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定風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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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定風波-5
我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要怎樣捱過,日復一日都是渾渾噩噩,夜夜輾轉反側不能安寢。儘管小綠在旁陪著我說話、逗樂,卻依然覺得好孤獨,仿若世上只剩了我自己。外邊的桃花零星盛開了,夾雜著楊柳的絮花,幽怨悽美。。
羅淨就要在今日被處決,小綠說今日京城裡所有的人都會去看行刑。我害怕,但又迫切想知道他會用什麼辦法逃出生天,若我在場的話,是否可以幫到他?喬裝後,我忐忑不安混在人群中去向刑場。在臨街的商鋪裡,驀然瞥見熟悉的身影。是夏青和凌湘,我迎上去,本想歡喜一些,卻連一絲笑意也擠不出來。。
夏青一眼認出我來,吃驚托住我的手:“你回來了!”我見她手裡拎著藥包,一旁的凌湘面無血色,關切問:“凌湘病了?為何要出宮來抓藥?”。
夏青眉頭微蹙,挽住凌湘瘦弱的胳膊,淡淡說:“宮裡的事,說不清楚。”
凌湘目光渙散,面無表情,似乎認都不認得我了。我想牽她的手,誰知她猛地一抖,往夏青身後躲了起來。我不禁恨意凜然,連凌湘都被折磨成這樣了,那皇宮裡恐怕……。
“于歸,你可是回來救大師的?”夏青小心翼翼問。
我點頭又搖頭,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她心疼撫了撫我的發,安慰道:“他是高僧,你是妖,你們一定有辦法逃走。那位清□長受了重創,法力大不如從前,放心。”夏青叫我放心,她卻很擔心我,便陪我一同往刑場走去。
刑場在午門之外,圍觀的人太多太多,我們在後面什麼也看不見。我想看一眼羅淨,卻又害怕看見那火光。心中緊緊牢記羅淨的話,他說眼見不一定為真,明明就是在暗示我,現在所看見的全是假象。我完全相信他可以做到,那臺子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只是一個替身,一個被燒掉的假羅淨,等我回到國師府,就能看見他在朝我微笑。。
人群**不安,前方已經燃起了火光,映得午門上空一片通紅。
我凝神屏息,聽不見任何痛苦的喊叫或呻吟,只有自己的一顆心在砰砰跳動。
前邊有人議論說:“大師的定力真好,在熊熊烈火中還能打坐。”。
我一驚,又舒心一笑,在熊熊烈火中還能打坐,說明這普通的火根本奈何不了他。攥緊的拳頭中盡是汗水,滑膩粘溼,就像被火烘出了汗。
不一會,迅猛的火勢吞噬了整個高臺,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爆竹一般。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隱約聽見有人哭泣。我循聲找過去,發現幾名穿著白衫的婦人哭得悲慼,從旁人口中得知她們都是唐家人,是羅淨的幾位姐姐。她們是羅淨的家人,我應該告訴她們別傷心、別難過,羅淨不會有事。不,還是等等,或許能給她們一個驚喜。我暗自得意,焦急期盼著行刑快些結束。
夏青時不時側頭打量我,見我胸有成竹的樣子,她也沒有多不安,只是陪我靜靜等著。
等到火光漸漸暗淡,等到人群開始散去,我才舉步朝前。熙熙攘攘,推推搡搡,他們並沒有多悲傷。我緊緊盯著臺上,見有幾個人爬了上去。沒多久,一人高舉著一塊閃閃發亮的東西大喊:“舍利子!羅淨大師果然是得道高僧!”。
這話無疑是晴天霹靂,我只覺得腦子裡轟地一下炸了,飛身上前奪走了那人手中的東西。
人群譁然,散去的人們又重新聚攏,議論紛紛。
望著手中玲瓏剔透的火紅寶石,我整個人好似冰雕,動彈不得。。
對面的人叫囂道:“舍利子是我先發現的,還給我!”。
我置若罔聞,邁著灌了鉛一般的腿,跪倒在那攤灰燼面前。雙手顫抖著插入滾燙的焦土中,撥開、翻尋,什麼也沒有,除了灰,什麼也沒有了。羅淨呢?如果他不在這裡,怎麼會有舍利子出來?
