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株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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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株媚-6
秦朗坤看我的目光驚詫不已,見四下無人,方走近了,急切問:“我趕回蘇州時,你們已經進宮了。若不是那一場雨,我娘早已去沈府提親,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
他和沈雲珞一樣怨天尤人。我只能答:“事已至此,公子,還是順其自然,莫要強求了。”
他突然問:“你為何不早與我說你是她的丫鬟?”
我一時啞口,絞盡腦汁,為自己編了個理由:“于歸出身卑賤,怕公子瞧不起……”
“你怎會這樣想?我豈是嫌貧愛富之人?你幫過我和珞兒,也算我的恩人。”
我聽了滿心歡喜,他是我的恩人,我也是他的恩人。這樣多好!
秦朗坤就立在牆角下,半晌沒動靜,哀慟閉上眼,低聲問:“珞兒可好?”
“她鬱鬱寡歡,終日不言不語,想就此在宮中捱過一生吧。”
“珞兒進宮的事,是有人搗鬼。我連累了珞兒……”秦朗坤自責不已,左手拈了一根草微微顫抖。
我的心也隨著他發顫,沈雲珞進宮,完全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對華容添撒謊,他也不會弄錯了人。“公子,這怎麼能怪你?”
“是藺水藍,他非要逼得我無路可走。”秦朗坤咬牙切齒,將手中的草捏折了。
藺水藍?記得沈雲珞提及過此人,相國公子,任京兆尹一職。“公子,你如何得罪他了?”
“此等小人,不提也罷!”秦朗坤白皙的面容因憤怒而漲紅,扭頭見遠處有人過來,匆匆與我說,“于歸姑娘,明日酉時三刻,我們在此會面。我有要事拜託你!”
“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去吧,有人來了。”我趕緊躲回枝葉中,透過密密的縫隙,見秦朗坤朝一所殿裡去了。那匾額上寫的是“藏書閣”,我抿脣笑了,明日酉時三刻,他約我。心裡頭甜滋滋的。
春色淡遠,鳥雀啼啾。花風如扇,綠葉成陰。
立夏這日,既是宮宴,亦是決定絮華宮那群女子去向的關鍵時刻。繁複的儀式在嗡嗡樂聲中開始,我們隨著夏青,一行人婷婷嫋嫋走入御花園。我也不敢亂瞄亂看,低垂著頭跟在最後面。朝皇上皇后行過大禮,伺候各位采女入座,我們小宮女又退避三舍,遠遠候著。
真好奇皇上是長什麼樣子的,玉帝我是沒見過,見見人間的皇帝也好啊。可惜夏青正襟而立,將我擋了個嚴實。
宮廷樂曲氣勢恢巨集,在天地間奏鳴。內侍一聲聲尖銳長調的傳令,顯得格外刺耳。忽然一聲熟悉的稱謂入耳,那內侍喊道:“請:長慶王入座——”
我腿一軟,幾乎跌下去,幸好有夏青擋著,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那張可怕的臉。
“請:逍遙王入座——”
咦?原來不止長慶王一個王爺?我好奇想探頭看看,身子剛傾了一點點,只聽得夏青沉聲喝道:“別亂動!”
我乖乖歸位了,癟著嘴。人家沒見過場面,想見識一下都不行……
這時內侍又高喊:“請:玉臨王入座——”
我按捺不住,還是抬頭去看,怎麼又來一個王爺?
“于歸……”夏青微微側頭,嘴脣似啟非啟。
“知道了。”我垂下頭,滿不情願地窩在角落裡。不到十丈的距離,可是那場繁華盛事與我們毫無關係,這便是宮廷,尊卑分明的地方。
祭夏儀式比我想象中持久,樹影從斜長漸漸變得粗短,直到聽見內侍宣佈禮畢,我長長吁了口氣。陽光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內裡的褻衣黏溼,渾身不好受。聽著那些歌聲舞曲,彷彿看到了觥籌交錯間多少動人的容顏都在祈盼聖上的目光垂落,哪怕是不經意的一瞥。
忽聞一陣粗厚穩重的嗓音:“這樣喝酒,未免乏味,眾卿?”
另有一滿含風韻的女聲附和道:“皇上既然覺得乏味,不如,咱們來行酒令?”
我暗自忖度,這便是皇上與皇后?行酒令又是什麼?
“皇后好雅興,只是臣粗人一個,哪裡會你們的雅令,這不是存心叫我出醜麼?”這是長慶王的聲音,我掉了一地雞皮疙瘩,雖然是笑語,但令我覺得毛骨悚然。心裡狠狠咒了他一番,又聽得皇后說:“長慶王,你酒量深,不會雅令,喝酒還不成麼?今日皇上可拿出來珍藏多年的桃七釀,長慶王可要喝得盡興!”
長慶王答:“桃七釀?當年唐七公子釀的絕世好酒,也只有宮中存留了。”
皇上嘆道:“是啊,可惜那唐七公子年僅十二就……真是天妒英才。唐家之後釀的酒,再也不是最初的那股酒香。”
唐七公子?我努努嘴,姓唐的我不喜歡,指不定是唐伯虎的親戚,摘桃花賣錢的傢伙。這桃七釀也是用桃花釀的酒罷,他們倒是喝得開心,可憐了那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