得多。至少得砸碎,甚至炸碎,這幾多麻煩;再加工時,鑄件不易熔化成本要高——廢品鑄件,價格低人家還不願買呢!——那次,他損失10多萬。

黃乃雄說:“生鐵要買好的,寧肯做少,但要做好。籌錢的事七兄妹都要想辦法。”

這關隘口上,姐弟們遵命向各自的親戚借,300、500都行,給利息,不欠人情。乃庭說,一定給利息,錢債好還,人情債不好還。

黃乃庭七兄妹的親戚都不怎麼富裕,就黃乃庭的妻兄富點,但人家已給了幾萬,還怎麼好開口。結果,借到的錢非常有限,全部湊攏也不夠運轉。

黃乃庭咬咬牙只能賣房子。

黃乃庭的房子是4000塊買過來的,3700賣掉了。終於湊足了10噸牌號生鐵的錢。只要有錢就好辦了,黃乃庭七姐弟的老表們都從廣東往回趕,表示先不要工錢支援老表闖過這一關再說。

這一關終於闖過來了。

10噸貨送過去結出兩萬元現金,順德廠的結賬方式也與南海廠相同。妻兄肖知菜又聯絡了一筆2.5萬月息兩分的貸款。終於有了4萬多週轉資金。

順德方面見兄合廠的鑄件質量又好,速度又快,再次拔給40噸訂單。

兄合廠終於做大了。

黃乃庭召集兄弟們說:“擴建廠房,修路。這24米的道路我們挑了幾個月,累計起來至少兩百噸了。”

但是,擴建廠房容易,修路卻難。

這丘條形田是乃福岳父的。乃福岳父說,如果是給乃福一個人還差不多,但廠是五兄弟的,我不能給。

村裡,鎮裡出面給乃福岳父做工作,大大小小的道理講了好幾次,裝起來幾籮筐,但沒做通。

黃乃庭這時才說,我知道,為這事,我和他老人家傷過和氣。他心裡結著疙瘩。這樣吧,麻煩你們再去告訴他,說我黃乃庭願向他老人家賠禮道歉。如果還不肯,我們只好一直挑下去。

話發出去了,沒得迴音。而廠房擴建已經動工了。

“挑!”黃乃庭說,“磚、河沙、水泥都挑過去。”

四兄弟挑,乃庭的兩個孩子裝磚,兩個大工砌,黃乃庭每擔40個磚,擔擔兩百多斤,空隙時,還用大錘把生鐵砸斷。

新建的廠房在一節一節往上長,老廠房的五個工人在一爐一爐地煉。煉出的鑄件是35公斤一個。裝車時,黃乃庭一手提一個,其他幾兄弟一人挑兩個,女的和小孩兩人抬一個,10噸貨不到一個上午裝上了車。

乃福岳父見了這幅男女老少肩挑手提兩人抬的和諧創業圖被感動了,把田換給了黃乃庭的兄合廠。

廠擴建好了,路修好了,恰好是兄合建廠一週年。兄弟們結賬,一年裡淨賺了15萬多元。

幾兄弟說,大哥,你建棟房子吧!馬上建。當初沒你那膽量,不闖過那道關,也沒今天的氣勢。

黃乃庭說:“我家住廠裡挺好的,下一步還是擴建廠房。”

1994年、1995年一直在擴建,直到擴建到6000多平方米了,廠裡已有80多個工人。黃乃庭才自己花錢傍廠建了一棟住房,三層。

“先上船,後買票”的故事

黃乃庭訂下規矩,兄合廠賺回的利潤全部用來發展,各自的老婆在家種好田,空閒時來廠裡做事。日子能對付過就行了。

1993年只賺了15萬多;1994年兄合廠形勢很好,賺了50來萬;1995年在廣東順德倫教徵了一塊地辦廠。他們認為,廣東沿海的發展潛力大,兄合廠在那裡應有自己的地盤。

1995年6月份,乃福提出分家,免得以後兄弟傷和氣。

乃庭說:“也好,分吧!”

