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3 紅炕蓆3

3 紅炕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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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紅炕蓆3

李佩甫自選集全本 3紅炕蓆(3)

後來,地分了,政策活了,鄉下人漸漸有錢了。娶親的自然就多了。這時,五哥編的紅炕蓆就特別搶手。往往一月前訂貨,到月底還不一定能弄到一領。五哥的名聲越來越大了,大李莊村沾了五哥的光,成了全縣有名的出產葦蓆的集散地,那葦蕩突然就成了全村人的聚寶盆。家家編席,錢是極容易掙的。

村子日見鮮亮了。天光呢,也變得熱燥起來。不知哪家閨女大膽地穿出了連衣裙,繼爾村街裡便花花綠綠鮮人的眼,那漫漫的鄉間土路像\化\了似的,暄著半寸厚的撲騰土。常有汽車、拖拉機載了訂購葦蓆的生意人到村裡來,喇叭一聲聲焦人的心。城裡那些賣衣服的小夥也騎著摩托一趟一趟地往這裡趕,把那五顏六色的花衣服亮出來,高掛著在村街裡賣。那高高挑在竹竿上的絲襪、乳罩像\洋女人\一樣在村街裡飛來飛去。接著村東河生家的麵粉廠辦起來了,那轟隆轟隆的機器聲一天到晚像轟炸機似地響個不停;而村西牛子家的帶字鋸更是\哧啦啦\地鋸人的心。電燈裝上了,連鄉村的夜也花人的眼。空氣裡到處飄蕩著抹了雪花膏的女人的氣味;老牛那悠遠的呼喚也變得急躁騷。而那娶親的嗩吶更是響了又響,鞭炮聲此起彼伏,村街裡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據說,五哥家是最早成為萬元戶的,可他依舊終日蹲在地上編席,即使那喜慶的\拜天地\的喊聲響在耳畔,他也是決不抬頭的。五哥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農忙時,五哥照樣要下地幹活,走在田間的土路上,五哥可曾聞到什麼了麼?不曉得。可五哥的臉是平靜的,冷漠的。兩眼就像是枯了的湖,很灰。沒有人能看清那裡邊究竟寫著什麼。淡淡的去了,又淡淡的回了,那躁人的熱烈的時光竟引不起五哥的一點點注意。五哥難道不是人了麼?可那一切又彷彿在心裡隱著,只是看不透罷了。

五嬸點錢時,心是喜的。那手兒哆哆地動著,幾乎把屋子裡每一個能藏錢的牆洞都塞滿了。可每每看見那\木\在席片上的五哥,卻又常常暗自落淚。她又能說什麼呢?

又是秋了,一個膩熱的讓人煩亂不安的秋。在這個秋天裡,村裡出了一連串讓人惶惑的事。於是,五哥那二十七年前的隱祕又被人重新提起。

那事是很怪的。

先是三叔家的後生桂元,一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在娶親的第二天,新婚的小媳婦就提出離婚。那小媳婦拽著剛睡了一夜的漢子,兩眼瞪得圓圓,無論是在村街裡,還是在鄉政府的大院裡,她都毫不避諱地高嚷桂元\不是人\,而那五尺高的青皮漢子桂元卻是一聲不吭。為什麼呢?又怎樣的\不是人\呢?那自然沒有明說。

繼爾,嫁到村裡二十多年的六嬸突然地失蹤了。六嬸人漂亮些,可已是年近四十的人了,家裡好好的,兩個孩子也已經大了,為什麼會突然出走呢?那又是說不清楚的。六叔邀全村的漢子找了三天,仍是不見蹤影。六嬸就這麼去了。

緊接著,那些高高興興嫁到大李莊村的媳婦一個個都潑起來,無端地跟男人打架,站在村街裡跳腳罵大李莊的男人\不是人\!男人呢,又一個個像啞了似的委頓。

風氣壞了。村裡的姑娘有悄悄跟人私奔的。那些騎摩托賣衣服的城裡小夥、走村串鄉的木匠更是歡歡地一趟一趟地往村裡跑,跟村裡的女人眉來眼去,常有佔了\便宜\的。也有小媳婦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村去,而回家來又對男人惡聲惡氣地詈罵。女人野了,潑了,狂躁了,就像男人們欠她們很多很多似的。有一位恨極了的小媳婦竟然在夜裡放了一把火,把自家的麥秸垛燒了!那是因為男人不離婚……

村子裡瀰漫著男人的惶惑和越來越濃烈的女人味。而後,終於覺出一點什麼來了。

紅炕蓆。

這些年村裡辦喜事的不少,自然家家都訂了五哥的紅炕蓆。秋天是天作之合氾濫的季節。然而,每當夜來時,只要一躺在那涼涼軟軟的紅炕蓆上,男人身上的陽力便神奇般地消失了。無論女人怎樣的溫存,男人那生命的烈焰卻始終燃燒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