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93章 冬風煞(2)

第93章 冬風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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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冬風煞(2)

歐陽箬平靜地看著她,一雙幽黑的大眼中神色難辨:“去,將宮門關上,若是‘雲香宮’的人,或者傳旨的太監便放進來,若不是,一概擋了。”

香葉驚疑不定地退了下去。小霖湘已經三歲多了,心智稍開,見歐陽箬比往日笑得親近古怪,倒不吵不鬧,只靜靜的靠在她的胸前。

歐陽箬一下一下地拍著她,忽然笑道:“霖湘我兒,你的母妃真沒用,不能陪著你一起,看著我兒最後嫁個什麼樣的如意郎君,母妃……母妃真真是沒用。”她喃喃地道,一點一點的淚滾了下來,落在霖湘小小的面上。

小霖湘驚覺,連忙用小手為她拭淚,用帶著稚氣的聲音道:“母妃不哭,是不是摔痛痛……”她年紀小,只當母妃摔倒痛得哭了。

歐陽箬的淚越發落得急了,她邊哭邊笑道:“是,母妃這次真的是摔得重了,摔得痛了……”她的眼是笑的,淚卻不聽使喚一般落了下來。

乳母此時抱了小嬴州過來,見歐陽箬如此,嚇得不敢上前。歐陽箬抹了把淚,上前接過小嬴州,細細地看了看,才問小霖湘道:“這是你的弟弟,以後你替母妃好好照顧她好麼?”

小霖湘聽不懂,卻也隱約知道母妃的託付,咯咯笑:“好,我以後不跟他搶東西玩。”

歐陽箬聽得她稚嫩的話語,心中痛得若刀絞一般。兩個稚兒,天真爛漫卻再也不能看著她們長大,心中的悲痛簡直要將她摧垮。

她踉蹌地進了內殿,一手一個孩子,只坐在榻上看著他們的小臉,淚彷彿開了閘一般再也收不住。

小霖湘不安地扭動著,歐陽箬也不拘她,就看著她在一邊玩。小嬴州卻是睡得正香,鼎中的香菸繚繞,迷濛了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那宮門猛的被人開啟,幾個內侍闖了進來,當先一人直奔內殿,見了歐陽箬也不跪,只道:“柔婕妤娘娘得罪了,皇上有命,將三皇子抱去‘甘露殿’。”

歐陽箬懷裡抱著小嬴州,只怔怔出神,闖進來的內侍不耐煩又喝了一聲,突然的叫喝聲讓小嬴州嚇了一跳,不由地惱怒大哭起來。

歐陽箬回過神來,輕聲哄著懷裡的孩子,轉過頭冷笑道:“公公這般急做什麼,本宮即使有罪,也容不得你們撒野,嚇了三皇子,晚上他若驚悸不睡,你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那領頭的內侍見她的笑冷豔若梅,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儀,心中不由突突,但是想起來之前得到的訊息,又強硬起來:“柔婕妤還是趕緊交出三皇子,奴婢們交差晚了,誰也擔待不起。”

歐陽箬慢慢立起身來,看了懷中小嬴州一眼,再看看他們幾人如狼似虎似要吞人的表情,冷笑道:“交給你們?自然是要給的,不過卻不是放在你們的髒手上。李嬤嬤。”

她喚來三皇子的乳母,將三皇子放到她手上,柔聲對她道:“三皇子就拜託李嬤嬤了。你跟他們過去,皇上不會為難你的。”

李嬤嬤含淚應了,抱了三皇子便要隨他們而去。

忽然宮門響起哭聲,宛蕙跌跌撞撞地進來,許是趕得急了,連平日一絲不苟的髮髻也歪了一邊,她面色煞白,上面還有紅腫之處。

她見得那些內侍要將三皇子帶走,慌忙攔了下來:“不!娘娘,你怎麼可以讓他們將三皇子帶走?不行!娘娘……娘娘!”

她直哭得喘不過氣來,殿門口的香葉與香靈都嚇得呆了,只互抱作一團。

歐陽箬冷冷立在殿門邊,看著宛蕙上前要攔,那些內侍哪裡會讓她近身,伸腳一踹,將她踹到一邊。這時香葉香靈才回過神來,慌忙上前去扶。

宛蕙被他們踹開,不甘心又要攔,那些內侍早就趁亂揚長而去。

宛蕙委頓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她抬頭一看,見歐陽箬依在門邊,不說亦是不哭,慌忙撲上前去,拽著她的裙襬哭道:“娘娘,你去跟皇上說說,說你是冤枉的,那玉是娘娘託蘇將軍去尋小帝姬用的,什麼天殺的謠言,都是胡編亂造的,是哪個絕子絕孫的造出這等謠言來?她不得好死……”

歐陽箬只是不動,任她在拽著搖著,一聲不吭。

宛蕙只是哭罵著,歐陽箬卻不為所動。

過了一會,歐陽箬忽然輕笑道:“姑姑哭什麼,你這話估摸著已經讓某人聽到了,你再不閉口,連本宮都護你不得了。”

