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誤佳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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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誤佳期-4
兩層床帳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我們既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裡面。沈雲珞躺在旁邊,只伸了胳膊出去。也不知小和尚從哪兒找來的郎中,大膽得很,為了銀子敢給妖怪看病。
他捏著沈雲珞的手腕已經很久了,我不耐煩問:“先生,怎麼樣?”。
那郎中慢悠悠說:“不急、不急。待老夫好好開方子。”。
“有那麼複雜麼?”。
“這人妖結合的胎兒,很難說。”。
我略帶嘲諷道:“難道妖精的脈象和人不一樣麼?”。
“倒是差不多……”他終於鬆了手,沈雲珞悄然吁了口氣,將胳膊收回來。
“先生都看好了麼?”一名僧人問。。
“心中有數了,這就去給國師回話。”。
“等等!”我喝道,“誰讓你去回話的?告訴我就行了。”。
“這……夫人,這些話,理應同當家人說的。”。
我不客氣道:“國師府我當家!你心裡是有數了,可我沒數,再說我的丫鬟就在這,你不得好好說說讓她怎樣照顧我麼?”。
郎中無奈答:“那好……夫人腹中胎兒已經三個月大了。這三、四個月的時候,是最要注意的,夫人體質虛弱,或許是有挑食的毛病,宜多多進補!”。
我故意抬高音調:“不是我想挑食,在這府裡天天跟一幫僧人吃素,我的孩子可受不了了。”
“哎喲,有身孕的人光吃素可不行!”。
“聽見了沒?”我挑釁一般衝外面的和尚說,“回去跟國師說說,為了他的孩子著想,今後要多備肉食。”。
郎中接著說:“不僅如此,還有許多事我要一一交代給丫鬟,免得小丫頭不懂伺候。”
小綠在一邊興致盎然道:“先生請吩咐,我最好學了!”。
“小僧便在桃苑外面候著了,先生交代完之後,請跟小僧去見國師。”。
我嘟喃了一句:“他重傷在身,何必還叫他操心這些?”僧人立即接話答:“師父聽說夫人不舒服,很擔憂,既然如今得知是有喜了,理應去報個喜才是。”。
“小師傅,你不覺得堂堂相國寺高僧有了孩子是一件很丟人的事麼?”。
他念了聲阿彌陀佛,便出去了。我心裡暗暗有一股報復般的暢快,可又無由地感到心酸。郎中交代小綠的時候,我和沈雲珞都默默聽著,悉心記下。。
。
從床帳裡鑽出來,隱約看見郎中出了桃苑,再將結界封上。接過小綠手裡的幾張方子一看,沈雲珞的身子還真夠虛的。我聳聳肩將方子還給小綠:“這下我得想辦法弄點銀子了。”
沈雲珞睨著我反問:“國師府沒銀子麼?”。
“誰知道呢?”。
“你不是當家的麼?”。
我瞪她一眼:“我要真當家,怎麼會被關在這裡出不去。”。
小綠從旁安慰:“放心吧夫人,既然是您懷孕,羅淨大師一定會負責的!”
“嗯,有道理。”我一拍桌案,“以後買藥,都管他要錢!”。
“可是,夫人怎麼會懷孕呢?”小綠眨巴著眼睛望著我,沈雲珞也扭頭盯著我。我無視她們,抬頭四處張望,慢條斯理說:“好餓啊,怎麼就餓了呢……”。
沈雲珞起身走到我面前,笑得很溫柔:“于歸,難道傳言是真的?你在羅淨禪房中……”
“胡說八道!”我噌地彈了起來,叉著腰衝她們凶巴巴說,“跟你們這樣俗氣的人,怎麼可能講得清楚嘛!我去廚房找吃的了!”然後一陣風似的逃開了。。
我並沒有胃口,也未往廚房去,在林子裡亂逛了一通,理不清我和羅淨之間的關係。昨日完婚,他受了二十二道天雷,我後悔過,卻仍然心存芥蒂。若是沒有他,我和華容添正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念及華容添,便心跳莫名,想起那月色撩人的長廊,微妙的感覺在周身蔓延,漸漸氾濫成災。他似乎在我身上留下了一種叫□的東西,並且留下了就無法摒棄。我的臉頰滾燙,好在無人看見。
忽覺結界有異動,我即刻飛向桃苑拱門處,不料竟是羅淨。他頭上有許多青紫塊,菱脣蒼白,手上、頸上有灼傷的疤痕。他似乎站都站不穩,兩邊都有弟子攙扶著。我在看見他的一剎那,及時施法,令自己的腹部鼓脹了些,看上去和沈雲珞如今的身段差不多。。
透明的結界橫在我們中間,他過不來,便只是虛弱地笑了笑。我愣了,他在笑什麼?我不能令他發現沈雲珞,於是自己跨出去,心虛得不敢看他,撇開頭問:“你來做什麼?”
