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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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深夜,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一隊高舉火把的人馬,護送著兩乘轎子一前一後進了寶珏等人下榻的客棧,直奔她們住的院落而來。
當先的轎子裡,陶妙彤一掀簾子出來,並不進門,而是低頭垂手走到後一乘轎子前:“五殿下,到了。”
侍立在轎邊上的嘉莜掀開簾子,另一邊的慶熙則趕緊雙手相攙,把月清澄從轎子裡迎了出來。
夜寒露重,身體嬌弱的月清澄此刻從頭到腳被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清澈純淨的眼眸,當真是連走路都邁不開步子了。
兩個侍從輕車熟路,在轎伕順杆之後,把月清澄抱出轎杆之外,直接搭了人椅把他抬到了寶珏所住的門廊下。
陶妙彤道:“五殿下稍待,微臣去通知寶珏公主出來迎接五殿下。”
月清澄微不可辨地點頭,陶妙彤便徑自沿著迴廊去見寶珏。
此刻的寶珏當然不可能睡得著覺,一個人坐在跳躍搖曳的燭光下,想著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把紫玉“偷”出來。
花菲離開以後,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個叢生府到底在哪裡?!如果連地點都不清楚,後面的計劃還怎麼實施?!另一個關鍵問題是——紫玉會被關在哪裡?總不能一間一間地去找吧?那不是把所有的人都要驚動了嗎?!看來,明天還是要從陶大人那裡好好地套套話,別的不說,最起碼得把叢生府所在的地址給弄清楚!
才這麼想著,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後,就聽見一個蒼老的女聲:“陶某求見寶珏公主,橘紅小哥兒,麻煩代為通稟一聲。”正是陶妙彤。
寶珏一喜,忙匆匆起身去開門,陶妙彤見是她親自出來,倒是一愣:“殿下這麼晚,還沒睡麼?”
“哎——本宮如今哪裡睡得著啊!”寶珏嘆氣,“陶大人來得正好,本宮身邊缺了個使喚慣了的紫玉,總是覺得不順心,橘紅那小子礙手礙腳的,被本宮打發了去睡覺了,本宮一個人正寂寞著呢,陶大人來了正好,你我秉燭夜談如何?”
陶妙彤笑得一臉神祕:“殿下抬舉下官了,下官卻沒這本事,不過,下官卻請來了一位貴人,與殿下倒是很談得攏的哦!”
寶珏本想借機留下陶妙彤套她的話,現在聽她的意思,似乎深夜訪客不止她一個!這倒奇了!她心中暗暗納悶:深更半夜的,有誰會來找我聊天?我在月國可並沒有什麼熟人啊!
陶妙彤見她一臉疑惑,笑道:“殿下,你還是隨下官一起去迎接這位貴人吧!”
寶珏聽她這麼一說,便猜到來人必定是個有來頭的,身份只在陶妙彤之上,而不可能在她之下——否則,如何能委屈她堂堂宰相,親自來打前站?以陶妙彤的官位品級來說,已經是登峰造極了,再不可能有比她還高的官員……那麼,就是皇室中人了……只是不知道是安國公主,還是鎮國公主,還是定國公主,她們來找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吩咐被聲音驚醒而出來看個究竟橘紅好生準備,她尾隨著陶妙彤出了門,只片刻功夫,便把月清澄接了回來。橘紅奉上茶水,悄悄地退了出去,站在門外伺候。
屋裡生了火盆,又有熱茶,兩個青年侍從把厚重的外衣卸下,一身月白色襖袍的月清澄便站在了寶珏面前,含笑不語。
“五殿下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幹?”寶珏略拱拱手,心中不覺納悶。
月清澄輕輕一笑:“二公主因何去拜見我母皇,我便因何來見二公主。”
寶珏一愣。
“深更半夜,瓜田李下總得避嫌,我拉了陶大人一起過來,向二公主討杯茶喝,二公主可介意麼?”月清澄笑著岔開話題——有些事,挑明瞭不好,還是彼此心照不宣為妙。至於為什麼一定要拉陶妙彤做陪,固然有他說的原因,但更主要的他卻沒說,反正一會兒她就知道了,他也不必說得那麼詳細。
“五殿下說哪裡話,所謂鮮花贈美人,寶劍送英雄,好茶葉也總得懂茶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五殿下精於茶道,本宮那些寶貝到了五殿下眼裡可都成了草根葉末了!”一邊敷衍地說著官面上的客套話,寶珏叫來橘紅,“可別藏著掖著了,貴客臨門豈能用這等尋常之物來充數,還不把本宮最喜歡的茶葉拿出來?”
