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一剪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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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一剪梅-4
四盞落地燭臺款款照著斑駁的八仙桌,桌下生了一盆火。
我們如一家人圍桌而坐,慢飲閒聊。街坊鄰里笙簫絃歌漸起,遠處的鑼鼓戲樂聲也愈加歡慶。從窗戶朝東頭看去,天邊都是紅彤彤的。
湯圓子入口即化,帶著桂花的濃香,甜膩膩的。我一口氣吃了許多,直到肚子脹鼓鼓再也吃不下了。
秦夫人對我忍俊不禁:“於姑娘不拘小節是好事,可這糯米做的圓子吃多了難受。”
“可是太好吃了,我忍不住……嘴饞。這麼好吃的東西,一年才能吃上一回,多可惜。”
“原來於姑娘愛吃湯圓,也並不是上元燈節才能吃得到,平日裡若想吃了,來這吃。我命人做就是。”
“真的嗎?”我笑得合不攏嘴,還裝模作樣稍稍推辭,“可……夫人喜靜,我這性子不是打擾夫人了麼?”
“于歸,你時常來看看,也可以給我娘解解悶。”秦朗坤微笑看著我,面頰因燭光而泛紅,楚楚動人。我痴痴看著他,猛點頭。
“是啊,我平日裡一個人,也不知要做什麼。剛來京城不久,認識的人也不多。”說著,秦夫人替我夾了一塊藕合,“多吃點。”
“多謝夫人。”我垂頭,抿脣笑了。
玉臨王將筷子擱下,依然是一本正經的神色,“本王今日有口福了,這樣清爽可口的飯菜,著實是宮裡吃不到的。”
秦夫人掩口笑了笑,“玉臨王哪裡的話,這樣的粗茶淡飯怎可媲美宮中美食。”
“雖然是粗茶淡飯,卻是花了心思做的,便是秦夫人的愛子之心。宮裡的膳食再美味,都比不過這其中的情意。”這番話在如此的夜晚聽來備顯滄桑,玉臨王自六歲封王、地位顯赫,身世卻也可憐,恐怕他連父母的樣子都絲毫想不起來。
我悄悄朝秦朗坤使了個眼色,他會意,勸慰道:“皇上和逍遙王對您玉臨王的情意,也是尋常人盼不來的。”
“皇上倒是邀了我共進晚膳,可是我總不喜歡那些鶯鶯燕燕的場面。早聽聞燈會熱鬧,有秦大人作保,皇上才肯放我出宮呢!”他臉上流露出幾分難得的稚氣。
我趁他興致好,接著說:“我也是第一回看燈會!是有逍遙王作保,皇上才肯讓我自由進出!”
玉臨王頷首道:“皇上默許了你是逍遙王的人,才不會管你。倒是沈美人,畢竟是后妃,皇上不得已要拘禁她……其實,皇兄許久沒如此在意過誰了。”
我撇撇嘴說:“在意她?還如此對她……”
秦朗坤直直盯著我,明明眼神慌亂,卻語氣淡定問:“于歸,你出來玩了,沈美人今日不用伺候麼?”
秦夫人胳膊一抖,不悅瞥了對面的秦朗坤一眼,被我盡收眼底。
“噢……”我眼珠子轉了幾圈,打量了會秦夫人和玉臨王各自的神色,才放心大膽說,“逍遙王今日來送些細軟,順便帶了名丫鬟給她,叫翹兒,也是蘇州沈府來的,從前和我一起伺候小姐。”
秦朗坤頓時笑了,還想說什麼,卻發現秦夫人抬眼看著他、滿臉不悅,他也就不吱聲了。我不由自嘲笑笑,對於秦朗坤來說,我的價值在於可以用來捕獲沈雲珞的訊息,僅此而已。
秦夫人大概很少說這麼多話,看起來勞累極了,便由丫鬟扶著歇下。臨了還告訴我,她喜歡我送的禮物。一想起這話,我就得意忘形。
從秦家出來已過了酉時,華容添一直未出現,我們便沿著街道往東走,期望能遇見他。
無數盞花燈高高低低懸掛在街道兩旁的樹枝上,如一條川流不息的星河,一直綿延到夜的盡頭。汴河橋邊搭起了幾個戲臺子,人聲鼎沸,都掩去了唱戲的聲音,不過湊熱鬧的人反而越來越多。臺上各人穿著華麗的衣裳,濃妝豔抹,演的是普普通通的啼笑怒罵,偶爾也會荒腔走板,可臺下喝彩的人們絲毫不吝嗇。
原想擠進去,可秦朗坤使勁將我揪出來,振振有詞說:“今日可是陪玉臨王出來的,我們要寸步不離跟隨他!”
