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4章 小康是啥?不知道,奔就是了

第4章 小康是啥?不知道,奔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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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康是啥?不知道,奔就是了

晚上,保瑞在二哥家吃過飯,見天已黑透,就沿著小路來到村長侯建新家。村長這會兒正好在家。

“嗬,我的兄弟,你還記得回來呀?”侯建新把一杆從父親手裡繼承過來的水煙槍放下,屁股在炕上滑著,站到地上。坐在對面的女人,放下手裡的針線,也滑到地上,衝著保瑞傻笑。村長請客人快往炕上坐。女人去外面倒茶水。母狗跑過來,舔村長的手。保瑞把提包裡的兩瓶青稞酒,幾瓶肉罐頭,兩袋nǎi粉,取出來,放在炕桌上。“你瞧你,你瞧你,”村長搖著頭,“你這是做啥呢?你想看我了你就來,你這是做啥呢?”

“你別客氣,你別客氣呀。”

“來,兄弟,快把這煙槍端上。威風凜凜,是不?”

“你已經夠威風啦。還是先抽這個。”保瑞掏出一包煙,從中取出一支,“這是英國的三五牌,是大學教授白送的。”

“不簡單,不簡單,”村長把煙盒拿在手上,來回翻看。女人也湊過來,說,這是啥牌子煙呀?“啥牌子,英國煙。”男人說。女人的嘴裡,發出驚歎聲。“這煙是衝。”村長點頭。女人冷不丁說,這才叫威風吧?村長翻翻眼皮。“各有各的威風……當然,這畢竟顯得闊氣些。不錯,不錯,”村長連連點頭。他聞見保瑞嘴裡的酒味兒,就招呼女人把那瓶沒喝完的酒拿來。女人很快就拿來,還拿來幾個小酒盅。村長的臉上,一片歡喜。

保瑞給村長講程氏釀皮的製法和調法,說,醋都是用草果熬出來的。侯建新說,那是吃錢,沒必要。保瑞說,他們把味jing當鹽用。村長說,敗味口,我燉雞都不放味jing。女人冷不丁說,那是你家裡沒味jing。村長眼睛瞪直,說,我這叫綠sè食品,你懂啥是綠sè食品?村長盯著保瑞,笑道,咱們的觀念也是更新的。保瑞說,這是一個更新觀念的年代啊。

侯建新又問女人,啥是超前意識?女人答,不知道。村長得意地笑道,現在當幹部主要不是看肚子裡吃的是啥,而是要看會不會講新名詞,講硬道理。他威風凜凜說,味jing算啥?大不了兩塊錢一小包,可新知識不是一兩天就能積累起來的。保瑞抿了一口酒,說,大學老師吃的是白菜熬豆付,講的是火箭送衛星,這叫境界。村長的女人咕噥說,我看你們都喝多了,要我說,還是吃穿享受最實在。村長說,要不咋說你是婦人。女人譏笑說,還是少一些你這樣的人當村長好。村長說,那就再讓二大大當?你當年不是都說,二大大就象個監獄長麼?

“有新知識了有啥不好?”保瑞開導村長的女人,“有新知識才能有新眼界,才能真正幹出事業來。何況眼下這麼窮,你不就得跟大家多說兩句暖心的話,讓大家看到前途,提高勇氣,不然誰還有心思奔生活?眼下不都在說奔小康嗎?小康是啥?你別管,奔就是了。你原先買不起鹽,奔著奔著就買得起了。現在買不起味jing,奔著奔著就買得起了。將來有了生物餐料,奔著奔著就買得起了……新東西在不斷出現,能先使用的總是少數人……五千年就是這麼過來的。你用得起陶罐了,鋁鍋出現了,你用得起鋁鍋了,高壓鍋出現了……可現在發現,鋁進肚子太多對人體不利哩。還是農民的老鐵鍋最好。這就是知識的力量呀。味jing果真很好麼?鹽才是絕對有益的。人是什麼?是幾百萬年來在鹽的作用下進化過來的,不是在味jing的作用下進化過來的,最適應人體的只能是鹽。古人就不得各種怪病。歷史將證明,味jing只能存在於人類的某個階段,鹽必然永遠存在。要有堅定的信念,要有哲學的遠見。哲學可以看穿一切。當然,嘿嘿,將來有了錢,不妨也趕趕時尚,買兩次味jing。但要看透,綠sè才是科學。”

