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平靜地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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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平靜地歸零
第230章平靜地歸零
花逝用他那戴滿了誇張金屬戒指的左手向我招了招手,消瘦的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更加深邃銳利。他露出微笑,幾步走下舞臺,來到酒桌旁。而我在驚異中,終於帶著感激和慚愧的神情,給魏航了一張擠出了笑容的臉。
“過來吧,三兒,好好喝幾杯!”魏航摟住我的肩膀,希望我能和他一起,跟久違了的花逝,重溫一遍從前相處時的那些光輝而唏噓的歷程。花逝也絲毫不端架子,平靜地為我喝空了的酒杯裡重新斟滿了酒。
魏航招呼樂隊眾兄弟重新落座,小小的酒桌旁,圍著一群彼此捱得很近的青年男女,酒桌上淡淡的燭火映照著每一張真實而誠懇的臉龐。在彼此的體溫融合當中,我感到了一種久違了的溫暖。彷彿一群茹毛飲血的原始人,在悽風苦雨的淒冷折磨後,終於在一個小小的山洞裡生了一團光亮的火堆。圍坐在火堆旁,一切都不再冰冷如霜。
“你的野蠻小女友呢?”花逝問我,“上次在海洋館裡見到我,怎麼不和我打個招呼?”
我輕笑道:“原來那時,你早就瞧見了我們……我們,現在不在一起了。”
花逝點點頭,飲酒。說道:“在一起,不在一起,各自安好吧。”
“是啊,”我彷彿若有所思,“各自安好,就好。”
眾人陷入了一種粘稠的沉默。許久,花逝仰面,雙目漫無目的地在天花板上左右橫掃,嘆口氣說:“這些日子我總在思考……思考一些,有關於愛情的東西。如果你們並不覺得,我這個半老的男人說話無聊,我倒願意和你們共同分享。”
“當然。”我作為代表迴應道。
“所謂愛情,不過是隔岸觀景。”花逝立題。
而後他正色說道,“兩個彼此相愛的人,擁抱的時候,總恨不得將對方揉進自己身體裡。可其實,那不過是一種幻想。從前我愛著那個女人的時候,恨不得將自己今生所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來和她相伴,用來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以為那樣就可以到達天荒地老。我甚至想過,當我們老死以後,我們的骨灰摻和在一起,像是物理化學當中,熵增實驗那樣,摻和到密不可分的程度,再也不會分開。再將‘我們’灑遍一片密林的每一分土地,為樹木和林草潤澤生命的能量……”
花逝的眼睛裡閃爍著明亮卻又黯然的光,像是不甚晴朗的夜空中,那些原本暗紅色的星光:“那會是多麼的美好啊……”
“可是”,花逝話鋒一轉,又道,“可是,當我還憧憬著自己這荒唐的夢想的時候,她已經完成了整個人、整顆心、整副靈魂的轉變,就好像承載著她生命的軀體裡,被施加了靈魂轉移的魔咒。儘管我還是那樣凝望著她,她的眼神卻在不經意間,一點一點地改變了。”
“於是我的身體失去了她的溫度……可怕的是,我的靈魂卻好像和她的幻想,就像我想象當中我們的骨灰一樣摻雜在了一起……你們能夠想象,許多時候,我獨自彈吉他的時候,我的眼前,真的就有她的樣子嗎?所以,其實在‘殘缺’裡,我所彈的每一支曲子,都是為她而奏。”
酒桌上方的空氣裡,瀰漫著一片極其輕微的嘆息聲。
“你們以為我等了她十年,其實並不是那樣,”花逝用靈巧的指尖撫摸著酒杯的邊緣,目光隨著指尖的移動而越發陰沉,“其實,我是想用十年的光景,一點一點、一絲一絲地,將她留給我的,他媽的幻影,從我的靈魂中抽走!可我也用了十年的時間,將屬於我和她鉸結在一起的兩張細密的網,糅合出了更多、更難以解開的死結。”
“相信我……”花逝忽然欠了欠身,將他的面孔湊近燭火。於是一張張臉地環視眾人的他的眼睛,充滿了冷冷的尖利,彷彿利劍直透心底,“相信我,只要‘愛情’發生了,它就永遠也不可能被遺忘了!”