我瞪眼狡辯道:“那是你,我是跟逍遙王出來的!”
“真拿你沒辦法。”他無奈搖搖頭,“你若是走丟了,到時逍遙王不得找我要人麼?”
我趁機一把抓住他的手,那清瘦而溫暖的手,拿著它,我便心跳臉紅。就容我無賴一回,嬉皮笑臉對他說:“那你牽著我,我就不會丟了。”
他只是看著我,半晌說了句:“你的手很涼。”
玉臨王轉身看著我們,目光狐疑,最終盯著我們袍袖掩蓋下的兩隻手。我理直氣壯說:“秦大人生怕我走丟了,沒法向王爺交代!”
玉臨王點點頭,“本王也實在怕你丟了。走罷,我們去看燈謎會。”
他這小人兒真無趣極了,我撇撇嘴,只管乖乖跟著秦朗坤。街上人群熙攘,遠近的歡笑呼喝聲不絕於耳,我悄悄拽了拽秦朗坤的手,“公子,皇上已經寵幸了小姐。”
他手掌猛地一發力,我吃痛悶哼了聲。玉臨王興致盎然,絲毫沒注意到後面,秦朗坤貼近我,琥珀般的瞳仁彷彿盪漾出淚光:“是因為這個,她才被送到相國寺?”
“不!不是的!”我湊到他耳邊說,“是因為吳美人的案子,皇上怕打草驚蛇,先找了我們頂罪,再暗中調查。”
“那……皇上沒發現?”秦朗坤眉頭一蹙,似有萬分疑慮,迷茫看著我。發現……什麼?他和沈雲珞的私情麼?我緩緩搖頭,迷迷糊糊答:“好像沒有……”
秦朗坤整個人又陷入了憂鬱,抓住我的手又是一緊,喃喃道:“她在朝中無人,所以才任人欺負。于歸,我們要幫她,成為她的靠山,再也不讓她受委屈。從今往後,我什麼也不怕ǐǔü,只要能變得強大……”
我恍然側目盯著他,他接近玉臨王竟是藏有這樣的動機。果然,人心難測。
燈謎會在一處清幽的園林,比起方才的熱鬧,淡泊了幾分,也詩意了幾分。黑夜中的花燈搖曳閃爍,宛如星子,來回穿梭的人們衣袂飄飄,好似仙人。
此處大都是少年男女,花燈上的詩迷為女子多出,男子便捏著詩箋,一面尋思謎底,一面在顧盼流彩中探求蠢蠢欲動的少女春心。三三兩兩待字閨中的小姐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或低眉耳語。整個園子都沉浸在一種靜謐卻隨時可能要沸熱的氣氛中,全然沒有了冬夜的清冷。
玉臨王饒有興致瀏覽著花燈上的謎語,真令人懷疑他今日來這的目的。我狐疑觀察了他許久,雖然歲數不大,可皇家的人,或許就是與尋常人不一樣罷。朝秦朗坤低聲問了句:“玉臨王是否快成親了?”
“成親?他才十四歲!”秦朗坤的語氣聽來很是意外。
“那他來這作甚麼?你瞧,這四下裡全是眉目傳情的男女。”說著,長廊中有人迎面而來,我往旁一閃躲,恰好貼進秦朗坤懷中,耳根一熱,忽覺我們二人不也像那些尋覓愛情的男女麼?可我是男裝,豈不叫人誤會?我撇開頭,偷笑。
湖心的涼亭中甚為熱鬧,玉臨王抬腳便朝那走,大概是小孩兒心性,愛往熱鬧的地方湊去。水面上的迴廊曲曲折折通向湖心,亭內是一幫官宦子弟,吟詩作對,把酒言歡。玉臨王大概認得幾個,問秦朗坤:“你隨我一同進去麼?你好像不待見藺家人。”
“當然跟隨王爺,臣可是向皇上保證了寸步不離的。”
我停下腳步,小聲嘟喃:“我不想去。”
玉臨王問:“為何?”