宛蕙吃驚,這才回過身,卻見皇后一臉鐵青,正由人攙扶著進了來。

歐陽箬輕輕地笑,拽開宛蕙的手,看著來人。

皇后眼中閃著得意與一絲不明的狂熱,兩隻有些發黃渾濁的眼看著歐陽箬忽然笑道:“柔婕妤這裡怎麼了?本後是來看看三皇子的,怎麼這般凌亂啊。唉……”

她故意擰起眉嘆道,兩邊的宮人湧進,趕緊為她備下軟椅。皇后慢慢坐了,才似笑非笑地看著歐陽箬。

歐陽箬笑道:“皇后娘娘來晚一步了,三皇子方才已經被皇上派人抱走了。難道皇后娘娘竟然不知?為這點小事驚動皇后的鳳駕,臣妾真是過意不去。”

皇后面上微變,終於露出一絲怒色來:“皇上果然還是護著你這賤人!竟然……”

她住了口,看著歐陽箬面上的淡笑,平日積攢起來的怨恨,猛然爆發:“看你平日乖順,沒想到是竟是個如此不知廉恥為何物的人!來人!將她拖下去重重地打!本後且要看看這隻狐狸精到底是不是哪裡不同,竟迷的皇上神魂顛倒!”

歐陽箬只是靜靜立在門邊,長長的發拖在身後,一雙清冷的美眸含著嘲諷看著皇后氣極敗壞的臉,兩邊的宮人已經猶豫地上前,想要將她拖按到地上行刑。

宛蕙一見勢頭不對,慌忙一把抱住歐陽箬,對那些宮人厲聲喊:“我家娘娘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打她?要是皇上知道了,仔細你們一個個的皮!……”

她還未說完,皇后哈哈一笑,刻毒的眼神似毒蛇一般盯著歐陽箬清麗無雙的面孔:“皇上?!如今皇上恨不得你死了,好保全皇室的尊嚴。今日本後來成全你一個來去了無牽掛,如何?”她越說瘦削的臉上神情越是猙獰。

歐陽箬到此時才知道她對自己的嫉恨是多麼的深,往日的端莊謙恭統統不見,扒開虛偽的面具,露出的竟是這副恨不得她死的嘴臉。

她忽然微微一笑,對皇后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希望皇后娘娘日後不要後悔才是。”說著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宛蕙拖她不住,心中更是惶急。

皇后咬牙切齒地看著她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直恨不得自己上前去將她狠狠地抓下,她此次來本來是想來將三皇子抱走斬草除根,沒想到楚霍天卻先她一步,接了過去。她滿當當的如意算盤都落了空,心中別提多憋恨了。

“來人!將罪妃歐陽氏拉下去打!”皇后一聲令下,宮人們不敢再猶豫,一湧而上,將歐陽箬死死按在地上,兩邊的內侍,抄起手中早已經準備好的棍棒高高地揮起……

歐陽箬輕輕閉上了眼睛,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忘懷的。

是華宮被楚軍攻破的那一日,她獨自立在萬千人跪伏之中,含著巨大悲憤與不甘地遙望著他。鼻間滿滿的都是血的味道;還是他在那夜帶著濃重的酒氣在她身上為所欲為,令她滿心滿眼都是絕望與骯髒;還是他撫著她的鬢髮,對她似笑非笑的道:“也許,朕愛上了你呢?”

……

她終於落下一滴淚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痛與宛蕙淒厲的尖叫聲,就讓一切都結束吧。她已經好累好累……

……

……

錢煙翠出了宮門,有些怔忪的頻頻回頭,手中是皇后硬塞給她御賜的金銀與布匹。她幾乎忘記叫隨身的宮女拿著,有些失魂落魄地一路拿著。

兩邊陪伴的是皇后身邊的宮人,一個是大宮女紫葉,一個是吳嬤嬤。她們不停地說著恭維的話,好聽得令她感覺不真實。

錢煙翠有些怔忪的回憶起自己方才在皇后寢宮“宜蘭殿”的一切。

一早,她便被皇后詔進宮中,皇后笑著對她道:“蘇夫人放心吧,蘇將軍喜歡的那女子已經說她與蘇將軍只不過是幼時認識,後來蘇將軍不知為何總是將她掛在心上,她如今已是有夫有子之婦,說這事斷不得再提了。”

錢煙翠放下心來,對皇后笑道:“那是外子太過痴情了。敢問皇后,那女子究竟是誰啊?”

皇后為難道:“這個……人家如今是別家之人,怎麼好再讓蘇夫人知道了身份,總歸是極尊貴的。蘇夫人就放心吧。不過皇上也知道了一二,甚是關心呢,到時候皇上問起,你就照實說了。皇上怎麼問,你便怎麼答就是。本後也會多多說好話的。”

錢煙翠躊躇了:“皇后娘娘,這不好吧,這事要鬧到皇上那邊去,外子會不會……”

皇后似知她的心思一般,笑道:“哪裡會呢,本後都說了,皇上待蘇將軍是不同一般,說是亦父亦友也不為過。不然怎麼會親自為蘇將軍挑選夫人呢?”