橘紅答應著,取了茶葉出來,把原來泡著的全都換了下去,重新沏了上來。
此時,寶珏已招待兩人分賓主落座。那茶放在桌上,卻誰都沒動一下——本來就是拿來說話做題目的,又不是真要喝,聞著茶的香氣也就可以了。
“公主來我國也有些日子了,聽陶大人說也曾買了些禮物要帶回家送人。我這兒倒也有件禮物,想送給公主,是我跟母皇好不容易求來的,如今轉送給公主,還望公主不要嫌棄才好。”月清澄話裡有話地說道。
深更半夜突然想到來給我送禮物?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寶珏正要推脫,旁邊的陶妙彤已經出聲幫腔了:“這是五殿下的一片心意,公主可不要推辭哦!下官保證,一定會讓公主滿意的!”刻意加重“一定”兩個字的發音,又朝寶珏擠擠眼,寶珏被她弄了個莫名其妙,一時間也不好出口回絕。
月清澄朝兩個侍從使了眼色,兩個青年出去後不久,又扛了個長條形的物件進來。
月清澄站起來,走到扛著東西的嘉莜和慶熙前面,指著他們肩上的厚厚包裹的黑羊毛毯子道:“就是這個了……聽說公主先前曾跟母皇提過,說是中意的很,母皇開始還沒把握能弄到,直到把事都辦周全了,才差我把這禮物給殿下送來……晚是晚了些,不過也省得鬧得滿城風雨了不是?”
陶妙彤在旁大敲邊鼓:“公主,五殿下可是在陛下跟前說了不少好話,陛下才下了決心頗費了些工夫弄來的,所以說,這份禮物如今能送到公主手裡,五殿下可是出了不少的的力呦!否則,陛下可未必有這個心思搭理呢!”
月清澄笑著看了看她,又轉眸看向寶珏:“天寒地凍的,這禮物雖然未必貴重,但到底是公主心愛之物,隨便放在地上,萬一著涼了可就不好了,不如公主指個方向,尋個乾淨地方讓他躺著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要是還猜不出來是什麼,寶珏可就真成了個傻瓜了。
想到紫玉已經被送了回來,她又喜又急,最最擔心的,是紫玉是不是已經受到了傷害,所以,幾步上前,就要掀開黑羊毛毯子的一角想瞧個大概,被陶妙彤眼明手快地攔了下來。
“公主殿下,雖然喜歡這個禮,卻也不必急於一時吧!”陶妙彤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橫豎都已經送出手了,陛下又不會再問你要回去,你說是不是呀?”
月清澄在一旁笑著打圓場:“公主莫要心急,這禮物還是原封未動的,沒有壞了一絲一分呢!”