他被燒死了,燒成灰燼,只留下一顆通紅的舍利子?。
熱淚毫無預期地滴下來,落在舍利子光潤的表面上,一剎那,一縷靈魄飄曳而出。我微微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待狠命下手去抓時,那縷靈魄從指間倏然飛走。這是七魄中的最後一魄,我想我可以確定,羅淨又騙了我。。
他就這樣走了,留下一顆舍利子。真真的來去無牽掛!。
可是你還欠我一個答案啊……你愛過我嗎?。
抓住舍利子的手驟然收緊,指甲深深刺入皮肉,血腥味氤氳開來,像最原始的**。
體內一股強大的力量勃然爆發,我好像完全失去了自己,仰頭狂嘯,高亢而淒厲的聲線撼動天地,直裂雲霄。。
頃刻間天色驚變,臺下塵土漫天飛揚,人群驚呼尖叫。
垂下頭,望見飄揚在空中的白髮,胸腔中那顆柔軟的心漸漸變得冷硬。
我和白娘子一樣瞬間白頭,卻不是成仙。
騰空飛起,躍過午門,春風在耳邊呼嘯,不再和煦,冷冽得可以劃破肌膚。
我要用毀天滅地的力量,讓傷害羅淨的人付出慘烈的代價!。
無數火球從天而降,像地獄之火砸向樓宇殿閣。巨大的火龍在宮殿間盤旋、輕易便吞噬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絳紗衣,芙蓉冠,玉簪珠履;鳳舞門,紅宮牆,描金匾額……一夕之間全部要化作焦土。。
我目不斜視,拖曳著悽豔的衣裙,臉色麻木朝延華殿走去,眾生都在烈火中煎熬,我無暇顧及。只因我是魔,天地萬物再也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想要一個人命,凡人說,這叫血債血償。
昏君早已方寸大亂,護駕的人亦不知所蹤,身邊僅有一個吳千雁。他瞠目結舌看著我,握劍的手瑟瑟發抖。。
我一言不發,出手便是最惡毒的招數,可將人打得神形俱滅!。
紫黑的光芒飛速襲出去,昏君閃躲不及,一把抓過吳千雁來抵擋。魔道的法術豈是肉身可以抵擋的。吳千雁錯愕驚悔,想躲避,卻被他緊緊抓在手中。他們的面容因極度驚恐而扭曲,在一陣紫黑的煙霧中漸漸分崩離析。。
火蛇早已纏上了樑柱,不一會,房梁坍塌,延華殿化為廢墟。。
於驚天的淒厲哀嚎聲中,我聽見了激昂的號角。
原來華容添的援兵到了,可惜,一切都遲了。
我坐在羅漢殿的頂端,遙望皇城。腳下是五彩琉璃瓦,映著遠處的粼粼火光。塔角的風鈴嚶嚀著,宛若在悲泣。漫天遍野都是熾熱的風,夾帶著烈火的味道。一頭瀑布般的白髮在雲煙中飛揚,不知何去何從。。
“小桃花、小桃花!”羅淨的聲音飄渺而親切,我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四處張望。
直到他的魂魄真真切切聚在眼前,我麻木的心終於有了些知覺,眼眶中蓄了許久的淚滾滾撲落。
他坐在我身旁,神色平靜,嗓音空泛:“你到底是走了這一步。”。
我伸手小心翼翼觸到他的臉,那麼虛無,空空蕩蕩。將手中染了血的舍利子遞出去,忍淚質問:“你為什麼要騙我?你寧願去死,也不願跟我交代!”。
羅淨目光忽而變得蒼茫,深切道:“不,我只想避過這場浩劫,誰知道,一切終是徒勞。”
“從頭到尾你都清楚地知道你就是我的劫,為什麼要一直騙我瞞我?”我已經聲嘶力竭,他卻仍然平靜。。
“我是你的劫,你可知何為劫?怎樣才能渡劫飛仙?我之所以成為你的劫,只因前世的淵源。你本是天界一顆仙桃,因緣際會之下落在了人間。我在千年之前是賣酒人,你一時貪新鮮,向我討酒喝,可我卻騙了你,將你吃下肚。之後我不知為何心生懊悔,隨手將桃核掩埋,給你澆了幾滴酒水,算作彌補。從那以後,你沉睡了,生根發芽,等待元神的甦醒。”。
我好似想起什麼來,卻仍是一片茫然。羅淨接著說:“之後你遇上的人,是華容添,他千年前不過是歸隱山林的儒士,傾倒於你的綽約風姿,從此結廬於桃樹下,一過便是一生。詩句是他刻的,便註定了你們倆一世的情緣。最後那唸詩的男子才是秦朗坤,只可惜,他只是無心路人,你卻錯將他當作恩人。”
我喃喃念道:“劫……緣?”。
他在我身旁嘆道:“于歸,抬頭看看那些無辜的生靈,你知道自己的劫在何處了麼?”
