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17章 1武帝(6)

第117章 1武帝(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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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1武帝(6)

“不說這些個,”她低嘆,“既來了,陛下請裡邊坐。”

他便掀簾子進去了。因隨口一說:“我打博浪沙回來。”

她一頓,而後道:“聽說了。”

“去了從前的地兒,——那屋子還在。朕都沒想到,那破屋竟然還在。有人住呢,拾掇的乾乾淨淨,朕瞧了心裡也喜歡。他們愛住,便給他們住,都是朕的百姓,總比荒落了好。”

他似閒話家常,話挺多,這麼淡淡說著,來了長門宮,此處無掖庭的勾心鬥角,極安靜,帝王便覺是回了自個兒的家,他發牢騷,他說心裡話,都有人聽著。

皇帝舉一杯香茶,微抿,卻見她無動作,便抬眉:“怎麼?”

“……有人住吶?”她還在想著皇帝方才的話,魂兒似走了一般,愣愣問:“都是些什麼人?那一處,按說當年親軍羽林衛奉命起屋時,也是探查過的,想必算得隱蔽,怎被人給住了呢。”

她走了神,話雖是問著皇帝,但卻像是在自言自語。

皇帝擱下香茗,便打量她。她被瞧的不好意思了:“瞧甚麼呢。”

“沒,朕沒瞧甚麼,”皇帝緩聲道,“只覺你今兒有些奇怪。”在她面前,皇帝向來不拘著,便開起了玩笑:“怎麼,怕朕回來找你算賬,你嚇到啦?”

“算賬?——我曾做錯過甚麼事嗎?”

“當然沒,你便是做錯了,朕也不會對你怎樣。”這話一出,便有些傷感。皇帝潤了潤嗓子,因說:“那破屋子,朕只待了半刻便回來了。沒撞見主人家。”

“那……屋中竟無人麼?陛下甚麼也沒瞧見?”

“接待朕的是個姑娘。”皇帝深覷她,真覺她今兒奇了怪:“朕倒挺喜歡她,還跟她開玩笑,要接她回宮做據兒的妻子。——其實朕當真不算開玩笑,她若應了,朕真會將她帶回宮來教養,時機合適了,便賜婚配據兒。”

“她?……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姑娘?”

她有些驚訝,但並不是為著“配據兒”。皇帝會錯了意,因說:“你和她們一樣,也覺太子高高在上,凡人配不得麼?這有甚關係,朕河間遇見的趙婕妤,出身未必比朕在竹屋裡結緣的那小姑娘好,但朕喜歡趙婕妤,朕便要她伴駕,旁人誰敢說些什麼?據兒也是一樣!據兒喜歡誰,就可以抬舉誰!”

她看了皇帝一眼,道:“那是據兒喜歡的麼?分明是皇帝看上了,非要賜婚給據兒!”

皇帝被她這話說樂了,因笑道:“你偏和朕抬槓。朕琢磨著,爺兒倆眼光未必能差太多,竹屋裡遇見那小姑娘,朕是真心喜歡的,說來也怪,朕這般的喜歡,卻半點沒有想將她納入後宮的心思,怎麼想著,都想要她嫁給據兒,讓朕當女兒來疼。你說奇怪不奇怪?——是朕老了?”因自嘲笑笑,自說自話:“朕果真老了,連美人都不愛了。”

她與皇帝是何等關係,半點不拘著,連皇帝都敢嗆。見皇帝這般“謙虛”,便道:“您盡胡說吧,好似趙婕妤不美似的,好似趙婕妤歲數能做竹屋裡那小姑娘娘似的!”

皇帝哈哈大笑:“你呀,把朕當冤家對頭!”

可不是麼,他新納趙婕妤,勁頭興著呢。皇帝哪能不愛美人。

他便下枕往榻上這麼一歪,口裡咂道:“還是你這兒好。朕愛這裡。你這兒歪著睡個覺,都比旁處安神。”

“不便在我這兒睡的——您,您不去甘泉宮?”

“朕老了,沒那個精力。”

皇帝便喃一聲:“還是你好,——阿沅,還是你好,朕跟你說說話兒,便開心許多。”

她傻傻一問:“陛下還有不開心的時候?”

“阿沅,你該反著問——問我劉徹這些年來可還有過開心的時候?”