“那……那裡都是男子……”前面都是男人,許多許多男人,不知何故,我臉上好一陣發燙,怎麼好端端的,會害怕?“你們去罷,我在湖邊等。”
玉臨王看看亭子,又回頭看看我,斟酌再三道:“你便在方才那廊裡等,還能擋風,不許亂走。我們一會就出來。”
“知道了。”我乖順應了,真是有些心虛,這樣裝男子混在男人堆裡,若不小心被人瞧出來,還不知他人要怎樣笑話我呢。漸漸走回湖邊,看著那些女子的花衣珠翠、俏顏紅妝,心裡好生羨慕。從沒試過脂粉是何滋味,也不知道我要為誰而容。
不知不覺沿著長廊走到了盡頭,拐角處幾名少女望著我嬌羞竊笑,我回之一笑,似華容添那般不羈,佯裝風流。回眸間,忽見一輪皓月當中掠過一個黑影,速度極快,我卻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輪廓,那樣優雅的頸項只屬於羅淨的。
上元燈節,他一個僧人跑出來做什麼?還飛的那麼快……不及細想,我一頭扎進林子躍上樹梢,朝他追了過去。可我法術不濟,怎麼也追不上他,落在一棵巨松上氣喘吁吁歇了會,再用盡法力掐指一算,知道他的大概位置了。
站在高高的屋脊上,俯瞰這一座錯落有致的深宅大院,還有那躲在屋簷下披了一身月華的孤清身影。方才進來的時候特地去瞄了兩下,匾額上金光閃閃的兩個字是唐府。再聞院中酒香四溢,後院裡整整齊齊晾了幾排大缸,這樣財勢雄厚的唐家,大概只有桃七釀這一家。
廳堂內歡笑滿堂,樂聲飄飄,還夾雜著嬉笑怒罵聲,其樂融融,乍一聽,覺得十分悅耳動聽。有兩個孩童追逐打鬧著從屋裡跑了出來,羅淨縱身一躍,上了屋頂,這才瞥見了我。他僵在那兒,與我遙遙相望。
屋裡的人依稀走了出來,老老少少足有二十幾人,互相攙扶,前後照應著。幾個孩童興奮嚷嚷著:“去放煙花咯!去看花燈咯!”直到他們說說笑笑出了大院,羅淨從對面飛掠而來,落在我身邊,冷冷問:“你怎會在此?”
我俏皮一笑:“大師總是能聞見方圓幾里內的妖氣,可今日怎麼了?心思在別處罷?”
他朝院外看了看漸漸走遠的人們,想追上去,我忙不迭拉住他,“哎!帶我去啊!”
“你去做什麼?”
“看煙花咯!我從未見過,煙花是什麼花?”
羅淨凝眉,粗魯攬住我的腰,飛快衝了出去,翩翩然落在一片屋頂,又借力而起,朝旁邊的枝頭飛去。我們倆就這樣在京城的上空時起時落,寒風擦過臉頰,我不自禁埋首在他懷中,尋求庇護。青絲揚起,紛紛亂抽打在肩膀,或許有些也抽在了他身上。
忽然一隻手按住我的後腦,聽得羅淨低唸了聲:“好好的扮成男子做什麼?”
我才發覺已經落下了,探頭張望,正站在一家臨街的酒樓屋頂上。他鬆開懷抱,我便覺得冷,縮了縮脖子,答:“逍遙王讓我扮男裝的。”
他盤膝坐下,我也坐下。他一言不發,我也不敢問什麼。
河面上映出的花燈無數,隨著水波晃動,虹形石橋上人來人往。這紅塵很熱鬧,我們倆卻像世外之人,清冷極了。方才唐府那一大家子正慢悠悠往這走來,進了我們腳下的茶樓。我驚奇問:“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來這?”
“你既是來看煙花的,其他的別問。”
我撅起嘴嘟喃:“你不會又是來捉妖的吧?”
羅淨好像恍然想起什麼,側目對我說:“有些妖孽擅幻化成女子,專在青樓教坊禍害人。上次在蘇州凝香閣遇上的那妖精很厲害,被我驅走了,不料來了京城。我暗中打算了許久,一直不敢打草驚蛇,看你扮男裝倒有七分像,可願做我的幫手,助我除妖?”
“當然!”我爽快答應,笑嘻嘻說,“大師,我幫了你,你也要幫我!”
“那便算了!”他橫了我一眼,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喂……你還沒聽我要你幫什麼忙,就這樣拒絕我?”
“你認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麼?”
我一愣,他的法術遠在我之上,連我都可以偶爾窺探別人的心思,他或許不用動一下手指頭也能看出來。我蔫蔫耷拉著腦袋,“你是高僧嘛……會讀心術而已,什麼了不起……”
他似是有幾分狂傲,眉毛一揚,“沒有了不起,只是所有人在我面前都原形畢露。”
“好啦,你高僧嘛!”我哼哼了幾聲,撇頭不理他,真是狂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