我茫然望著天際的那片火海,心中卻浮不起一絲憐憫。。
“這就是你的劫,也是人間浩劫。為了避免此劫,我才毅然出家。”。
我嚥下淚,隱忍道:“你既然早已洞悉一切,為何還要赴死?如若你不死,我又怎會墮入魔道?”。
羅淨闔眼道:“不,我看見了開始和結束,便自作聰明扭轉了過程。若我沒有出家,仍然做唐七公子,我們之間便是一段孽緣。華容添本來貴為天子,強取豪奪佔有了你,併為我指婚,於是你一夕成魔,火燒皇宮,以至生靈塗炭。相國寺主持玄明大師領我遁入空門。這場浩劫皆由我而起,便該由我了結。於是我私自改了華容添的命格,那時遭了三十三道天雷,元氣大傷。我以為,我不是唐七,他不是皇帝,你就會幸福……其實現在你已經得到幸福了,我覺得一切也該結束了,我死之後,你的劫也就隨之消亡,然後天下太平。誰知,你竟然還是走了這一步……”。
我定定望著他,多想依靠他,多想從他身上獲取一點力量。他卻終是一個虛無的影子。我猶自流著淚說:“你真傻……你根本就不懂。明明愛著,卻死也不肯承認。生離和死別,不是一樣痛徹心扉麼?你選擇赴死,無疑是叫我絕望、叫我痛不欲生!”。
羅淨扭頭望著天邊,喃喃說:“我以為,你愛著他。”。
“你以為、你以為?!你何時問過我!”。
他搖搖頭,剔透的面龐上露出一絲笑意:“你對我,不過是一點眷戀、一點不甘、一點執著。說到愛,你又愛我什麼?于歸,你回頭看看,華容添的軍隊已經進城了。”。
“我不看!”我癱坐在琉璃屋頂上泫然涕下,三千白髮在風中飄散、搖曳。“你告訴我,你愛過我嗎?有沒有愛過我?!”。
羅淨紋絲不動,含笑凝視遠方。“你看,旌旗飄揚,鐵騎軍團終於重整旗鼓了,赫赫天威當如是。他果然是帝王之才。”。
我微微仰頭盯著他,一遍又一遍問:“你有沒有愛過我?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于歸,放下執著,你才能看見更美的所在。”。
我嚎啕大哭,朝他咆哮:“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你回答這個問題!”。
“他在看你,于歸,他在看你。”羅淨飄然落在我面前,指尖輕輕觸到我的眉,“你回頭看看。”。
我蜷著頭,強壓住啜泣,嘶啞說:“你回答我,我就回頭看。”。
羅淨素日淡漠的面容上凝出一股深情,幽幽嘆了聲:“我預見了開始和結束,卻始終看不透過程。于歸,我是愛你的。因為愛著,所以害怕活著,我以為人死了,便不會心痛。”
我破涕為笑,說:“膽小鬼,你竟用死來逃避。”。
他也笑了,像是極盡了一生的快樂,神采飛揚喚我:“于歸,快回頭!很多人在等你。”
我緊抿著脣緩緩扭過頭,淚眼朦朧,只見寬闊的御道上幾列閃著黑色寒光的鐵甲軍隊,氣勢雄渾。華容添端坐在一匹披甲戰馬之上,身形筆挺如劍。。
忽然,身側閃過一道光,耳旁響著無數細碎的聲音,就像有金子落在琉璃瓦上一樣動聽。羅淨站了起來,仰面望著從天上直射下來的金光,似是恍惚了一下,隨後俯身在我額頭一吻,那一吻,似是有一生那麼長。他從未笑得如此恬淡,在我耳邊低語道:“生生世世,我都會保佑你平安喜樂。”
“大師……”我伸手想抓他,卻生生忍住了,淚在眼眶裡打轉,我便仰著頭,不讓它落下來。