他的聲音好似從極遠處傳來,蒙了一層霧氣,明是傳的近了,卻怎麼也聽不清。拿手一拂,滿袖都是溼噠噠的霧水兒,皇帝的聲音那樣沉,那樣憔悴。

她便有些不忍心。

“往後朕常來。朕從來便喜歡這長門的。”

這“長門”二字甚是刺耳,隔了這麼多年,仍是很刺耳。她掬淚笑道:“陛下喜歡這兒?那陛下可是個有良心的,當年想必是私心極喜歡這處兒,才將這冷冰冰的長門宮,賜給您的結髮妻吧?”

他一睜眼,再眯起,極難過地瞧著她。

微收束的目光裡,漾著難言的悲傷。許多年了,未曾在旁人面前這麼顯露。他緩緩抬手,伸了一根手指,慢慢地,從自己眼前,挪到她面前——

“阿沅,你真狠,——你真狠心。”

她羽睫一垂,落下淚來。

皇帝好脾氣,非但未發怒,見她難過了,更是著了慌,因說:“別哭,——阿沅,是朕不好,你……別哭。朕說過,毋論你做了什麼,朕都不會怪你,朕都不會拿皇帝的身份嚇唬你。……你,你不是不知道,朕在宮裡,只你這麼……這麼一個親人。”

“別混說,”她還使著小性兒,擦了擦淚,道,“後宮多少宮妃皇子,只我這麼一個親人?陛下說這話,阿沅還擔不起!”

“朕不開玩笑,”皇帝傻愣著,有些辯不過這女人,“……她們不同,她們跟你們,都不一樣。”

她擦乾了淚,道:“那往後也別說甚麼常來走動的話,我討厭出去長門,你也少來長門!旁的沒甚麼,後宮裡那些女人,我可對付不得,她們嚼碎話都能嚼死人!”

“我知道,——是她們蠢,以為住了朕的後宮,便是朕的女人……”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竇沅打斷:“我是劉不害的妻子!”

皇帝一頓,勉強笑道:“朕知道,劉不害死了,是朕殺的他。”

她眼睛噙著汪洋,再沒法兒了,眼前一片迷濛,連皇帝的影兒也糊了去。她看不清,連皇帝都看不清了……

“不哭,阿沅,是朕欠你。”

“欠的不算多,”她抹乾淚,眼淚複流,她便又大喇喇抬袖一抹,“陛下欠阿嬌姐才多!”

起風了,廊下那隻鳥籠子牽掛著鈴鐺,“鈴鈴鈴——”又隨風響了起來,鈴聲脆響悅耳,在傍晚的長門宮中,極顯耳。

他們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鳥籠上——皇帝卻似閒話家常:“阿沅,當年淮南王事發,朕平亂後,將你接回,欲賜你良田美宅,你卻為何不要,守著空落落的長門宮——是為什麼?”他語氣中帶著幾絲悽苦,皇帝……早不似皇帝了。

“不為什麼,”她嘆,“因為我死了,我已經死了。當年是我執意要搬進長門,有時想想,這許多年來,隨心之舉,救的不是自己,而是——你,陛下。”

“是你救了我,”皇帝淡淡一笑,表示認同,“若不然,這許多年來,朕可要苦悶死。朕的漢宮,若沒個你,朕可要怎樣捱?”

她立在那裡。這是她第一次,那樣安安靜靜地看著橙紅的日頭沉入漢宮際線的那邊。多廣闊的天地,皆被鍍上一層散漫的橙黃,彷彿是天官灑下的塗染顏色,整座漢宮,皆著重彩,琉璃瓦頂,飛龍簷柱,晃迷得人睜不開眼。

她終於接近了漢宮。從此後,這便是她的家。

她曾不止一次夢見自己站在皇城腳下、跪在鳳闕階前,但如今,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終於來到了這裡。

魂夢相牽,她終於來到了漢宮!

皇帝是愛她的,她有美貌與青春,而這漢宮中女人最怕的便是花容易逝,青春逐水去。這些,她都不必憂心,至少此刻,她正緊緊握在手裡。

皇帝賜她宮宇,名“甘泉”。往後,她與甘泉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把這裡,變成了“鉤弋宮”。

她們畏敬地稱呼她為——“鉤弋夫人”。

她從無野心,但確是帶著心機來到這裡的。

她計劃那麼久,買通所謂“望氣人”,在河間故鄉,將她貌美胎畸的名頭傳播出去,便是為等這一朝,這一時。

皇帝果然上當了。

宮裡的人,大概也等她等了好久吧?