村長的女人顯出吃驚的樣子,半天才想起呼吸一般。

“前面的道黑著呢,不能老走彎路,不能老交學費,領頭的一定要能辨別,不能光顧著奔,不能只管埋頭拉車,還要抬頭看路哩。”保瑞繼續往下講,“就穿衣來講,溫暖身體是科學是根本,樣式是時尚。你過去嘲笑自己的大褲襠,今天大褲襠稱為老闆褲,你還敢嘲笑嗎?你看那城裡的時裝,不就是幾年一個來回地轉?健美褲上下一般緊瘦。要不了幾ri,就會出現上下一般粗壯的。再過幾ri,上瘦下肥。再過幾ri,上肥下瘦……最後又是上下都緊。再說有一種布料,開始叫工裝布,做出的服裝叫工作服,人人愛穿,穿上就是當上工人了,就不是下鄉知青了。後來又有了考大學,當工人不吃香了,就用工裝布做牛仔褲,你還敢嘲笑嗎?這都是時尚。咱們村長看透了時尚,是真人哪。咱們村長有理想,有信念,還有科學,還有哲學……是真人哪。”

村長驚訝地瞅著保瑞。倏地,他把手伸過炕桌,握住保瑞的手。“兄弟,幾ri不見,你竟成啥人了?”他激動地連屁股都抬起來,“讓這些不守安分的村民聽聽,今後還浮躁他娘個啥?”

“保瑞兄弟,你就快說正事吧?”村長的女人有些急了。

“噢,是這樣,”保瑞就開始叨叨彩珠家的困難,和這個女人的高尚人品。坐在小凳子上的女人,又忍不住了,說,你可是為你二嫂分地的事來求情的?保瑞愣了一下。“對呀,對呀,不為這,還為啥?你們看,大學把我的表達能力薰陶沒啦。”他懇切地望著村長,“我二哥的命運,就攥在你手裡哩。”

侯建新站起來,手一揮。“繼續照顧。”他著瞅女人,“我醉了,說話就不算數了?但事情總得有個程式吧?總得先提到議事ri程吧?”他又坐回去。“我真醉了?”他問女人。

“你先休息。”保瑞知趣地說,“你累了,我不打攪了,就先提到議事ri程吧……哦,對了,你辦公桌上的那塊石頭,就按你上次說的價賣給我。我跟城裡的朋友吹牛,說侯家堡有一枚怪石。他不相信,我偏要拿給他看。”

“我上次說多少錢賣給你?”

“二十塊。我想通了,二十就二十吧。”

“不對呀,我是說……四十塊。”

“那我買不動啦。”

“那就三十,你明天上午來取。”

“一塊破石頭……我也沒別的用處。”

“有沒有用處,你自己清楚……明天來取。”

送走了客人回來,女人拿起那盒英國煙,說,你咋忘了讓他把煙帶走?侯建新說,他自己不也忘了嘛。女人說,別讓人家把你當成了貪汙犯。侯建新說,你懂個啥,上級對侯家堡越來越有意見了,連兩瓶青稞酒也賣給村裡作招待吧。

“過去是誰家窮誰家光榮,如今是誰家有錢誰家張狂。ri他祖崇,就是沒人問錢是從哪兒整來的。”他又搖頭笑了,“保瑞也算是堡子的奇人,一個改革家,我為啥就不能在鄉長跟前誇誇他呢?我沒政績,培養出個保瑞來,不算政績嗎?”

“弄不好,保瑞會在大學裡娶個老師哩。”女人說。

他瞅著女人。“不會這麼快吧?你沒聽說那句城裡的順口溜嗎——五十年代嫁貧農,六十年代嫁鉗工,七十年代嫁軍營,八十年代嫁文憑,九十年代嫁藍眼睛……藍眼睛是啥?是錢,而且是美元、英鎊,保瑞離這還差得遠哩。”

女人卻不知為什麼,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