9月份,乃樣也分了,和姐夫劉土知去泮頭辦廠。

乃福和乃樣在廣東番禺河灣鎮古壩分別建廠發展,但他們的廠仍然叫兄合鑄造廠。於是,1995年時,兄合有了一家總廠兩個分廠。總廠,在嘉禾;兩個分廠在廣東。

嘉禾總廠的兄合廠實際是乃庭、乃雄和龍善三兄弟的廠。

兄合廠發展到1997年,已經很有些名氣了。

我們說的還是兄合總廠的故事。

灣村傍近兄合廠周圍的山土共有2.5畝,以1.5萬一畝全部賣給了兄合廠。這沒引起任何糾紛。因為兩相情願,鎮裡支援兄合廠發展。

1997年,兄合廠與塘村協商換了兩畝五分田,田換田外,每畝另補塘村1.2萬。為這事,塘村人把這事反映到縣裡。縣國土局的小車直接來了兄合廠,下令拆廠。佔用兩畝五分田,這麼大的事,國土部門不知道,那還得了?

廠剛剛建起來,還沒投產,黃乃庭兄弟當然不讓。

國土局說不拆也行,罰款處理。

罰款處理這一招,可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幹部們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普遍辦法,好比美元可以通用。超生罰款;違章罰款;甚至民事案件,也可罰款通融。以至後來,不知是嘉禾的哪屆縣委書記說:“人民內部矛盾有時能用人民幣解決。”我想想,即使不算經典名言,也還有點道理。

乃庭兄弟不認罰款,說罰款得講道理。我沒道理,該拆廠,該恢復田的原狀,我認;但道理沒講清要我出錢買罪名,不幹。

但國土局的確是依法行事,廠不肯拆,罰款不認,哪有這個道理?

雙方僵持不下時,袁家鎮的領導聞訊過來出面調解。

鎮領導說,兄合廠用地先用後批,是鎮裡表了態,要罰款只能由鎮裡出;國土局不同意袁家鎮領導的看法,說你們為企業發展提供方便是對的,施行保護政策也是對的,但用地歸國土部門管,鎮裡沒權先用後批。

袁家鎮的兩位領導都是政策水平比較高的幹部,他們知道兄合用地應該先批後用,別說是用田從塘村換過來的,即便是自己的田也應先批後用。塘村把情況反映給國土局,沒錯,那是人家政策意識強;國土部門得知情況後過來處理依法執政更沒錯。“寸土都歸皇法管。”何況兩畝五!但現在兄合廠廠房已建了,田已沒了,罰款處理也沒多大實際意義。兩位鎮領導只好向國土局的人做疏導工作。

一個說:“鎮裡當然不能制定政策,但縣委有種說法,支援企業發展在特殊情況下,可以先上船後買票。兄合就是這種情況。”

另一個說:“先上船,後買票的意思放在兄合廠的身上就是先建廠,後辦手續,我認為是存在補辦手續的問題。罰款說起太難聽了。搞企業,經商的人一聽這詞很刺耳。”

當時的嘉禾縣委、縣政府有感於嘉禾縣各類企業的發展,常常受各種人為條件的制約,想辦企業,往往跑上一年,半年都拿不到批覆,辦不好手續。為此,縣委縣政府瞭解情況後,有過“先上船,後買票”一說。

先說的那個又說:“兄合廠是縣裡的知名企業了,縣裡領導都很重視。這點事你們處理不好,搞僵了,到時,縣裡領導對你們印象也不好。我們對你們說實話,鎮裡是支援企業,縣裡也支援企業,兄合的發展代表袁家鎮的發展,也給縣裡爭光。”