他抬了抬胳膊,自己站穩了腳,令弟子都退下。桃苑外邊是長廊繞池塘,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再過一個月,這裡一定美極了。我擔憂得想上前去扶他,或者叫他坐在廊邊的石階上,開口卻冷冷說了句:“你能站住嗎?別掉下水了。”。
羅淨固執地站在那,咽喉動了動,說:“我想替你把脈。”。
“不必了!”我出於本能遠離了他幾步,“郎中都瞧過了,照著方子每日給我進補,若孩子有何閃失,我會把帳算在你頭上!”。
他蹙了眉頭,但很快舒展了,目光溫柔掃過我的腹部:“你隨便怎樣拿我出氣都可以,只是不要為難自己。如今,當然是孩子最重要,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我想要華容添,你能給我嗎?”我脫口而出。。
“放心,即便有了孩子,我也不會同他搶你。你們遲早會重聚。”。
“羅淨!”我頓時心痛糾結,絲毫不瞭解他心裡在想什麼,忍不住朝他大喊,“搶都搶了,你如今又說這樣的話?!我死都會記得,你拜堂時說的那句話,你說,怕這輩子再沒有機會了!”只有自己知道,當時聽見那句話,我的心是柔軟的。。
羅淨緩緩搖頭,嘴角用力揚起一個弧度:“我沒有搶……你的心。”。
我胸口堵得慌,狠狠瞪著他:“你搶不到,永遠也搶不到!”。
“那樣最好。”羅淨的身子歪了一下,伸手扶住廊柱,低聲下氣說,“我不放心……讓我試試你的脈搏,好嗎?”。
“我真不明白,你為何如此關心我?”。
羅淨喘著氣,臉有些漲紅:“我關心的是孩子,你是知道的,唐家五代單傳……若你肚子裡的是男孩,一定要送回唐家去,繼承祖業。”。
我難以置信搖著頭,一步步往後退,過往那些承載了我們無數歡聲笑語的五彩琉璃瓦,都在心裡碎成了渣。他不辭勞苦到桃苑來看我,竟然抱著這樣的目的。無力笑了一陣,我眉眼含笑,故作嬌柔說:“大師,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就一次,我能懷上你的孩子麼?”。
羅淨狹長的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他想用讀心術算我是否在撒謊,可惜如今他的法力不及我十分之一。最終他的神色是黯淡了,半眯著眼喃喃說:“為什麼……我原以為他會明媒正娶,我以為你會堂堂正正做他的妻……”。
我附耳對他說:“你以為的都沒錯,只不過我們先情不自禁罷了。”。
他面如死灰,顫顫巍巍扶著廊柱。我笑著轉身,春風得意,我又使壞了,他會說狠話,難道我不會麼?可是池塘裡平靜的水面倒映出我臉上的一抹笑容,怎會如此難看?我不敢笑了,更不敢回頭,飛快回到桃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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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轉東,春意漸濃。沈雲珞的衣食起居全由我和小綠照料,兜兜轉轉,我還是在伺候她,難怪一早羅淨就說她的命比我好。大概是做了母親,她比從前溫順多了,也愛笑了。雖然偶爾也像現在一樣發呆。。
我趁她不備,忽然奪了她手裡的簪子,笑道:“皇上既然把它給逍遙王了,你也不好拿著這個睹物思人吧?不然我還以為你在想我男人呢!”。
“不害臊。”沈雲珞沒好氣白了我一眼。。
我往榻上倚著,懶懶道:“誰不害臊?我可沒有痴痴呆呆地坐在窗邊思春。”
在窗外煎藥的小綠一面呼呼扇著爐子一面說:“是呀,夫人從來都喜歡在半夜躺在**思春。”
沈雲珞噗嗤一聲笑了,我隨手從花瓶裡抽了枝桃花伸出窗去撓小綠,斥道:“鬼丫頭,你何時瞧見啦?”。