他的魂魄順著金光漸漸飄散,飄散至雲端。我高昂著頭,仿似看見他在雲層中朝我笑。手中的舍利子散發出金燦燦的光,高高舉起它,我才發現,這原來是一顆玲瓏剔透的心。他上了天界,把心留給了我。。
華容添的鐵騎步伐震天,每一下靴聲都響徹城內外。。
低沉肅遠的號角響起,一場軒然□還未掀起,已然結束。
青山森鬱秀,溪水凌波皺。柳絮漫天飛舞,繁花簇簇似錦。池塘清淺,煙波纏綿。
春天的山谷如同仙境,宅院倚著桃樹而建,回塘曲檻,鞦韆盪漾。。
籬笆外的花叢中,小綠帶著紫葳撲蝶,京墨乖乖坐在一旁搖頭晃腦唸書。
我合上窗,拾起妝奩中一支銀簪,斜斜插在髻上。華容添的聲音忽然融融湊到了我耳邊:“真美。”他喜歡在清晨專注地替我描眉畫黛,末了還在眼角抹上一點桃色的胭脂。
鏡中人嬌顏白髮,我一向自詡為不老的妖精,卻還是白了頭。因火燒皇宮,荼毒生靈。天庭本要處我極刑,但念我懷有凡胎,於是網開一面。只剔除了我的魔骨,判我受永劫之苦。永劫,即每一個輪迴都是劫。我如今沒了任何法力,與凡人無異。。
玉臨王登基之後,為我們在山谷中建了這座清雅的宅院。藺水紅被尊為太后,藺水藍封侯拜相,秦朗坤亦位極人臣。在秦朗坤的一再堅持之下,華清泠沒有進宮,賜封郡主後交給了他撫養。
夏青為凌湘尋了一戶人家之後,又返回宮中,繼續侍奉后妃。。
一切似乎都很圓滿。我微微一笑,將掌心的舍利子偷偷塞入了妝奩的夾層。
半躺在桃樹下,望著懸在頭上的一大片粉紅雲霓,花瓣落下來,似乎還帶著淡淡的酒香。當初這株桃樹幾乎被燒死,是羅淨日日用桃七釀澆灌,令它起死回生了。我看到樹底下破碎一地的酒罈,才知道為何他如此吝嗇,連酒都捨不得給我喝。。
華容添伏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仔細聆聽,像個孩子一樣傻笑。。
我凝視他的後腦,想起某一日的午後,有光滑的頸項貼著我的肚子,聽得那麼認真。儘管那時候我肚子裡什麼也沒有。。
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還是緣……
有些故事,在桃花燦爛的時候開始,亦在桃花燦爛的時候結束。
番外 · 羅淨
赤焰將天際焚燒,通天火光從巍峨的宮殿輻射千里,哀嚎淒厲。。
五彩琉璃瓦映出粼粼閃光,塔角的迎風鈴嚶嚀著,宛若在悲泣。。
那一頭瀑布般的白髮在雲煙中飛揚,眼臉腮龐的桃妝被淚水化開。。
“你有沒有愛過我?究竟……有沒有愛過我?”她微啟悽豔的脣,模糊話語響徹耳畔,卻像驚雷一樣劈在我心上。。
猛然間就這樣醒了,膽顫驚惶,滿身是汗。。
外間的丫鬟聽見響動挑起簾子,曼聲詢問:“七公子,酒醒了麼?是時候奉旨進宮了。”
隔著嵌紗看外面朦朧一片,心有餘悸問:“我睡了許久?”。
“昨夜公子醉倒在院子裡的桃花樹下,夫人親自將公子送回屋的。”。
“那桃花酒清醇得很,我貪杯了。”我猶自說著,汗涔涔地從額角沁出。夢中白髮女子的聲音模糊聲音不絕於耳,彷彿從夢中跟著我到了夢外。儘管簾外春光正好,一陣莫可名狀的涼意還是在我後背攀爬起來。。
連忙跳下床,飛快穿好衣袍,顧不上別的,一徑出了門。。
路過中庭時,我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目光落在那株伴我十餘載的桃樹上。微風過處,花影婆娑,夢中那個女子的容顏再度浮現在我眼前。我又是悵然,又是驚懼,快步離開了它。