寶珏定了定神,也發現自己太過猴急,以至失了禮數,忙賠禮道:“是我失禮了,望殿下、陶大人多包涵。”說著朝兩人拱了拱手,又對月清澄說,“五殿下,請把東西搬入偏屋下人們住的地方,裡面的家奴自會安排。”
月清澄一揮手,嘉莜、慶熙便扛著東西朝寶珏所指的房間進去,再出來時,已是兩手空空。
月清澄見事情辦妥,也不想多打擾,畢竟勞累了這許多時間,平時這個時辰他早就已經上床安歇了,今日卻弄得這麼晚……掩不住的倦色,他輕巧地打了個哈欠,繼續最後一篇“文章”:“深夜討饒,礙了公主的休息,是我的不是,我這裡給公主賠罪了,”說著,向她一躬到底。
寶珏知他其實是為這次風波給自己賠禮,所謂打擾休息不過是個託詞,心中暗道:這事何你有什麼干係?你又何必出來替她們賠禮?人又不是你搶的?你能說動女皇出面替我要人,我已經感激不盡了……若真要我自己動手,成功的把握畢竟不是很高,哪裡比得上現在這樣又不傷和氣又把人要回來的?簡直就是完美地解決了呢!……真多虧了你啊!
一邊想,寶珏一邊雙手相攙:“五殿下何必如此多禮?應該是我要多謝五殿下。殿下的恩德,我銘記在心,日後殿下若有差遣,為公我不敢做主,為私我只要力所能及,必效犬馬之力。”
月清澄深深地看著她的眼:“公主方才的話,我記下了,公主自己也不要忘了哦!”
寶珏鄭重點頭:“我既然答應了你,一定會遵守諾言。”
聽了她的話,月清澄笑了,雖然此刻的他只是一個久病纏身的羸弱青年,不見得如何美麗,可是這笑容竟隱隱有著絕代的風華。
“我要回去了,”他柔聲說著,“公主你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太勞累了。”旁邊嘉莜、慶熙忙著將方才卸下的華裘斗篷,一樣樣替他穿回去。
寶珏在一旁看著他們:“多謝五殿下關心,我會注意的。”見那兩個青年只忙著整理外衣,卻沒有關注防風的帽子,而月清澄似乎已經要出門的樣子,便上前幾步拉起他斗篷上的帽子替他攏在頭上,“殿下自己也要當心,身子才好,可別又著了風寒讓人擔心。”
她說的是女皇,但這話在此時此刻說起,卻難免不會讓人有所誤解,尤其是在她親自替月清澄整理衣衫的當口。
月清澄紅著臉,低頭不敢看寶珏,只覺臉上又熱又燙,心卻“嗵嗵”地跳得厲害。
陶妙彤一雙老眼瞪得幾乎要掉出來,惟恐錯過了精彩的片段,回去不能向女皇盡述,心裡對女皇的先見之明頗為感慨,對於月清澄順利“俘虜”寶公主也有著幾分得意。
“我送你。”替月清澄收拾停當,寶珏很自然地說——對方是皇子,自然不能讓小廝代她相送,何況自己才欠了他這麼大個人情,送一下總是應該的。
月清澄抬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也不答應,也不拒絕。他對寶珏畢竟存有好感,偏偏寶珏又這麼溫情脈脈的樣子撩撥著他的心絃,對於一個從不曾涉足情場的人來說,這樣的體恤關懷最是**了。
等了一會兒,“那……那就……有勞公主了……”月清澄囁嚅著道謝,嘴角掩飾不住地溢位一絲微笑。
“殿下,請。”寶珏略略躬身,請月清澄先行。
嘉莜和慶熙搭了人椅想請月清澄坐,沒想到月清澄只看了他們一眼,搖了搖頭,自己輕移腳步往外便走。
寶珏跟在他身邊出來,卻見陶妙彤並未跟上,正感疑惑,月清澄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輕聲如耳語:“陶大人還有事要同公主說,就先讓她在裡面等著吧。”
寶珏見他在夜風中走動,步子極小,又一搖三晃,就象剛學會走路的嬰兒隨時都會跌倒似的,瞧著實在覺得有些不安,他帶來的兩個宮奴也許是因為顧忌著身份地位的緣故,也只是跟在後面……眼看他一個趔趄險些摔交,寶珏慌忙在旁邊拉了他一把。
“殿下,不要緊吧?有沒有崴到腳?”寶珏關心地問。
