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18章斷崖上的哭聲

第118章斷崖上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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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斷崖上的哭聲

第118章斷崖上的哭聲

我撿起地上吳碩丟下的三稜軍刺,改造截短過的刀身在燈照下發出銳利的寒光,而它的木柄黝黑汙濁但又十分光滑順手,顯然是伴隨在吳碩身邊很有了些時日。

收起軍刺,洗漱完畢。門鎖壞了無法落鎖,我只好虛掩起門。可是這樣一來,半點安全感也無。夜漸漸深了,慘白的頂燈光線在空蕩的屋子裡顯得格外地刺眼。我關上燈,爬到**點了支菸慢慢抽著,試圖放空情緒。但心卻在黑暗中漸漸浮躁起來,像一隻漏了氣的氫氣球,在空氣中上上下下地沒個寄託地漂浮著,找不到個柔軟的著落。

於是我又下床,開啟燈。可沒過多久,頂燈那嘶嘶微鳴的電流聲又折磨得耳朵片刻不得清淨,像一隻討厭的蚊子嚶嚶嗡嗡地折磨著半夢半醒的人……於是關燈、開燈,我像個失控瘋狂的機器般反覆折騰了十幾次,終於知道,自己再無可能安心入眠,這將是個輾轉焦灼的無眠之夜。

於是無奈帶了煙和手機,長舒口氣從**跳下,離開了宿舍,慢慢向宿舍區後方,小山頭上的斷崖走去。

在這煩躁不安的時刻,整片心海都像是在強對流大氣作用下被攪和得波浪滔天,片刻不得平靜……但海面上唯獨,有個世外桃源般的孤島,是一片風和浪靜、四季如春的所在。那便是我和林裳的“月光之城”。

像駕駛著一艘小船漂向孤島,我踩著疲憊的步子一頓一頓地向小山頭上攀去。隨著高度漸增,遠處的成都平原漸漸在視野中充盈,我掃向那月光之城的方向,取出手機有些悵然地看看螢幕,忍不住親了親螢幕上面笑著的林裳,輕聲自言自語道:“丫頭……今天累不累?是不是回到了我們的月光之城,就不會感覺到累了呢?”

寂寞的發問,自然不會有溫情的迴應。我沒來由得覺得有點尷尬,又有點心酸,不久,兩種感受像是頭頂上黯淡無奇的星光,很快溶解了在名為孤獨的天幕裡。

嘆口氣繼續前行。堪堪走到上山小路的轉角,不知從何而來,突然一聲女人的悲訴劃破沉寂:“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這悽楚的哭喊在寂靜的山頭突然出現在耳邊,像是在荒郊野地裡突遇了隱形的女鬼一般,原本被吳碩折騰得像只驚弓之鳥的我,被嚇得頭皮一炸,身子不禁一抖,各種聽過看過的鬼故事在腦海中飛快地轉了一轉,半晌沒令我回過勁來。

許久,我神經質地低頭看看手機,並無半點異常,自然不會是林裳在回答我。

而周遭不遠處的某個角落,卻是似乎有人……

我壓低了身子輕輕攀爬幾步,來到斷崖左近,隱隱地,星光下有一對男女,站在斷崖旁,沉默相視。

那女人豐腴的身形有些熟悉……等她再次發出哭泣之聲,我終於聽出,她是文惜!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自然便是王瑜了!

想不到這麼晚了,他們沒在屋裡休息,卻竟會在斷崖上出現,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半蹲在一塊大石後候了一候,終於聽清了兩人交談的對話,也因此打消了上前與二人見面的雜念,只將身子縮得更緊,將耳朵豎得更高。

只聽文惜抽泣道:“王瑜……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因為喜歡我,還是……你心裡一直藏著別的目的?”

王瑜啪嗒一聲點燃指尖的香菸,任憑文惜像在一株雨打風吹中苦命搖曳的白色格桑花。他保持著疏遠的距離,一陣陣的輕煙吐出飄散過後,他用萬年不變冷淡的語氣說道:“說出這樣的話,只能讓我覺得你很幼稚。”

王瑜的語氣先於他的話語,令我感到一陣收縮了心臟般的寒冷,跟著,他語言的含義,像一把細長的冰錐,比那吳碩的三稜軍刺,更加銳利輕快地捅進了我的心房。

文惜掩面哭泣,很快雙腿失去力氣,緩緩蹲在了地上。哭聲從她的指縫中像一股又一股毒煙般洶湧而出,薰得人頭昏眼花。她哭道:“如果你一點都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在我爸媽的面前……表演得像一個殷勤又專情的人呢?”