皇后一席話說的錢煙翠消了疑慮。

……

再後來,皇上真的來了,只是面色鐵青,只從頭到尾問了幾句話,“這玉佩當真是子玄身上落下來的?”他的聲音冷然,蘊涵了極大的怒氣,錢煙翠嚇得抖抖索索,半天才答道:“是……是外子酒醉之時,臣妾為他更衣時落的下的。”

皇上身子晃了晃,半晌才又問:“皇后說,他酒醉之時念著一個人的名字,那人叫什麼?”

錢煙翠正心疑皇后怎麼將這等細節也告訴了皇上,正想著,皇上忽然一掌拍上龍案,碰的一聲,連龍案上的硯臺筆架都跳了起來,十分嚇人。

錢煙翠什麼時候見過如此的場面,只嚇得哭道:“外子……外子念著那個名字……似乎是個女的,他叫她……箬兒……”

只這句,皇上便頹然坐下,久久再不說一個字。

錢煙翠等了許久,才被李公公拉了下去。

她顫抖地拉著李公公的袖子,抽噎道:“公公,難道我說錯什麼話了麼,怎麼皇上這般生氣?會不會……會不會殺我的頭啊……”

李靖才看著她哭得花容失色,心中嘆息一聲,安慰道:“你先回府,這事……麻煩了……”他看了看那禁閉的殿門,只覺得頭大如鬥。

錢煙翠跟著皇后派來的宮人,渾渾噩噩領了賞賜,又被她們夾著過了幾道宮門。

眼見的硃紅色的宮門似一隻怪獸張著巨盆大口,她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問紫葉道:“這位姐姐,你且告訴我,為什麼皇上那麼生氣?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紫葉的眼中露出憐憫的神色,趁身後的吳嬤嬤不注意,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可知皇上最寵愛的柔婕妤的閨名叫什麼?”

錢煙翠茫然地搖了搖頭,在楚國,女子的閨名是極少掛在口上的,除非成親的時候,媒人才會找女兒家要去,更何況後宮的妃子?她哪裡能得知?

紫葉嘆了口氣,輕聲道:“柔婕妤複姓歐陽,單名一個箬字。”

紫葉那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那一字一句,像是最沉重的石頭一下一下砸著她的心。錢煙翠頓時住了腳,只呆呆看著她那充滿了憐憫的目光。像是看著最可憐最愚蠢的人一般。

錢煙翠機械地轉過頭,看著那隱在重重宮簷之下的“宜蘭殿”,忽然一聲尖叫:“不!皇上,臣妾錯了……不是那樣……不!”她發了瘋似地往裡面衝去,手中的布匹金銀落了一地。

紫葉與吳嬤嬤嚇了一跳,慌忙將她拉住,吳嬤嬤是個人精,見她的樣子就知她已經知道了真相,氣極敗壞地捏了紫葉一把:“要死的小蹄子,要是出了什麼事,叫皇后將你活活打死!”她邊說邊將錢煙翠架了出去,宮門已經近在眼前,只要出了宮門,她要怎麼鬧就是她的事了,與她們做下人的再無關係。

紫葉也慌忙上前幫忙,兩人一起將發了瘋似的錢煙翠拖出宮門,又叫侍衛攔了不讓她再進來,這才擦了把冷汗往回走。

遠遠地,還能聽見錢煙翠不甘的哭喊聲。

吳嬤嬤狠狠地盯著紫葉,口中“小蹄子”罵個不停:“叫你作死告訴她,這下可好了,她知道了,萬一壞了皇后娘娘的事,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紫葉怯怯地道:“奴婢錯了,好嬤嬤別告訴皇后罷,反正皇上也信了……這無妨吧。好嬤嬤……奴婢錯了……”

吳嬤嬤見她求饒,心裡也嘆一口氣,手重重點上她的腦袋:“就你心腸軟,真不知皇后娘娘看重你哪一點了,平日你又不是沒見過皇后娘娘的手段,多少個厲害女人都不明不白死在皇后手中……算了,今個事我不說了,以後你可小心點。唉……可憐那蘇夫人,長得那麼漂亮怎麼一副空腦袋瓜子,話一套就出來了……”

她搖頭嘆息地走了,紫葉回過頭,看到猶自在掙扎要闖進來的錢煙翠,心中不由替她可惜,這個罪名要是坐實了,別說是宮裡那位寵極一時的柔婕妤,就是什麼一等將軍也要砍了腦袋。要知道,這可是欺君之罪!

唉……女人還是不要太天真才好,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銀子……

紫葉打了個寒戰,趕緊跟上吳嬤嬤的腳步。

錢煙翠在宮門哭鬧掙扎,髮髻都散了,遠遠在宮門邊候著的將軍府下人一見,連忙上前去拖她回來。

錢煙翠只哭得天昏地暗,下人趕緊將她往馬車裡一塞,慌忙回府。怎麼最近蘇將軍不太正常,天天出去找什麼勞什子玉佩,而這一向穩重的蘇夫人怎麼鬧得跟瘋婦一般。

趕車的下人嘆了一口氣,變了變了,這天是不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