今日立夏,宮裡的人來得很準時。我帶著新釀製的桃花酒代唐家酒莊入宮敬獻貢酒。
我年僅十二,卻憑一罈傾世好酒名聲大噪,人們慣用“唐七公子”這一雅號稱呼我。而我,則因傾倒於手中這壇新釀的酒,將它命名為——桃七釀。。
轎子抬得四平八穩,沒有顛簸搖晃,隱約聽見外邊的人說快到宮門了。我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眼前一黑,仿似聞見烈火焚身的焦臭味道。懷中的酒罈子險些摔落,我惶然挑開窗簾,讓午時的陽光碟機走黑暗。瞥見外面空蕩蕩的青灰地,心悸不安。
迎夏宮宴上,皇上對桃七釀讚不絕口。恰逢江西景德鎮官窯進貢三隻紅瓷茶盅,皇上龍顏大悅之下賞了我一隻。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硃紅的瓷器,高貴而凝重。傳聞天下僅有三隻,第一隻賞給了江西巡撫,我竟得了第二隻。
皇上興致大好,笑談間,將最後一隻紅瓷盅賞了出去:“三皇子此番收復塞北失地,戰功顯赫,朕甚感欣喜!來,也賜紅瓷盅一隻!” 。
“兒臣多謝父皇!”那聲音洋洋盈耳,我不禁循聲看去,打量這位名揚四海的三皇子。他是一個傳奇,擁有絕代風華之姿,卻在束髮年歲毅然投軍,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奔赴大漠苦寒之地,馳騁沙場。
眼見之下,這位皇子不足弱冠之年,卻英姿勃發得緊,眉眼間自有一派懾人的氣度。大抵是感覺到我的目光,他微微回眸,對我淡然一笑。我一怔:這張臉,仿似在哪裡見過……未及細想,腦中一陣抽痛。
回府之後,父親將那隻御賜紅瓷茶盅高高供了起來,全家人一同跪拜。父親欣慰得很,對家人大聲宣佈:“有了桃七釀,唐家酒莊從此便能在京中立於不敗之地。”。
其實他可能想說,有了我,唐家酒莊後繼有人了。當然,我是唐家五代單傳的男丁。
父親一向嚴苛,我怕他知曉了昨夜我醉酒的事,早早躲回了房。。
把酒臨窗,我淺淺抿著桃七釀,脣齒含香。望著院中亭亭玉立的桃花興嘆,除了它,別處的桃花釀出的酒都不曾有這般滋味。或許這株桃花是為我而生的罷。。
我這回沒敢貪杯,仍然醉了。。
一樣的夢境。她的白髮在風中翻飛,掃在我臉上,生疼。她的淚暈開了胭脂,渾濁的、帶著桃花色。遠處的皇宮裡哀嚎驚天,她漠然不理,只是一遍遍地問:“你有沒有愛過我……”
我怎麼知道呢?迷茫望著那火,好似情不自禁漸漸逼近,闖入熾熱的大火中。腳下不再是琉璃瓦,聞見一陣焦臭,發覺我的身軀在焚燒,宛若遭受地獄之火痛不欲生……。
周圍景象瞬變得叫人眼花繚亂,那女子、白髮染回青絲,笑靨迷人,穿著大紅嫁衣,款款朝我走來……忽又出現一襲玄色身影,遺世獨立,那是九五之尊,牽走了我的新娘……只驚鴻一瞥,我認出了,竟是今日才見過的三皇子!。
被雷聲驚醒,摸摸身子,並沒有燒著,還好只是夢。外面已是一片風雨悽迷,暮色中夾帶著雲霧。我狐疑看著那半壺喝剩下的酒,覺得自己是真的中邪了。。
這時,屏風外面閃進一個倩影,匆匆喚我:“七公子!相國寺住持突然來訪,說要見你!此刻正往此處來!”。