小綠委屈道:“夫人夜裡總是難以安寢,不是思春是什麼?”。
我一時啞口,遲鈍了許久才說:“難以安寢就是思春麼?你真是在醉月樓被人教壞了。”
小綠也不扇爐子,自己搖著蒲扇走到窗邊,一臉新奇問:“夫人,你都嫁給羅淨大師了,為何還說逍遙王是你的男人?”。
這小丫頭真是什麼話也能問出口,我故作淡定:“他本來就是我男人。”
“那大師呢?你的孩子不是他的麼?”一面說,小綠還一面跟沈雲珞擠眉弄眼。我索性從窗戶飛了出去,手裡拿著花枝追著小綠打,追了一會,察覺不對勁,扭頭朝房裡大吼:“沈雲珞,你又折我的花!”。
她從視窗探出半張臉,似笑非笑:“你不如好好想想逍遙王的事。”。
我一愣,垂頭看了眼金簪,皇上沒有遺詔留下,但這簪子卻足夠表達他的心意。可是華容添的孩子被劫持,即便他有先皇傳位於他的憑據,也不敢輕舉妄動。最重要的,始終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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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枝上結了無數的花苞,大多都開出了羞澀的花朵,遠遠看去,如一團粉色的雲。我沒料到羅淨的窗外種著一顆這樣老的桃樹,而且越看越眼熟。為了避免再次被人攔下,我是瞬移過來的。院裡空無一人,我悠然自得邁進了他的房。。
可我來得很不巧,坐在榻上的羅淨褪去了衣物,整個上身赤露著。蜜色的肌膚,漂亮的紋理,在這樣的春日看來更散發出一股生機。目光交錯的剎那,羅淨慌亂了,忙披起僧衣。潔白的衣服襯著微紅的臉色,一點不像平日裡的他。。
我倚在桌邊,戲謔望著他:“怕什麼?又不是沒見過。”。
“我在上藥,你不該這樣進來。”羅淨說話的時候不看我。。
“那我該看見了之後再退出去,說抱歉打擾了嗎?”我輕蔑笑著,“可看見的終歸是看見了,就像有的事情發生了,就不能從記憶中抹去。”。
羅淨的語氣開始不客氣:“找我有事?”。
“我想出門去買點胭脂水粉。”。
他飛快瞄了我一眼:“你又不畫妝。”。
“可是我想畫了。”。
“讓小綠出去買。”。
“她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要自己去看。”。
羅淨沉默著繫好衣帶,半晌才說:“你畫妝給誰看?”。
我心中頓時起了忿恨,女為悅己者容,可我與華容添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遙望相思而不得見。我負氣衝了進去,劈頭蓋臉說:“畫給你看!怎樣?”。
羅淨眼裡噙著笑意,垂目看我的肚子:“四個月了,不能大意,你這樣動氣對孩子很不好。”
“我真不懂你這個人,心裡明明不痛快,非要裝作若無其事!”。
他語重心長道:“小桃花,現在覺得不痛快的是你,不是我。”。
我本不想罷休,可聽見一聲“小桃花”,堅冰般的心頓時化作春水。小桃花,彷彿從遙遠的過去一直傳到了耳邊。歪著腦袋想了會,有多久,沒聽見這個稱謂了?算起來才兩個月而已,怎麼覺得過了半生……我一肚子氣都消了,慢吞吞問他:“傷……好了麼?”。
“若你一直在這盯著我,恐怕就好不了了。”。
“我幫你上藥罷。”我忐忑在他身邊坐下,“怎麼說,其中是十一道天雷本是我的。”
羅淨眉頭一收,成了深深的川字,嚴肅道:“你以後勿要再胡攪蠻纏!若我當時沒有替你擋住,你腹中胎兒有何閃失的話,便要悔恨終身。”。
“誰胡攪蠻纏了?”我悻悻起身,走到窗邊,狐疑望著院中那株桃花問,“這棵樹有年歲了,不比我小多少,哪兒來的?好眼熟喔……”。
“是唐府那棵,你見過的。”。
我仔細回想,確實還在樹上睡過一覺,當時便覺得那桃樹不同尋常。“你把樹移過來做什麼?”