鉤弋夫人面上浮起一抹冷笑。

“起風了,娘娘……”貼身宮女子芍藥兒帶了氅子來,為她披上:“娘娘進屋去吧。”

鉤弋夫人冷不防問:“陛下呢?”

那芍藥便低了頭,連看都不敢看鉤弋夫人一眼。

她溫溫一笑:“怕甚麼?本宮又不會吃了你,你說便是。”

小宮女兒戰戰兢兢:“陛下在……在長門……”

“長門宮?”她倒來了興致。

“是,是……在長門宮。從前關陳皇后的冷宮。”芍藥因思量這位主子乃是新晉宮妃,有些舊事兒必是不懂的,因提點著,免得將來這個河間女人甚麼也不懂,在陛下、皇后面前說錯了話。

“是……禁忌?”鉤弋夫人一笑。她極聰明,見芍藥這麼吞吞吐吐,便知宮中有忌諱,有些話,是不能明說的。

芍藥兒因一點頭。

“娘娘……娘娘莫生氣,長門宮自陳皇后……便一直空荒著,沒人住的。後來,陛下號令天下,誅殺叛逆,淮南王一脈伏誅後,留下滿門孤弱,陛下都一一處置了。只一人……乃是竇太皇太后孃家侄孫女兒,陛下的親表妹,……陛下便不忍心了,將她接回宮來,但她畢竟是劉門寡婦,總住宮裡,是不成的。她便擇了長門居住,陛下也遂了她的願,長門早是冷宮,又偏荒,她住那兒,也不算違了宮規。陛下與她時常走動,宮裡人都知,陛下去長門,必是去瞧表妹的,算作走親戚,也無甚要緊。”

“小妮兒……”鉤弋夫人笑了起來:“你呀,是怕本宮吃醋麼?陛下愛去哪兒便去哪兒,本宮管得著?”

見這鉤弋夫人原是這般爽脆利落之人,小宮女兒也放了心,憨憨一笑,話便多了:“原不敢這麼著……娘娘才入宮,乃陛下親封,陛下一回宮,卻先去長門宮瞧表妹,憑誰心裡頭都要難過的。只勸娘娘莫放心上,長門宮裡住著的,是個失了丈夫的寡婦,陛下待她好些,亦是可憐她。可憐麼……不當恩寵的!陛下總會來咱們宮裡探娘娘,娘娘莫要急。”

她當然不急。憑誰都喜歡新鮮貨,這年輕輕的美人兒往鉤弋宮一擺,皇帝會不尋來麼?皇帝一刻不召幸,她便永遠端著,永遠是新鮮美麗的。

因一笑,問那芍藥:“是竇沅麼?——竇沅翁主?”

“娘娘您……您認識竇沅翁主?”芍藥大訝。

“你傻呢,”鉤弋夫人年紀輕,孩子氣地笑,笑起來的模樣兒頂好看,因說,“本宮自然認得,本宮還見過她哩!”

小宮女兒便怔了,又一想,原是自個兒傻,鉤弋夫人能不認得竇沅翁主麼?這趙婕妤甫一入宮,便得罪了宮裡不少人,因她未隨駕入宮,旁人只道她是個沒人疼、好欺負的,便都擰來。一貫處事公正、深明大義的皇后娘娘這會子不知怎地,豬油蒙了心似的,處事有偏頗,教鉤弋夫人受了不少苦。

這趙婕妤也是個厲害角兒,面上溫溫的,眉眼可善,誰想她手段能通天,竟能請動長門宮裡早不問世事的那位主兒,竇沅翁主便為她破例出宮,與皇后對了起來。

這麼一說,趙婕妤與竇沅翁主,她們確然是打過照面的。竇沅翁主還救過她一命吶。

“娘娘您早前兒便認得竇沅翁主?”這小宮女兒虎頭虎腦的,因認準了鉤弋夫人可善可親,是個好說話的,便也不怕了,敢問她一些逾矩的問題。

“哪能呢,”她笑著一嘆,“我是甚麼出身,闔宮裡人都知道啦!竇沅翁主金尊玉貴,未入宮時,我從何去認得她?”

她話也多,並不想打住呢。畢竟年輕,十六七歲的樣子,見著了年歲相宜的宮女兒,怎樣也要多說幾句,便笑:“這會子陛下若不在長門,沒見竇沅翁主,本宮還不知要怎樣籌劃下一步呢。陛下襬駕長門宮便是大好!本宮的‘冤情’,大概翁主都會為本宮澄清!”

