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小吉兆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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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小小吉兆村8
8.小小吉兆村(8)
驀地,吉昌林的臉沉下來了:"這是啥話?嗯——"這一聲"嗯"拉得很長,鼻音很重,分明帶著不得不批評的口氣。怎麼能這樣說呢?年輕娃。
學文的臉"騰"地紅了。他尷尬地站著,那臉上的紅慢慢浸到脖頸處,顯得很蠢。他也知道這是廢話,沒一點點用處的廢話。在這種時候,又當著出事人的面,本該說一些有用的有力量的話。可他,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事,只好艱難地、求救似地望著吉昌林和兆成老漢,說:"那……咱開會商量商量吧?"
"也中。"吉昌林不滿地嘆口氣說。
吉學文抹了一把汗,走出去了。兆成老漢連連搖頭,也終於跟著走出去。只有吉昌林還在院裡站著。他響亮地咳嗽了幾聲,表嚴肅地看著山根,似乎希望山根能抬起頭來,能說一句什麼,可山根卻一直沒有抬頭。於是,他來來回回在院裡踱步,又時常停下來望山根,久久之後,才十分遺憾地搖搖頭走出去了。當他臨走出院子的時候,再次地回頭看了山根一眼,默默地……
山根還是虎死不倒架呀!
七
一個鄉村的支部會,又是怎樣開的呢?
在村頭的大槐樹下,兆成老漢悶悶地蹲著吸菸。吉昌林像半截塔似地坐在那兒,兩眼眯眯地,一隻大巴掌輕輕在亮腦門上拍,一下一下,似要拍出什麼來。只有吉學文正襟危坐,很認真地捧著從部隊上帶回的綠皮日記本,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末了,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這個……"
沒等他說下去,吉昌林的眼睜開了,巴掌依舊在腦門上拍著,卻用請示的口氣說:"學文,喊喊五魁吧,嗯?喊喊,都是支部的人。"
"中,叔,中。"吉學文應著趕忙站起,小跑著進村喊人去了。
過了一袋煙的工夫,小夥子回來了,往下一蹲說:"魁叔早起進城幫工了,得仨月。"
吉昌林的眼睜睜、閉閉,像又記起什麼似地問:"唉,老八哩,你八叔?"
"隔牆問了五爺,也不在。"吉學文應道。
"喊喊,再喊喊。你說哩?學文,在家不在家,咱喊了,禮多人不怪。"吉昌林又用商量的口氣說。
誰去喊呢?自然又是他。吉學文撓撓頭,再次站起,顛兒顛兒地跑去了。
炎炎的正午,天很熱。村裡的莊稼人瞅見這年輕娃子一趟一趟地跑,一趟一趟地喊,更有些看不起他。當支書了,當支書又咋樣呢?狗狗子,就這麼一趟趟顛兒嗎?
來回跑了這麼幾趟,吉學文出汗了,頭上火星子亂蹦,可他還是規規矩矩地彙報說:"五魁、老八、三黑都不在家,說是早起給你說了。"
"嗯,"吉昌林用力地拍了兩下腦門,"你看我這記性!老了,真老了。"
"昌叔……"
"中,我先說幾句。"吉昌林挺挺身子,臉,也跟著嚴肅起來,"我幹哩年數長,事經的也多些,都是些老套套,敲個邊邊鼓。學文,今兒個這事,你娃子可老嫩……"
"叔,叔,我年輕哩。你多說,多說。"吉學文紅著臉子,頭忙忙點。
吉昌林臉色更沉了:"這事兒,咱不管能辦不能辦,都不能在群眾跟前玩花花舌。能辦,咱辦;不能辦,咱說些寬心話。咱是支部,不能跟著慌。咱要慌,叫群眾咋辦?嗯?"
"叔,你說,你說。"吉學文手裡的筆一點一點地在本上跳著,舞得很麻利。
往下,吉昌林響亮地咳嗽了一陣,說:"嗯,就先說這幾句吧。"
吉學文頗有些失望地合上了日記本,身子還是像小學生那樣地坐著,只有從眼睛裡才能看出那一股一股往上竄的心火。
兆成老漢憋不住了,在樹上"梆梆"地敲著煙鍋,急火火地說:"昌林,吉兆村千把口人,能眼看叫山根往絕路上走?"
"老兆,你也跑前跑後,這能是不管嗎?嗯?"吉昌林說,"都是在黨的人,會不管?"
兆成老漢眼角里漫出了一絲愧意,低下頭再也不吭了。可不,他頭一個跑去看,頭一個。他明白吉昌林話裡有話,這話燒人的心,他是為他那三千塊錢去的,他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