後說那個接著又說:“兄合鑄造廠很牛氣,搞鑄造一條街搞水泥硬化,他一家幾兄弟捐了6萬。他們有錢,也捨得出錢,但說話刺耳他們聽不進去。再說,他們是農民企業家,我們是國家工作人員,他不外乎出點錢,你要是過了火,他和你較勁,往上捅,給你背個什麼處分……算了,我看補辦個手續算了。就當是先上船後買票。”

兩位鎮領導就象一對相聲演員,兩人說起話來,國土局的插不上嘴。他們說的也入情入理,兩人說的話好比一個人一腳踏在門外一腳踩在門內,可進可退。國土局的也覺得只有如此辦才橋上過人,橋下過水。

這罰不罰款的事,好比一盤磨磨生黃豆,讓兩位鎮領導反一推順一推,硬梆梆的黃豆磨成了粉。——沒事啦!辦妥啦!三方皆大歡喜。

政府出面替兄合廠排憂解難的事一傳開,在當地企業老闆中影響很大,影響很好。企業老闆有了困難向鎮裡請示,鎮裡也很樂意為企業老闆辦事。

事久見人心,板蕩識忠臣。

1994年6月份的一天,一個廣東人走進兄合鑄造廠,他看見僅僅200平方米的低矮的廠房裡有6個工人在搞鑄造。一個老倌子在煮飯,他不知道這個老倌子就是黃乃庭的父親。廣東人沒做聲,站著,看著。

黃乃庭的兩個孩子在條形田那頭裝磚,黃乃庭挑一擔磚過來,有40個,兩百多斤。他放下擔子,見孩子的磚還沒裝好,揮動大錘砸鐵,“當!”輕砸一下,斷了;“當!”又輕砸一下,又斷了。

黃乃庭看見了廣東人,但他不知他是廣東人,拿過一條板凳招呼他坐。

廣東人向黃乃庭打聽:“請問你們兄合廠老闆在哪?”

黃乃庭說:“你找他有事?”

廣東人說:“我姓關,馬董事長派我來看看兄合。”

黃乃庭兩手在短褲上擦擦,不好意思地伸過手去:“啊!你是關董,我是這裡管事的,不算老闆。”

關董握住黃乃庭的手,覺得那手就象鋼絲鉗一樣,滿手硬繭力大無窮。他有點莫明其妙地打量黃乃庭,他光著上身,胸肌隆起,犍子肉一股一股,和電視的健美運動員、體操運動員、舉重運動員差不多,只不過黃乃庭面板黝黑有點象非洲人。

“你就是乃雄的大哥黃乃庭。他說說過,你做事很賣命,裝車時,一隻手提35公斤。”

“不賣命不行,我們還請工不起。只好自己多做。其實,我還在煤礦上班,三班轉,那裡下了班,趕到這裡上班。那裡上班每月能掙200來塊,不多,但捨不得丟。兄弟們也叫我別丟。”

關董說:“你這種拼命的形象真讓我感動。”他很親切地握著黃乃庭的手說:“黃老闆,創業難,守業更難,日子還長,要注意身體。我會把你們的情況向公司彙報。”

黃乃庭說:“我們兄合廠與馬氏木工機械有限公司是前世結了緣,你們馬董事長那麼大的老闆這麼看得起兄合,給模具、拿訂單給兄合做。我沒別的本事,就是幾斤力氣。也不知該怎樣報答?”

關董又說:“馬董也知道兄合做得很艱難,但不知道兄合是這個狀況。兄合交貨從不誤期,質量從不含糊。這令馬董刮目相看。他對我說,你到嘉禾看看,兄合廠這幾兄弟可能不是尋常的老闆,這麼艱難卻不失信用。今天我看了,真的很感動。”