說完,花逝像是一隻洩了氣,卻又洩得不夠充分的氣球,歪倒在靠背裡,腦袋有氣無力地垂低著。而周遭眾人的神色漸變,朝著凝重的方向不可逆轉。年紀最輕的吳景泉若有所思、崽崽和小廝互相對視苦笑搖頭、尕龍彷彿想起了他那同他的貝斯一樣重要的女人、魏航陰鬱的臉上一陣**,許是想起了每晚抱著收音機孤獨入眠的CoCo、而郭芓蕎,裹在碎花斜襟盤扣上衣和淡妝清抹當中的她,凝重而憂傷,更像是被精緻美好包裝紙精心修飾著,卻其實早已被剪斷根莖,只等枯萎殘死的玫瑰花朵。
而我,更是腦海裡只憶起了杭州的咖啡店裡,用殘缺不全的筷子夾起冷澀凝滯的小籠包,伴著淚水下嚥的林裳。從那個場景開始時光倒退,黃葉漸綠、枯蟬復鳴,幾乎每一次和林裳相見的畫面、每一句和她對話的聲音,都縈繞在眼前耳邊,絲毫不曾發生些微的扭轉畸變。
而像是掃去深厚及腰的雪,在更早的時間段落當中,我更是毫無防備地,憶起了文惜……陡然之間,心腹當中的痛就若重錘猛擊,猶如剪刀猛鉸。
我終於醒悟,原來,一直以為早已忘記了她的我,卻從來沒有將她真的忘記過。
恍惚許久,我像是從一面幻鏡中退步而出,離開了亦真亦幻卻非真非幻的假象,一切從朦朧中清晰,彼此的目光開始堅定。我輕聲對花逝說道:“所以,你會覺得,愛情就彷彿是系連兩個人所立兩岸的河水。”
花逝嘉許地點頭,續道:“遙遙相對,不可觸及。你以為遠走即是遺忘,卻原來,河流雖然漸寬、雖然漸遠,也許超出了目力的極限……岸卻永遠都在那裡。那彼岸的光景,永遠都維繫在你身側,那片濤濤灣流的遠方。”
又是沉默,直到燭火微閃,打了一個星火,花逝彷彿回過神來說道:“直到她的生命從這個世界上消逝了,我才終於明白……永遠也不要試圖忘記,任何一個你曾深愛過的人,因為,你根本就無法忘記她。你為了遺忘所做的一切努力和嘗試,都只會將她記憶得更加深刻,於是回憶偶然降臨的時候,你會發現,其實你早就沉浸在滾滾東逝的江浪中越陷越深,在窒息中無法自拔。”
郭芓蕎點頭回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遺忘……有些人、有些事,我想,是這一生,我們都無法遺忘的。”
魏航發出了一聲幽幽的嘆息,倒是他這個粗糙的男人,從來沒有發出過的動靜。
這短短的時分裡,我們各自彷彿進行了一次涅槃般的超脫。對於那我們從來都未曾讀懂的愛情,如今像是忽然讀懂了許多,又像是更陌生了許多。但重要的是,我們還是明白了一切終將歸於平凡的事實。得到了失去了,償還了虧欠了,戰火紛飛後的殘垣斷壁,不必苛求復原或徹底摧毀……它無論如何也將停留在內心的世界裡,猶如藍色星球當中,永遠也不會消除的荒漠。
……
這充滿了哲理思考的短聚完全平和了我久久漂浮著的心,在眾人散去以後,我攜帶了自己的行李,留給郭芓蕎我所有的積蓄以作舞蹈班出行之用。卷著夜色匆匆離開彭州,又一次去往了久久縈懷的月光之城。
並非告別、並非懷念,也許我只是喜歡這裡的一片安寧。
喜歡聒噪搖滾音樂的我,如今卻追求起了清淨,倒是從前不敢奢想的改變。但此刻的心緒卻如緩緩劃過的夜風,不帶有絲毫攜卷塵霾的意思。我終於不再竭心思索“該怎麼辦、要如何做”的問題了,也不再一刻不停地反省那些“做錯了、後悔了”的事情了。
反正前程是一片未經跨越的陌生旅途,向哪一個方向行進,何必要有太多的糾纏?
我又一次推開了老電影院的大門,在塵埃的椅中呆坐了許久。而後翻進鏽跡斑駁的鐵門,進入玻璃窗碎裂空洞的小學教學樓,用空曠當中富有節奏感,又帶著一絲絲令人感到懼意的腳步回聲,不斷地放空自己的思緒。我甚至藉著月光,走進一間小小的教室裡,坐在和我身材甚不相稱的陳舊桌椅當中,以手支頤,呆呆地看著灰濛一片的黑板,試圖在某些短暫的片刻裡,找回小時候,不喑世事時,那份單純的快樂與美好。
漸漸地我發現,其實那些微妙的回憶,正如花逝描述的愛情一般,如不逼仄地靠近或求索,它們就始終不緊不慢地跟隨著我的記憶,從來都未曾離開過。
原來塵世並沒有將我們最美好的東西泯滅,它們只是被暫時地掩藏在了塵霾裡。
當我自然而然地趴在桌面上將要入睡之際,忽從遠方而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汽車發動機聲響動……而當我在昏暗中瞪大了眼睛清醒之際,兩束雪亮的汽車燈光已經劃破了夜的陰暗,在破碎得有些繽紛迷幻的玻璃碎碴之上,折射出了一片五顏六色的斑斕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