“相國寺住持?”我失笑,難不成是來給我驅邪的?。
燈盞依次點上,頓時亮堂了。外面還是一片譁然的雨聲,我規規矩矩從裡屋走出來。
鬚髮蒼白的老僧目光悠遠,看著我點點頭:“老衲乃相國寺主持,玄明。方才我見這邊屋子金光四溢,原來是這位小施主開了天眼。你可願意隨我走?”。
我撲哧一聲笑了:“走去哪裡?當和尚?”。
“小施主與佛有緣,早一日入空門,便能早一日造福蒼生。”。
我一本正經解釋:“大師,我要繼承唐家祖業,不管什麼天眼佛緣,我是不能隨你走的。造福蒼生更是與我無關。”
“你知道何為天眼?”老僧枯木般的手指在我額頭輕輕一按,“你能看見前世和未來,看見了嗎?”他的指尖好似有股極強的吸力,將我的思緒拉到高高的雲端。俯瞰蒼茫大地,城樓前面的斷頭臺上,二十幾人痛哭流涕,那分明都是我的親人,孃親和姐姐們……另一方的宮牆之內,烈火熊熊,生靈塗炭……。
“這場浩劫,皆因你而起。”老僧倏然遞出左手,託著巨大的金缽,“看吧……”
我遲疑看去,金缽中頓起煙霧,逐漸呈現清晰的畫面:。
一枚仙界的蟠桃從天而降,穿過雲層,跌落在深谷中。一個醉酒的少年恰好拾得它,吃淨這枚仙果後,將果核埋入土中,並以酒為水澆灌它。本是隨手之舉,不料,那果核竟於他轉身之際發芽。
數年後,桃花初長成,一名落魄儒士驚羨於它的美麗,便在樹幹上刻下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從此結廬於桃花樹下,寄情山水,陪著這株寂寞桃花逍遙度日。
桃花芳華無限時,一雙愛侶從樹下經過,少年輕吟樹上鐫刻的詩句,並折了枝桃花送給心上人。只是一剎那,驚醒了仙桃的元神。她聽見的第一個聲音,便是他吟誦詩句。。
甦醒的桃花元神化為一股清氣,拜在白娘子座下修行,名為于歸……。
我幾乎窒息了,渾身僵冷。雖然她尚未修成*人形,不見相貌,可我知道,她就是那白髮魔女、那個一遍遍問我愛不愛她的白髮魔女!玄明大師雙手合十,“你是有慧根的,定能有所參悟,我明日再來。”。
我懵懵看著他,沒有作出絲毫反應。。
顧不得電閃雷鳴,我冒著大雨,失魂落魄走到桃樹下。風雨打落了許多花瓣,片片粘在酒缸上、泥土裡。誰能想到,這竟是一株仙桃!它真是為我而生,成就了唐七公子的名聲。因因果果,紛擾不清,只是那一場殘酷的浩劫擺在眼前,讓人避無可避。。
即便那場大火我可當作沒看見,唐家滿門抄斬我如何能視而不見?就算一切我都沒看見,那句問話卻聲聲迴盪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是惡魔,一面荼毒生靈,一面問我愛不愛她?惡魔!
連呼吸都沉痛起來,我開啟樹下最後一罈桃七釀,喝得爛醉如泥,從此一病不起。
三個月之後,我剃度了。皈依佛門,懷著一顆迷茫悽惶的心。。
唐家對外宣稱唐七公子英年早逝,喪事辦得聲勢浩大。直到那天,世人方知,原來唐七公子名為其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出殯那日,我站在羅漢殿的頂端,赤足踏著五彩琉璃瓦,遙望旭日。
片花放送 片花三。
場景:琉璃屋頂。
人物:羅淨,于歸。
補拍前傳,于歸一頭白髮,嘴裡絮絮叨叨揹著臺詞。其實她的臺詞就一句:你有沒有愛過我?