董事長是馬炳長聽了彙報,也被黃乃庭這種吃苦耐勞的創業精神感動了。決定撥16萬元給兄合添置生產裝置,轉產木工機械配件。從今以後,每次貨到付款,不截留資金。

1995年6月份,成了兄合廠的命運發生徹底轉變的關鍵時間。

馬氏幫助兄合轉產帶來莫大轉機,馬炳長不僅是兄合廠的大恩人,馬氏木工機械有限公司也成了兄合鑄造廠的主要業務客戶。

1996、1997兩年是鑄造行業處於低潮的時期,但這兩年兄合廠仍保持強勁的發展勢頭,成為袁家鎮境內最紅火的鑄造企業。1997年底,兄合廠不僅在袁家有了6000平方米廠房,還在順德辦了4000平方米的分廠。共有四個生產車間,有職工100餘人,年產值達600萬元,年納稅32萬元。

後來,有人想透過兄合這個馬氏集團的大客戶,為難馬炳長。但黃乃庭兄弟說:“兄合是馬董扶上馬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們不能過河拆橋。你們的事應自己去協商處理,我們客戶應對馬董負責。”

為此,馬炳長對黃乃庭兄弟的人品更加敬重。

2001年的一天,馬炳長親自約見黃乃庭。

馬董說:“聽說你們縣水電裝置廠閒置廠房13000m2準備拍賣,兄合要抓住機遇”。

黃乃庭憨厚地笑笑:“我們暫時沒這個能耐。”

馬董說:“我要你過來,特為這事,我預付兄合200萬現金,夠不夠買下水電裝置廠閒置廠房的錢?不夠,再加。”

黃乃庭連說足夠了足夠了。馬董說足夠了就這麼辦。我支援兄合發展,以後需要資金週轉,我隨時可以提供。

黃乃庭對此非常感慨,說馬總這樣對我,我真不知怎麼感謝你。

馬炳長說:“增廣賢文上有句名言,叫做事久見人心,板蕩識忠臣。我和你不是一般的生意關係,我們是好朋友,是好兄弟。”

黃乃庭說:“馬董,我們兄合廠建廠僅僅7年多一點,但如果靠自己的力量,按常規發展,20年也走不到這一步.”

馬總說:“這叫機遇,也叫緣份,那次,如果碰上勢利小人,你合起他們拆我的臺,也許我將退後20年。但我也要提醒你,兄弟合辦的企業,千萬要注意內部管理,我還送你一句至理名言,是魯迅先生說的: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

黃乃庭:“感謝馬總指教,我們會注意的。”

黃乃庭以128萬元成功收購嘉禾縣水電裝置廠閒置廠房13000m2,組建“兄合”車頭分廠。兄合一躍成為產值達1100萬元的鑄造企業。的確是家大業大。

黃氏兄合管理

我們是2005年4月23日去採訪黃乃庭的。

說實在的,黃乃庭雖是大老闆了,但仍然很樸實,從整體上看,象個剛從田裡插秧或割禾上岸,換了套新衣服去走親戚那種款式。他的襯衣沒扎進褲頭,面板也沒別的老闆白皙。但一看就知是副誠實可靠的憨厚相。他兄合廠的辦廠事蹟有些是我從資料上看的,更多的是袁家鎮的幹部肖武文、周建平、張三苟、黃成旺和彭光柏告訴我們的。我見了兄合廠總廠的廠房和正在工作的場面,除了非人工操作不可的活,基本上是自動化生產。這也不怪,社會進步,技術更新嘛!我感到奇怪的是黃乃庭在黃氏家族中論輩份是老大,論文化只小學畢業,他說那時家裡窮,兄弟姐妹多,家庭成份不好,父母負擔不起,名義上他讀了六年小學。但一般是早晨和下午看牛,只上午讀書。就憑他這點文化,竟然盤弄出兄合嘉禾總廠6000平方米,順德分廠4000平方米,車頭分廠13000平方米,在鴨婆山工業區又買了2000平方米準備建廠。他怎那麼大的能耐?他靠什麼去調節兄弟,妯娌之間的關係?對這個疑慮,我沒直接問,是中午在他家吃飯的時候,隨便聊出的。