羅淨的目光在樹和我身上來回流轉,遲疑許久才說:“你們是有淵源的。”
我不解,蹙眉看著他。羅淨下了榻,大概還有內傷未愈,動作遲緩。他漸漸往門外走去,我也隨了過去。。
才剛進入花期,這一樹桃花羞澀而天真。春風拂面,帶著淡淡花香。我捋了捋被吹亂的發,側目時發覺羅淨的目光糅雜了許多不可碰觸的傷痛。或許他又想念家人了吧?唐老爺出殯的時候,羅淨痛不欲生,我似乎還流著眼淚抱了他呢……那時候我也和初春的桃花一樣天真。
“這桃花,也有千年了。”羅淨伸手撫摸著粗糙的樹皮,“其實你有強大的靈力,完全可算出來。”。
聞此言,我大驚,隨即凝神掐算,發覺這株桃花分明就是我的一部分。怎麼會這樣?我想了想,幻化一下鑽入桃樹中,運用靈力汲取這棵樹淺淡而朦朧的回憶。原來,是有人在千年前折了我一枝桃花帶到遙遠的京城,隨意插入土中,就這樣成活了,長成這棵桃樹。我懵懵回憶千年前醒來的一剎那,只記得留下的那個聲音,其他的一概不知。。
“是誰?”我迫切望著羅淨問,“是誰折了桃花插在泥土裡?”。
“前世、今生,折花人註定是過客,便一直都是。”。
“秦朗坤?”我低垂著頭,靠在樹幹上,“我幾乎死了一回,才知道他不是我的劫,原來只是折花人。那樹幹上的字跡是華容添的,他才是我要找的人,我從一開頭便算錯了。”
“一切苦難都來自於你的執著,若你早些放下情執,安心隨了華容添,便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我無奈苦笑:“走到這一步,是因為我迷了路。而你早已知曉一切,卻死死瞞著我。”
羅淨仰頭,雙眸映出滿滿的桃花色,微笑說:“如今你們有了骨肉相系,將來會更加恩愛。”
恩愛?我以為今生無望了呢。對羅淨的信任一直起伏不定,金簪和沈雲珞的事我該不該告訴他?欲言又止,最終我還是選擇緘默了。
第十五章125、誤佳期-5
思念與日俱增,我卻仍然被困於國師府,外面就算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不得而知。
窗外桃花三兩枝,鏡前的我雙頰也被映上了粉紅。沈雲珞閒來無聊,教我描眉畫黛,她說我的眼睛最美,但還有法子畫得更美。我忽然興奮起來:“對了對了,夏青上回替我抹了桃紅的胭脂在眼角,容添說很好看呢!”。
沈雲珞細細一想,搖頭說:“桃紅的我沒有。”。
忽然傳來一聲“小桃花”,是羅淨的元神在喚我。他進不來園子,若我不答應,他根本拿我沒辦法。我不急不緩踱著步子,沿著蜿蜒的石子路走到拱門前。“大師,真是稀客。”
羅淨手裡捧了一個小包袱,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平和道:“這是你要的胭脂水粉。”
我一怔,伸手穿過結界,將包袱拎了過來。他一個僧人去買胭脂水粉,也不怕被人笑話。我撇撇嘴說:“誰讓你買的?若不合我意怎麼辦?”。
“你看看,若是不喜歡,我再去買。”。
我討厭看到他這樣逆來順受還一臉淡漠的樣子,丟下一句:“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扭頭就走。羅淨卻警告我:“總之你別再找藉口出去了。”。
我止住步子,回身瞪著他:“既然皇上都信了你的話,我出去了又如何?他還敢拿我怎樣?”
