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一百零一魍魎姬六

一百零一魍魎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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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魍魎姬六

一百零一、魍魎姬(六)

他司掌預言。手握未來。惟獨自己的命運。是瞧不見的。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清楚。無論現實如何苛刻。上天也一定會留著他這條命。因為他要付出的代價太過龐大。必須窮盡一生漫漫長年才可還清。

只是沒想到。這次他的命是用這種方法留了下來。

他的面前跪伏著數十名宮人。就連龍帝跟前的近侍高權都跪在了他的跟前。高舉著手中的杉木托盤。

不見天日的牢中只燃著幾個火把。小小的火苗隨著流竄的風左搖右擺。投下昏黃的火光。卻足夠他瞧清呈放在托盤上的物件。

玄色織錦宮裝。雕龍羊脂白玉頂冠。八爪盤龍翠玉牌。還有。橙黃色的諭旨。

不是白綾鶴頂紅。反而讓他口角溢位聲聲嘆息。

“殿下委屈了。聖上已查明一切。奴才這就接王爺出去。”高權稍稍直了身子。伸手要服侍著他換下一身汙衣。

雲雁落卻是揚起素色長袖。揮開那人就要沾上衣角的手。雪一樣的布料起落間。就像晴空落下一片白雲。

繞是見多了諸皇子各式的風采。高權仍是因雲雁落瞬間展露出的清雅而怔忡片刻。片刻後。又為他適才的動作感到不解。

雲雁落半垂著眼。讓人看不透的視線緊鎖著那托盤上象徵身份的物什。緩緩探出了修長的指。高權原是以為他想自己來。便又稍稍舉高了雙手。不想。那冰冷的指卻是點上他的頭頂。很快又收了回去。

“王爺。”高權喚道。清楚瞧見他眼底流轉的悲傷。

雲雁落不答話。繞過跪了滿地的人。往牢外走去。越走越急。急到奔跑起來。急如鼓聲的腳步充斥著正條幽暗的地道。直到天牢口。見到懸月的那一刻。才停了下來。

外面的世界。在下著雨。不大。點點滴滴的。已足以溼了衣裳。

懸月卻是站在落雨之中。仰看著在哭泣的天空。有稍大的雨珠落在她的臉上。又順著曲線滑落。就像她的淚。

現在的她在看的是什麼。這個世界多她來說。好有什麼值得這樣認真去看。

刻意的。他看到了那個倒春寒的夜晚。只著了單衣的她。站在騰龍宮外一夜。瑟瑟發抖。為的是再也無法改變的未來。

高坐在龍椅上的龍帝俯看著單薄的她。輕眯著眼。就像在看一個反抗未遂的傀儡。

“月兒。聽說你深夜便來了。為了何事。”

“雲雁落是無辜的。”她輕聲說道。彷彿被抽光了所有的氣力。

“朕知道。”

她抬了眼。對上龍帝冰冷的眼。

“小十也是無辜的。總要有人犧牲。這事才能有個了結。”

懸月垂了頭。認命地扯下頸上的紅繩。紅繩那端滑下兩塊碎玉。叮叮噹噹地落在她的手心。在她指尖的撥動下。呈現出最初的圖案。

“雲雁落是您的親生子。是您一直在尋找的皇子。”

龍帝看著她抬高的手心。沒有意外。只有滿意。

“朕明白了。洵玉會得回他應得的一切。”龍帝環視著整間屋子。道:“包括這個宮殿。這個王朝。還有。你。”

雲雁落驀地捏緊了手。指甲陷入皮肉的痛讓他走出那個過去的時刻。看到了現在。看到那個孤站在雨中的人。

他跨步走入雨中。一手攬過她的腰肢。一手環住她的肩頭。將她又溼又冷的身子按進自己的胸膛。緊緊的。幾乎要擠出她衣裳上的水。

“雲雁落……”懸月嚇了一跳。側過臉。就瞧見他漂亮的臉半埋在她的髮間。又長又密的眼睫扇動著。掩不住眼裡濃濃的歉疚。

“還給你……”

“呃。”

“一定。一定把所有的都還給你。”

懸月沉默了。抬手抓住他環住她肩頭的手臂。

可是有些東西。已經還不了了。

宣德五十一年的春天又被一條條意外的訊息炸開了花。

十皇子的死。是其親母雪嬪狠心下的手。

瘋癲的雪嬪在某個夜裡自盡了。

雲太傅被證實是龍帝登基前遺失的親子。

早過及笈之齡的月公主終於被指給了剛剛晉封為碧王的雲雁落。

雖說多少能預料到這些意外。尉辰卻仍是覺得很頭痛。不過相較於濯雨那被踩到狐狸尾巴一般的抓狂。他是冷靜了許多。也想起一個已經很久沒有訊息傳出來的人。

重樓不該是這般沉默的。對這天下。他也是有野心的。難道他就甘心放棄近在眼前的成功。還有懸月。那是被他擱在心頭的女子。對重樓來說。她的重要甚至超過了他自己的性命。那又是為何。他無聲面對著這種最殘酷的分離。

尉辰皺了皺眉。揮退了身後浩浩蕩蕩的隨從。只領著玉蕭來到了紫宸宮。

即便現在天還是詭異的涼著。但畢竟已是過了春分。那滿院的白梅早離了枝。落了一地。倒像又下了一回雪。

展風本是倚站在樹旁。默看著重樓傾身修剪著含苞待放的牡丹。遙遠見到尉辰風風火火地過來。立刻站直了身。上前將那人攔在了幾米之外。

“王爺。”展風單膝跪地行禮道。不偏不倚。正是在小徑中央。讓尉辰向左也不是。向右也不是。

“展風。是老四下了令不見我嗎。”尉辰負著手道。低沉的嗓音中有著濃濃的不悅。

“不是。是奴才作的主。”

“我有話要問老四。讓開。”

展風索性跪下另一條腿。伏倒在地。額頭嗑上地面。發出很大的聲響。

“王爺。奴才求你了。若是有關公主和碧王的事。就算了吧。”他瞧得出。重樓一張平靜無波的面容後是滔天的波瀾。只是他習慣了掩藏。如今唯一可以撫慰他的人都不在了。就讓他一人好好喘口氣。舔養著傷口吧。

“展風。我……”尉辰擰眉。張了張口。卻聽一陣低細的呻吟。

“展風……”是重樓。不知何時停了手裡的動作。雙手抱著頭。緊閉著雙眼。好似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四爺。”展風趕緊起了身。抱住那人蜷縮的身子。“四爺。你覺得怎麼樣。”

“我……”骨瘦的手帶著顫抖摸上雙眼。“碧荷。我忘了。”

“我這就去拿。”展風將他扶好。就要離去。轉了身。就見尉辰也走了過來。沉著眉。心裡又是不放心。

“你去。老四還是我弟弟。”尉辰扶持起重樓漸軟的身子。沉聲道。

展風還是不放心。但這關頭。也顧不上了。飛身便入了屋。

“老四。你撐著些。”尉辰斂過袖擦著他滿頭的汗。

“二……哥。”重樓尚有神志。緩緩睜了眼。迷茫地看向他。

“老四你。”待對上重樓的一雙眼。尉辰覺得四周所有的聲響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