“沒、沒關係,不要緊的。”月清澄飛快地回答,僅露出的清澈大眼閃過一絲懊惱和尷尬。
“其實啊,你方才不必顧忌什麼官場禮節的,讓你那兩個侍從抬著你就好了,”寶珏索性扶著他,慢慢地走——說實話,他一個人這樣子走路,瞧著都讓她害怕,比她女兒蕭蕭學走路的樣子都可怕咧!小孩子即使跌交也不會摔得怎樣,畢竟高度有限,可眼前這位“藥罐子”皇子就不同了,若是萬一在這裡摔出個好歹來,月女皇非找自己拼命不可!“我又不計較這些浮誇表面的東西。”
月清澄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我也不光是為了禮節……我老是生病,老是躺著,一直不走路,時間長了,我幾乎都快忘記要怎麼走路了……”
寶珏聽他語氣蕭索苦澀,知道觸到了他的隱痛,勸解道:“雖然適當的鍛鍊是必不可少的,可你也別妄想一口氣吃個胖子不是?還是慢慢調理,等把身子養好了,再一步一步來也不遲……對了,我們花太醫開的藥,你吃得可還覺著好麼?”
“比以前的藥方子管用多了,可到底還是不能讓我活蹦亂跳的和其他正常人一樣……”月清澄惆悵地說。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既然都知道有用了,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好效果的。”寶珏鼓勵道。
月清澄也不答話,慢慢地在寶珏的攙扶下走著,到了門口自己的轎子前,他停住了身形,轉過身,對著寶珏靜靜地凝視了會兒,露齒一笑:“謝謝你。”他說,語氣真摯而誠懇。
寶珏啞然失笑:“這話應該我說才對,你為什麼搶我的臺詞哦?害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麼了!”
月清澄靜默不語,但不知道為什麼,寶珏就是知道他在微笑。
兩個宮奴上前,把月清澄抱進轎子裡,轎簾放下的那一瞬間,寶珏聽到他說了句“再見”,便也回了句“再見”給他。
轎子被抬起來,舉著火把的侍衛們簇擁著轎子離開了,寶珏站在原地看人去得遠了,才轉身一溜小跑地回了屋。
陶妙彤見她耽誤了這許多功夫回來,自以為她藉著送客的由頭,避開了自己這個旁觀者,止不定和五殿下說了多少的悄悄話呢!心中不覺又是得意又是歡喜。
“陶大人,久等了。”寶珏客氣道。
“不妨事,不妨事,”陶妙彤笑著說道,“殿下這是去送五殿下,又不是送別的不相干的人,下官等會兒也是應當的,何況還有好茶能品,下官可不曾吃虧呢!”
寶珏聽了微皺了下眉——為著陶妙彤話裡話外的意思,她頗有些忌諱,但陶妙彤既然沒有挑明,自己總不能對號入座,所以也只有假裝沒聽懂,敷衍過去了事。
“陶大人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本宮?”寶珏想著月清澄送的“禮物”,心已經飛到裡邊去了,只想著速戰速決,讓陶妙彤說完了趕緊走人。
陶妙彤聞言躊躇:“這話說起來可有些……傷風化了……殿下還請擔待一二,下官才好詳述……”
“你說好了,本宮聽著呢。”寶珏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
“那……下官可就說了?”陶妙彤看了一眼寶珏,見她點頭,方才繼續,“其實,五殿下雖然在陛下面前替紫玉求了情,楚夫人最後也答應放了紫玉,不過終歸還是晚了一步……紫玉已經被餵了‘木石散’了……不過殿下請放心,紫玉的身子還是清白的,趕在和人同房之前,陛下就下了旨意把人交給五殿下了……這不,就給殿下送來了嘛……”
她的話並沒有完全符合事實。真相是:女皇在問楚夫人要人以前,紫玉其實還沒有被喂藥。楚夫人是在接旨以後,遵照密旨的意思給紫玉餵了藥以後才放的人。