“那不是表演,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王瑜薄情寡義地說著,那語氣,像極了一個完事後的嫖客,虛情假意地對待一個為他動了真情的妓女……儘管這樣的比喻,讓我的大腦皮層像一條被擰乾了的皺皺巴巴的毛巾,但此時,它是十分真實貼切的。

文惜又哭,很久才勉強在哭聲中擠出話來:“爸媽不同意你把訂婚儀式改成結婚典禮……他們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你現在這樣逼我……讓我怎麼辦?難道你要我跟他們撕破臉、用斷絕關係來要挾他們嗎?你……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那樣做……”

王瑜持續沉默,直到抽完了煙,彈飛菸頭。他揹著手在斷崖邊焦躁地來回走動,將腳下紛亂的碎石紛紛踢下懸崖,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響動。他的嘴裡陰沉凶狠地低吼著:“提前辦婚禮……我這樣考慮,並不是他媽的抽風犯病,我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們的將來你懂嗎!我和你雖無夫妻之名,但也有了夫妻之實,你做了我王瑜的女人,自然要為我打算考慮、為我說話!可你……你在你爸面前,竟然連嘴都不敢張!”

文惜忽然收回了手,仰面直勾勾地,流著眼淚看著王瑜,似乎用牙齒緊緊咬著嘴脣,從牙縫裡擠出話來:“訂婚請帖,我爸爸媽媽早都發給了他們的領導和親友,還有我的同事朋友們……訂婚和結婚能一樣嗎?怎麼可能說改就改?你讓我爸爸的臉在他的圈子裡,往哪裡擱?你讓我媽媽如何在別人的冷嘲熱諷中抬起頭來?我也是個好好的女孩,又不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孤兒……你又可曾為我考慮?”

王瑜突然站定,猛地吼道:“行了!我又沒死!用得著在這哭墳嗎!”

文惜聽罷,陡然站起,舉起手臂指向王瑜,憤恨喊道:“王瑜……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從常務副總降為部長,心裡怎麼可能不怨不恨?你是想早點把我娶進門,坐實了我爸爸女婿的位子,然後求他答應,給廠裡修鐵路專用線,對嗎!”

王瑜像棵被閃電劈中了的樹,周身晃了一晃。

文惜走近王瑜一步,厲聲責問:“修了鐵路專用線,你在公司裡便又立下大功一件,很快就能回到那高高在上的首席副總裁的位置了,對吧?呵呵……你不用試圖否認……因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了眼裡,我並不是個真傻的女人!”

王瑜歪著腦袋緊盯著文惜,突然放聲大笑,呵呵的笑聲真震得整個山谷都傳蕩起了回聲,大笑過後,他陰冷說道:“我做的不對嗎?我這樣做,難道不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文惜不語,陷入沉默。許久,一彎冷月、幾點星光,半座斷崖、三轉愁腸……均是靜默得像是死了一樣……黑藍的天空開始陰沉地像是要坍塌一般,那是蒸騰了一整天的水汽,正在積蓄著醞釀了暴雨的積雨雲。

直至似乎月亮都在天幕上挪了個位置,縮在了烏雲之後,一股股深夜的冷風帶著吹皺了面板的寒意襲來……文惜終於笑了,但是笑得十分苦澀,比之哭泣,談不上哪個更加難聽些:“你以為……我文惜,真的會在你王瑜這一棵樹上吊死嗎?我這一輩子,反正也就這樣了……與其在痛苦的愛情中折磨一輩子,不如,讓我一個人孤獨地了卻這一生好了……”

王瑜立刻問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文惜像是被抽離了電源的計算器,聲音顫抖地像是螢幕上漸漸模糊的數字形象。她喃喃重複著:不結了……不結了……而後突然尖聲大喊:“我不結婚了!我不要結了!”

她的聲音再次引得山谷一陣清晰的迴響,聲波遠遠傳開,就連廠區裡那些看門的狗兒都被驚得吠出了聲。我的耳膜直至心臟,同樣被這痛楚的呼喊撕扯,對文惜的愛憐之意和呵護之心像是復燃了的死灰,照亮了我的整個內心世界……我忘乎一切地站了起來,本能地想要上前護著文惜,不要她繼續在王瑜冰冷的傷害中徒增一道道深深的傷疤。

但王瑜接下來的話語,像是蛇髮女妖施展了石化術,將我牢牢地釘在了原地,他用我從沒有聽到過的惡毒的聲音說道:“婚不結了?那麼……你肚子裡的孩子,你不要了嗎?”

頓時我像是被一記重錘猛擊了胸口,驚得張大了嘴久久無法合攏。而文惜表現出了比我更加錯愕的震驚,她用手心緊緊地撫著胸口,不可置信地向後退了幾步,顫聲說道:“你……你怎麼知、知道,我、我有了孩子……”

王瑜取出煙盒,重新點燃一支菸,道:“儘管你在掩飾,但我還是察覺到了你的孕吐反應……而且,今早,我用一支驗孕棒,驗過了你殘留在衛生間裡的尿液!”

我、文惜、王瑜,呈一個狹長的鈍角三角形,各自立在了固化了的端點。突然一道閃亮的霹靂將夜空一分兩半,近距離爆破般的雷聲震碎了天地間煩擾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