“他是不敢拿你怎樣。你出去無非是找華容添,皇上忌憚他你不知麼?把你們分開,甚至將你困在國師府,就等於砍掉了逍遙王的雙臂,令他什麼也幹不了。你一出去,只怕皇上更會想方設法對付逍遙王。”。
“我真的不明白,華容添這樣處處忍讓,為何換不來親兄弟的一丁點信任!”
“若他真的沒有任何圖謀,先皇豈會叫他一敗塗地?”。
我驀然一驚:“你什麼意思?”。
“皇宮裡的人,誰都不糊塗。逍遙王培植的心腹遍佈大江南北,你當真以為他閒來無事愛好遊山玩水?只是你的出現,打破了他的全盤計劃,到最後他放棄爵位,還是為了你。”
“你是說,如果沒有我的話,現在當皇帝的人是他?”。
“人各有命。”羅淨雙手合十,垂目道,“他沒有皇帝命,無論怎樣都是徒勞。”
我一心急,又跨出結界,焦慮不安問:“怎樣都是徒勞?難道要被軟禁一輩子?”
“雖然沒有皇帝命,不過他的命仍然很尊貴,有享不盡的榮華。鋌而走險不是好辦法,耐心等待為上策。”羅淨意味深長看著我,似乎知道我想出去找華容添不單單為了一解相思。他功力在我之下,不可能算出我的心思,靠猜嗎?我狐疑打量他一週,然後拎著小包袱晃悠晃悠進了桃苑。正要騰空飛回去,忽地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頻繁用靈力對孩子不好,如果你相信我,把結界撤了吧?”
我漸漸飛昇懸在半空,回眸一笑:“我不相信你。”。
羅淨,你終究是長慶王的國師。沈雲珞一旦暴露,孩子也保不住了,我怎會冒險去相信你?
小綠開啟我扔在案上的包袱,興致盎然看了一遍,呼道:“夫人,這個胭脂是桃紅色的!”
我愣愣望著她手心裡託著的一團桃紅,已然沒了畫妝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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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按時來診脈,我和沈雲珞又躲在床帳裡。這樣的時節,悶在床帳裡有些熱,我輕搖著團扇,著急問:“看好了沒有啊?”。
遠處依稀傳來爆竹聲,噼裡啪啦熱鬧極了。郎中卻不樂意,抱怨那些聲音干擾了他診脈。我吐了口氣,懶懶道:“當做沒聽見好了。”。
“老夫一聽見吵鬧聲,就容易分神。”。
小綠在一旁插嘴:“那麼遠的聲音先生也覺得吵啊?”。
“哪裡遠?不就在附近?”。
“藺府離這有十幾裡呢!老先生您的耳朵真好使!”。
“藺府?”我吃了一驚,沈雲珞明顯也顫了一下,我及時捂住她的嘴,“誰辦喜事?”