羅淨黑著臉坐在旁邊,一言不發。。
于歸笑嘻嘻問:“光頭,我們來對對臺詞吧?”。
羅淨慍怒:“你再叫我光頭試試?”。
“怎麼了?”于歸委屈地瞪著一雙桃花眼,“這兩個月,我不是一直這樣叫你麼……”
“可是你為什麼叫華容添大哥?”。
于歸乖乖解釋:“他比我大啊,而且又是前輩。”。
“還叫他大帥哥!”。
“他本來就很帥啊……”。
“哼!”羅淨甩甩袖子,不忿道,“就是說我不帥了!”。
“不是不是,你也很帥!”。
“那為什麼叫我光頭?”。
于歸摸摸他的頭,笑道:“光頭可愛咯……”。
羅淨橫眉豎目:“你明明是在暗戀華容添!”。
于歸納悶問:“就算是,你為什麼生氣?”。
羅淨語塞。。
鏡頭中,于歸熱淚滿腮哀傷地凝視羅淨,“你有沒有愛過我……究竟有沒有……”話沒說完,一個光溜溜的後腦勺擋住了于歸悽美的容顏。池導大跌眼鏡,站起來指著對面大叫:“喂喂,越來越沒規矩了!”。
于歸推不開羅淨,只得往後躲,無奈嘴脣被他吸得牢牢的,雖然她給他做過一次人工呼吸,但是,這樣連舌頭都攪在一起,好不衛生喔……她又氣又急,最後沒辦法狠下心咬了他的舌頭。羅淨痛得捂住嘴,于歸兩腿一通亂蹬嚎啕大哭:“你欺負人!哇哇……人家的初吻真的沒有了啦……”
片花四。
場景:書房。
人物:于歸,華容添,羅淨。
“曖昧戲,最重要的是l,懂麼?”池導蹲在地上耐心地同於歸解釋,同樣蹲在地上的于歸一面畫圈圈,一面嘟著嘴說:“可是那麼多人看著,好難為情喔……”。
池導使勁瞪著她:“上次你跟光頭當眾接吻怎麼不難為情?”。
一提這事,于歸就惱羞成怒,噌地站起來,“哎喲,那不是接吻,那是被強吻啦!”
池導也站起來,湊到她耳邊問:“你跟他的彆扭鬧完了沒有?跟孩子似的,你們這樣怎麼拍戲?”。
于歸不答話了,一個勁地翻白眼。池導敲了敲她的頭,“還翻!桃花眼變死魚眼啦!我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群活寶……”。
開拍,于歸坐在書桌上,兩條腿在空中晃盪,笑眯眯問:“那馬夠不夠壯?兩個人騎,它可吃得消?”。
華容添目不轉睛盯著她,“它吃不消,還有我呢。”。
于歸憋紅了一張臉,嘟嘟喃喃說不出話來。。
池導急了,站起來大喊:“于歸的臺詞怎麼了?卡帶啊?”。
于歸垂下頭,小聲說:“不曉得誰寫的臺詞,好羞人喔……”。
華容添輕輕捏起她的下巴,笑容寵溺:“演戲而已,怕什麼?”。
于歸瞪著一雙桃花眼,目光很無辜,想起後面還有更加曖昧的戲,她都想哭了。
池導又指揮了一番,叫:“各單位預備!開始!”。
重新開始,華容添看著于歸的表情,忍俊不禁,“它吃不消,還有我呢。”
于歸迎著頭皮擠出一句:“你?你又不是馬,我要怎麼騎?”。
突然從片場某個角落裡發出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嚇一跳,回頭觀望,只見羅淨和椅子一起摔了個八腳朝天。他爬起來,拍拍灰,扶起椅子,若無其事坐好。池導白了他一眼,又叫:“重拍!各單位預備,開始!”。
華容添繼續重複那句臺詞,于歸剛才說過一遍,這次順暢多了。華容添竊喜,面上不動聲色,欺身而上,正要扳開她的雙腿,某個角落裡又發出一聲巨響。眾人又回頭觀望,只見羅淨蹲在地上默默拾著摔碎的玻璃杯。。
池導慍怒,威嚴道:“來人,把他拖出去!”。
於是羅淨同學被五六個彪形大漢架出去了。于歸伸長脖子望著,突然腦袋被華容添掰回來,她蔫蔫地耷著眼皮唸叨:“又要重拍……”。
這次池導剛喊“開始”,攝影棚外傳來一陣嘈雜,一個劇務風風火火衝進來,大喊:“導演,羅淨說他肚子疼!”。
池導怒吼:“他還有完沒完了?!”。
劇務又小聲補了一句:“好像是急性闌尾炎。”。
眾人都愣著沒反應,于歸噌地從桌子上跳下來,一溜煙跑沒影了。華容添一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道:“看來我完全沒希望了。”。
池導睨著他,鄙夷地撇撇嘴,心想:原來你想老牛吃嫩草啊……。
片花五
場景:溫泉。
人物:羅淨,于歸。
別人都在忙碌,于歸穿著比基尼在溫泉裡玩得不亦樂乎,羅淨補了妝趕過來,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準備入戲。于歸仰頭朝他揮手,“光頭,你也下來麼?你剛動過手術,可以泡泡溫泉呢!”