黃乃庭說,我不懂鑄造,老弟他們都懂,但他們都要我牽頭,他們對我這樣信任,我是很感激他們的。

現在,乃福和乃樣分開了,他們雖然仍然取名兄合廠,舍不下兄弟情份,但他們在經濟上與我們不相干了。現在的兄合廠是我和龍善,乃雄三兄弟的。龍善管生產技術,技術上的問題全部由龍善把關;乃雄跑外,聯絡業務,包銷產品,包資金回籠;我是董事長,下設廠長,不管誰提的問題必須透過我。廠裡的工人拿計件工資,多勞多得。我們提出四保:保職工的素質、保生產、保資金、保產量。

其他人的待遇好說,最大的問題是我們三兄弟,包括老婆、兒女們的關係如何處理,三兄弟定了規矩。一是廠房、車、裝置,全部是三兄弟公家的。誰要分,只算數,不拿錢;二是,家屬不參與工廠的管理。大權三兄弟獨攬,廠裡的虧盈不向家屬透露,她們三妯娌在廠裡做事也是拿計件工資與其他工人一樣。她們也從不過問廠裡的事。

我們三兄弟月工資標準3000元。縣內出差不補,招待應酬費報銷。辦廠做生意嘛,應酬、招待是很正常的事。

三家的小孩讀書全部由廠裡出錢,而且規定,越往高處讀,越送。

如有重大投入必須三兄弟同意才行,只要一人不同意就不能投入。平常開支,5000元以內一個人可以表態,5000元以上電話裡協商。

上面這些處理好後,歸結一條:有錢只擴大企業,管事只拿工資,不分紅,如今後有人提出分,賬算明白,不拿現金,算入股。

辦廠10把年了,為錢的事,兄弟妯娌沒紅過臉。

我們想,這樣的兄弟不多見,這種管理模式也不多見。兄合,兄合,真正的“兄和”。

說實在的,我們對黃乃庭是很敬重的,對兄合廠的氣魄也很佩服的,對嘉禾袁家的鑄造業是更加肅然起敬。

但乃庭卻不是這麼認為,他說,我們袁家與河北滄洲泊頭市的鑄造比起來,差距大多了。

20、非典尚未解除時

2003年6月7日,一輛牌照為湘l的小車緩緩駛進廣東花都轄區,沿途的廣東人睜大眼睛嚷:“吊那法海呀,系(是)那個湖南人既(這)麼膽大呀!非典還沒解凍就往廣東闖呀!”

這部小車是嘉禾縣委的,車內坐著縣委辦王主任和袁家鎮政府兩位幹部。

2003年春節剛過,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撲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大地。始發地雖在北京,但外來打工人員異常密集的廣東很快成為非典重災區。此後,歷時數月,對廣東人採取封鎖措施,不準越界外出。湖南省各級各部門規定,凡有來自廣東的打工崽,打工妹,立即登記上報,到縣人民醫院隔離檢查。全國上空籠罩的這種恐怖氣氛直到當年5月底才稍有緩轉。但王主任一行受命嘉禾縣委前往廣東沿海看望闖過大災的鑄造老闆們及其家屬。

手機響了,王主任開啟一看說:“是書記的。”他按了下聽鍵,卻好幾秒鐘沒聲音。王主任喊了聲書記,那頭只傳來五個字——“要注意安全。”王主任聽出那是磚頭砸地似的沉悶語氣,輕鬆回答:“沒事,我們已到花都。”

嘉禾縣委慰問的第一站是在花都發展的大老闆雷玉王。此時此刻,家鄉的領導直抵工廠,讓雷玉王一家非常震驚激動不已。

雷玉王夫婦連說,這個時候,家鄉的父母官來看我,意義非同一般,非同一般。接著,雷玉王給中山的雷雄志、韶關的雷晉祁,番禺的唐基學以及惠州的肖成樹、虎門的李萬、深圳的胡聖誕、珠海、東莞塘廈的張志林逐一打電話說家鄉的領導來看我們了。王主任叫雷玉王別打電話了,珠江三角洲凡有嘉禾鑄造老闆的地方,我們都走一趟。