小綠興沖沖答:“京兆尹大人吶!聽說娶的是吏部魏尚書的千金,京兆尹大人威風凜凜,和聰慧賢淑的魏小姐真是天作之合!”。
我迫不及待問:“如今的京兆尹大人可是藺水藍?”。
“是啊!”。
“啊?”我一下子懵了,脫口而出,“那秦朗坤怎麼辦?”。
沈雲珞也目露哀怨,握住我的手腕從她臉上移開,脣形一動一動呼著氣息說:“我要去看他。”
小綠詫異問:“和秦大人有什麼關係?”。
我隨意敷衍了幾句,然後惴惴不安窩成一團,沈雲珞躺在旁邊一動不動,水潤潤的眼睛卻一直不安地轉來轉去。直到小綠將郎中送走了,沈雲珞彈了起來,堅決道:“我一定要去看他。”
“大小姐,你挺著大肚子我怎麼放心?”。
“原以為藺水藍對他用情極深,我也就罷了,可如今……”。
我幫忙解釋說:“藺水藍只是沒法子,你想想,藺家要東山再起,必定要聯姻。”
“哪個人沒有苦衷?我沒有怪他的意思,藺水藍有特殊的身份,遲早要扛起藺家的擔子。只是阿坤……他一次次遭受這樣的痛苦,眼看自己的幸福轉眼間溜走,乾乾淨淨,什麼也不剩!”沈雲珞淚眼婆娑靠在我肩頭,一手撫著肚子,“因為照顧我的事,他們二人還起過爭執,會不會是因為我,藺水藍賭氣才決定要成親的?”。
“藺水藍雖然橫,卻不至於這般衝動行事,形勢所迫罷了。”我側頭看著沈雲珞,認真問,“你對秦朗坤,是不是餘情未了?”。
“于歸……”沈雲珞幽幽嘆口氣,“一直以來,你對我們的事最清楚不過了。我太執迷,恨命運的捉弄,尤其是他娶了你之後,更加不能介懷。可當我發覺藺水藍的存在,發覺他們脈脈相看的神情,忽然之間醒悟了。其實人不應該總是緬懷過去,而是要踮起腳來朝前看,過去的就讓他過去罷。”
我詭祕一笑:“其實是你的心早被人偷走了,還渾然不覺,自以為還愛著。”
沈雲珞垂頭打量我們倆隆起的腹部,笑道:“你何嘗不是?”。
我大呼冤枉:“我這是假的!你才是被人偷了心還種了娃娃!”。
她似笑非笑貼在我耳邊說:“你既然敢用假懷孕騙羅淨,還狡辯說你和他之間是清白的麼?”我一時之間不知要怎麼解釋,舌頭打結了。沈雲珞接著說:“都四個多月了,時間不短,看來你們早就……”。
“胡說!”我好不容易吐出句話來及時打斷她,“我跟他說孩子是華容添的!”
沈雲珞驚愕不已瞪著我,許久才嘆了句:“那他還如此照顧你,果真是聖人……”
桃林中央,一方石桌,我備了些糕點和茶水。銀色的圓月掛在深藍夜幕中,令我不禁想起了許久以前,羅淨彈奏的一曲月兒高。只聽過一次,那旋律已經模糊了,越是模糊卻越是想念。心思一轉,趁她們未歸,我溜進了羅淨的院子。。
桃樹下羅淨的背影很恍惚,一襲白衣勝雪,偶爾花瓣落在肩頭。我輕輕飄過去,還是驚動了他。羅淨不知拿了什麼往身後藏,目光斜向一旁並未看我,脣邊掛著一絲笑意:“又想出去?”
“不是……我有事請你幫忙。”我一邊說一邊繞到他身後,他也轉了身,結果我什麼也沒看見。
“何事?”他漫不經心問。。
“你教我彈琴吧?”。
羅淨詫異扭頭盯著我:“教你彈琴?”。
“嗯,用最快的辦法,教會我彈月兒高!”身為女子不會彈琴,我羞赧垂下頭,“反正我們都會法術,學起來一定很快是不是?”。
“那倒是,只不過要想要真正融匯貫通還頗費時日。”。
我笑嘻嘻湊了上去,“我不要融匯貫通,只想要這一首而已。”。
羅淨唸咒施法,點住我的太陽穴,輸入一道靈力。我細細琢磨一會,果然這首曲子已經深深印在腦子裡。。
“為何是月兒高?”羅淨問。。
“因為聽你彈過,久久不能忘……”我趁他發怔之際,繞到他身後用定身咒將他定住,一舉奪下了他藏在衣袖下的東西,竟是一隻沾了泥土的小酒罈。低頭在地上尋了一圈,發現樹根附近有坑。又蹲下去刨了幾下,相鄰的地方竟埋了許多酒罈,我抬頭指著羅淨大呼:“被我逮到了吧!你這僧人,竟然飲酒!”用力挖了一罈出來,一手託著一隻酒罈眯眼笑道:“既然有酒喝,當然要分給我一點。唐七公子,這可是失傳已久的桃七釀?”。
羅淨被我定住了動彈不得,估摸他此刻怒火中燒,目光似刀子一般泛著寒光。我得意極了,席地而坐,開了一罈酒。果真是桃七釀,除了它,世間的酒對我來說都淡而無味。正捧著酒罈往嘴邊送,羅淨忽然竄上來,輕而易舉奪走了酒罈,又拾起了地上那隻,飛躍上了桃樹。
我追了上去,大叫:“羅淨!你好陰險,破了我的法術都不動聲色!”。
他落在樹的頂端,站在一片桃花中,右手託著罈子將酒水漸漸傾瀉。酒水澆溼了桃花,一股股順著樹枝滑下。。
“這麼好的東西,你竟然倒了!”我又氣又急,撲過去搶奪。。
他躲避我,在四周飛旋,回頭警示道:“小桃花,你有身孕,不能喝酒。”
只見酒水像一條銀色的纖細絲帶,繞著桃樹向下蜿蜒。我著急地上躥下跳追堵他,一面解釋:“我不喝,可你也不能如此浪費!小綠愛喝酒,她在醉月樓就喜歡喝酒,不如我帶回去給她喝吧?”