鉤弋夫人笑容極可愛,半點兒不像捲進勾心鬥角籌謀中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種極吸引人的氣質,大抵只有宮外的天光才能養育出來。淡淡的,香甜的,是一種靠近便欲入睡的令人十分安穩的氣息。

“咱們走罷——”因擺了擺手,緩緩笑:“是起風了呢,怪冷。”

小宮女芍藥心知她所指“冤情”是何事,各宮妃嬪看鉤弋夫人不順眼,甫一入宮便結對湧來欺負她,皇后娘娘處事不公,亦不能為她做主,這便是她的“冤”啦,只一個深居長門宮的竇沅翁主願意幫她出頭,說幾句公道話。既這麼,那便走著瞧罷,竇沅說話畢竟還有分量,而她,正年輕著,攬皇帝恩寵,寵冠後宮,亦非難事。

她這“冤情”若被竇沅說活了,一狀告到皇帝面前,那這些欺負過她的宮妃,可都要被冠上“善妒”的惡名,陛下從此嫌惡了她們,能討著好的,唯她鉤弋宮。

而她與竇沅的祕密,此時竟無人知。

只她,和竇沅,默默地記在心裡。

她還小,但嫉惡如仇,欺負過她們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長門此時已入夜。

竇沅便要趕人:“陛下,天色已不早,免人說閒話——您擺駕罷!”

“呵,這是趕人吶?”皇帝吹鬍子一笑:“阿沅膽兒愈來愈大,連朕都敢趕!朕正好有話要問你——好好兒的,你今兒得罪皇后做甚麼?”

他便瞄竇沅。

“得罪皇后娘娘?妾不敢。”

“你從來不愛管事兒的,”皇帝愈覺奇怪,“今兒是有些怪,你……”

話未說完,竇沅卻立了起來,神情有些緊張,皇帝擔憂道:“怎麼?阿沅哪裡不舒服?”

她垂下眼睫,似在思量些什麼,而後,極深地吸了一口氣。因跪下,皇帝忙扶她:“朕說過,阿沅,毋論你做錯了什麼,朕都不會怪罪。你……不必如此。”

“陛下,正因阿沅不知自己會不會說錯、做錯什麼,心裡才會害怕。阿沅……先請罪!”她深覷皇帝,再一俯首,重重一個響頭磕了下去。正砸皇帝腳跟前。皇帝一退,因說:“阿沅,今兒打朕前腳進了門,便覺有些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朕?”

“陛下可否再說一遍博浪沙所遇之事?”她懇求。

“也無甚可說……”皇帝奇道:“你今兒是怎麼了?朕確有感覺,方才朕向你說起博浪沙那小竹屋時,你神色便不對勁,朕盡以為是你想起從前之事,心裡難受。但……”

“並不是這樣,”她默默落淚,“重要的不是博浪沙的屋子,而是屋裡人。”

“屋裡人?”皇帝蹙眉,便更覺奇怪了:“屋裡人有甚麼問題?只一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模樣,不像刺客,她那小身板兒,即便朕身邊無人跟著,她想刺殺朕,怕是還刺不了。”

她便落下極沉的嘆息。月光淙動,像溪水般流過長門宮的廊子。一皺一曲,宛若流觴,她便盯著那皺波紋路,像被定住了神,怔怔瞅著……

“阿沅,你有話便說,說錯了朕也不怪你。你我之間,若還有這極多的思量與顧慮,那才可憐。朕已覺自己很可憐……你,便將這份信任交與朕吧。”

她定了定神,抬起頭看著皇帝,已經滿面淚痕:“陛下……”

皇帝便去扶她:“阿沅,你起來說話。不便要這些虛禮。”

她便踉蹌著起身,提拉了袖子,抹著眼淚道:“妾不確定,便不敢胡說。起先只是懷疑,但……又怕說出來,無憑無據的,陛下惱妾是欺君,故此,只敢懷疑。”

“懷疑何事?”

“陛下還記得當年遠瑾夫人之屈……”

這是個禁忌,宮中無人敢提,今兒若不是先出她竇沅之口,毋論是誰,皇帝都要龍顏大怒。那口不擇言之人,保不齊連小命兒也沒啦。

但只因是她,皇帝極剋制。

竇沅覷皇帝,陛下果真鐵青了臉,臉色十分不好看。因嗽一聲:“阿沅,……你想說什麼?”

“陛下從未懷疑過什麼?”她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