羅淨搖搖頭,看上去面容平和,其實心裡在奸笑:叫我光頭,哼,看我等會怎麼收拾你!
“燈光準備好了?”池導叉著腰站在最高的機位旁邊,縱觀全域性,除了水裡那個活蹦亂跳的傢伙,整體還不錯。池導拿著大喇叭叫:“于歸,出水!準備了!”。
于歸意猶未盡爬上岸來,玲瓏有致的身段呈現在眾人面前,周圍發出一片輕微的“哇”聲。于歸歪著頭不明所以,羅淨卻猛地彈起來急急忙忙攤開雙臂用袈裟將她擋住。池導在上頭喊:“和尚站起來幹什麼?躺下!準備開拍了!”。
羅淨眼珠子轉了幾圈,一面遮住于歸一面對她說:“來,你跟著我慢慢蹲下。”
于歸聽話地躲在他的袈裟後面,蹲下,然後問:“為什麼?”。
羅淨忿忿道:“你都被人看光了!”。
于歸笑嘻嘻說:“沒有啊,我穿了比基尼!”。
羅淨斜了她一眼,酸溜溜地說:“這麼暴露的比基尼,你想穿給誰看?”
“華大哥啊!他陪我去買的,是他挑的!好不好看?”。
“什麼?”羅淨咬牙切齒道,“當然不好看,難看!”。
于歸方才還笑靨如花,一剎那失望極了,眼裡含著淚花楚楚動人。羅淨望著她雪白的肌膚,胸前若隱若現的飽滿,嚥了咽口水。。
池導在上面看得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倆在幹嗎呢?各就各位!”。
羅淨擁著于歸躺下,用袈裟小心翼翼蓋住她,小聲說:“好好拍戲,別再惹池導生氣了。”
于歸癟著嘴說:“明明都是你惹她生氣。”。
池導一聲“開始”,兩人噤聲了,開始深情對望。按照劇本,于歸輕輕順著他的臉頰撫摸上去……。
池導滿意點頭:“嗯,不錯不錯,今天兩人的狀態都很好。”。
微微的耳鬢廝磨之後,羅淨翻身將於歸壓住,開始熱吻。于歸沒有吻戲的經驗,只是順從他,漸漸地閉上眼睛,兩腿被分開,她自覺地抬腿纏上他的腰間。明明知道在演戲,可是羅淨的狂熱令她雲裡霧裡,分不清白天黑夜、戲裡戲外。。
池導喊了聲“停”,可是底下的兩人並沒有停下。。
池導又喊了聲“停”,可是所有的人都不動,緊緊盯著鏡頭裡的半裸男女。
池導狂怒而起,“來人,把他們給我拉開!”。
池導身後的秦朗坤翹起蘭花指抹著眼角,幽幽地說:“哎唷……棒打鴛鴦,真可憐……”
藺水藍悄然湊到他耳邊說了句:“噓……別暴露,小心下一次就是棒打我們了。”然後又一本正經在附近走來走去,走去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