“這酒是用來澆樹的。”羅淨手中的罈子已經空了,索性往身後一丟。我正巧接著,埋怨道:“樹不澆水都可以生長,何必用酒水澆灌?”。
他落地了,將那壇尚未開封的酒重新埋好。見我哭喪著臉,無奈搖頭:“待孩子生下來,你想喝多少我都給你。”。
我瞥他一眼,忿忿道:“哼……我想喝還需經由你同意?硬搶我也能搶過你!可是這樣難得的佳釀,你竟然倒了……”。
“你可知桃七釀是如何釀得?”。
“如何?”。
“皆由這株桃花。”羅淨那張仿若鍍了銀的臉龐浮現一抹溫柔的笑意,“是你的桃花有靈氣,才令我釀出絕世好酒。春天的花瓣和秋天的露水,都是從它而來,將這美酒還給它也是理所應當的,給我留下一抹餘香就夠了。其實我每年都釀酒,全都用作來年澆樹。年復一年,桃七釀的味道愈加醇厚。”。
“真的?”我立刻抓到了他的把柄,拍著手叫喚,“露餡了吧?你若是沒嘗過酒,怎能知道味道醇厚了?”。
羅淨收斂了笑容,目光躲藏:“我能聞出來。”。
我一步步朝他逼近,舉眸盯著他問:“年復一年,你都守著這棵樹?”。
羅淨眉毛忽地一挑,心虛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我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昂首笑了:“你哪裡是出家人,明明心裡有牽掛。你對這株桃花有感情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和它的淵源,所以你對我也有不同尋常的感情……難怪你一直關心我,處處幫我……”。
“原來你知道我在幫你嗎?”羅淨毅然打斷我,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悅,“那麼今後儘管聽我的話,不要胡鬧。”。
我抿脣望了他許久,頷首道:“好吧,看在桃花的面子上,我不生你氣了。”
羅淨蹙眉瞥了我一眼便轉身回房去,慢吞吞說:“多謝。”。
我加快腳步跟上他,柔柔說:“既然我們和好了,不如你帶我去見見華容添?”
他沉思片刻,說:“月底是太后壽辰,我帶你入宮赴宴。”。
我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欣喜若狂拽住他胳膊:“大師!真的嗎?”。
羅淨止了步子,回頭怔怔看著我:“小桃花,其實沒有什麼值得你生氣,你要一直這樣笑才好。”。
我晃了晃他的胳膊,樂不可支:“大師帶我去見他,我就不氣了!”。
“劫難一定會過去的。”羅淨輕輕抽出胳膊,“你別整天用法術,多走走對孩子好。”
我垂目看了眼腹部,又偷偷打量他的眼神,總覺得他是有幾分失落的,心裡莫名其妙地內疚起來。癥結在於我根本沒懷孩子,白白令他難受了。深吸口氣,衝他甜甜一笑:“好,我走回去。不過,你的琴借我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