雷玉王是鑄造各類大型機床的老闆,是花都鑄造業的龍頭老大。雷玉王說,本來我得安排你們住花都住最好的賓館,吃最好的宴席,但非典時期,我不敢冒這個險,吃家常菜,喝嘉禾土酒。

王主任連說好。我們在家裡談家常,方便。接著問非典時期對生產生意有無影晌。雷玉王說我的產品直接送順德的廣東老闆林國森,倒是沒什麼影響。因為具備生產這種大型機床的廠家不多,我們之間關糸很好。王主任說嘉禾人了不起。但雷玉王顯出很惋惜的樣子說我的機床送到他那裡,稍事打磨就成了終極產品,投入的資金,時間比我小,但利潤比我高得多;王主任一聽也很惋惜,鼓勵雷玉王向終極產品進軍;雷玉王說一是拿不到定單,二是打磨不出那種水平;因此,王主任他們和雷玉王就開闢銷售渠道和提升鑄造水平樹立精品意思進行了廣泛的交談。

慰問的第二站是中山市,雷雄志又馬上給各地老闆打電話,僅僅一個小時,到了20多個老闆。吃晚飯時,韶關的雷晉祁他們都開著小車趕到了,這倒讓王主任他們感動不已,從韶關到中山500多公里,小車要走幾個小時。

這一餐,大家特別高興,邊談邊喝,6瓶諸葛亮酒喝得乾乾淨淨。

席間,三大話題最感興趣。一是嘉禾的鑄造老闆在廣東中山古鎮這個地方生存下來很不容易。古鎮是經濟非常發達的地方,當地,原來有很多廣東鑄造老闆,但嘉禾鑄造老闆來了後,竟把當地的鑄造企業擠垮了。第二大話題是東莞常平的老闆說出一個怪現象。他說常平區總共只30多萬人,嘉禾人卻有3萬多,佔十分之一以上。有幾個村嘉禾人超過了當地的人數,比如金美村,本地只有1000多人,嘉禾人倒有2000多;還有的小自然村,當地人都住進了開發區的新房子裡,舊房子租給嘉禾人住,整個小村全部是嘉禾人。由第二個話題引發王主任提出下一個問題。他說我也發現袁家的鑄造老闆有個怪現象:要麼到廣東廣西發展,要麼在袁家鎮內辦廠,不去別的地方。我們縣開發區,土地是現成的,水電設施都到了位,建好房子就投入生產,但他們偏偏在袁家推坪、架電接水,忙起鬼一樣。你們是不是信迷信?老闆們說不是不是。廣東廣西都是袁家歷代以來的鑄造基地。廣西有嘉禾村和嘉禾街,廣東更加;另外,袁家人有鬥志,內部很團結,不欺別人但也不怕別人欺負,在廣東沿海一說鑄造首先就提嘉禾袁家;袁家鎮人文環境好,遇有糾紛,鎮幹部隨喊隨到,叫聲老哥就沒事了;更沒人敲詐,很少有人偷盜,上次,袁家有個老闆在車頭辦了個鑄造廠,一點小事鬧成大糾紛,結果還得往袁家搬。王主任總結說,也許這就是根基文化,踩在自己的地上心裡踏實。

五瓶諸葛亮酒喝得乾乾淨淨後。鑄造老闆們情緒有點激動,有點失控,一個個臉紅脖子粗說鎮黨委什麼都好,就是給的黨員指標太少。我們鑄造老闆對家鄉對當地作那麼多貢獻,不講個個能入黨,但每年每個支部得有人入黨。

王主任和鎮幹部說,入黨只講具備條件,不給指標。老闆們說,那我們爭取。王主任叫再開一瓶諸葛亮酒,篩滿,然後舉起酒杯:“憑大家對黨這麼有感情,再乾一杯。另外,儘管我們已見了面,但還得去各位家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