“如此可要多謝陛下和五殿下了,能把紫玉還回來,寶珏實在是感激不已……”寶珏朝陶妙彤拱手行禮,“明日寶珏想求見陛下,向陛下當面表示謝意。”
“這倒不必,陛下說了,這全是看在五殿下求情的份上,公主若是要謝,就謝五殿下好了,陛下可不想把事情弄得很大,”頓了一下,陶妙彤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那個……我還有件事情,要轉告公主……雖然紫玉身子是清白的……不過這性命能否保得住……還有些難說……”
“此話怎講?!”寶珏一愣。
“先前,下官也告訴過殿下這‘木石散’的厲害了,殿下可還記得?”見寶珏的臉一下子蒼白,陶妙彤就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點點頭道,“不錯,這‘木石散’的藥力甚為陰毒,喝了此藥的少年莫不是三日之後便夭折早亡的……不過,因著陛下的聖旨以及下官同楚夫人的交情,楚夫人還是告訴了下官一條保命祕訣……只是幾百年來從不曾用過,也不知道有用沒用……”
“陶大人,別磨蹭了,你快說,你快說!”寶珏催促道。
這下子,陶妙彤的老臉也紅了,她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紫玉既然已經喝了‘木石散’,要不了多久就會覺得慾火焚身……那個……火自然是要洩的,不然也是要傷身體的,只是……卻不能走陰陽交和的路子……否則乾柴遇烈火,一燒起來非得乾淨徹底不可,再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所以麼,若想救他,就要既不和他同房,又要讓他那什麼……還要注意控制節奏和次數,不能只顧著開心……洩火兒的次數多了可也是能要人命的……總之,要是能拖過三天還有氣,紫玉的命才算保住……”
就算能活命,以後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沒有子嗣,再得寵也沒用!這就是女皇的主意,當然,藉著此事,讓月清澄做個順水人情給寶珏博個好印象,還能讓紫玉以後對他感恩戴德,真所謂一石三鳥了。
寶珏是已婚之人,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閨房密事陶妙彤說得辛苦,寶珏聽了也有些臉紅,當下兩人都低著頭不吭聲,誰都不敢瞧對方一眼,在那裡僵著。
陶妙彤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最後一句要緊話又咽回了肚子裡,只說:“殿下,紫玉能夠逃過此劫,最大的功臣可是五殿下,若非他在陛下跟前替你遊說求情,你連他的屍體都是見不到了……”
寶珏聽她三番四次地為月清澄邀功,雖然有些不耐煩,可是畢竟多虧了月清澄才能把紫玉救回來,所以只有點頭再一次表態:“本宮明白,本宮心裡有數的。”
陶妙彤聽了十分滿意,又閒扯了幾句,告辭回去。
寶珏早等得心煩,她這麼一走,便趕緊回去看紫玉。橘紅則忙著收拾外面的茶具、桌子,把火盆裡的碳用鐵鉗加著添到寶珏房裡的小火盆裡去,自是一番忙碌不去管他。
宛秋坐在床邊,看著**的人,一臉好奇。
寶珏走近幾步一看,果然是紫玉,心中一寬,鬆了口氣。
宛秋笑著對寶珏說:“你這小廝可比花菲漂亮,原本就是塊白瓷了,如今竟成胭脂玉了!”
寶珏的心思都在紫玉身上,並沒聽出他話中的破綻,當下也不答話,只是在床沿坐下,為紫玉把鬆散的紫色外袍攏緊,遮住了他白皙的胸膛,埋怨道:“你這人也真是,解了他的包裹便好,為什麼又把他弄得這麼副衣衫半褪的模樣,他將來要是知道了,非罵死你不可!”
宛秋雙手一攤:“好人難做,我是專為保護你的,又不是做慣這服侍人差事的,手下的分寸當然拿捏得不會太準,何況我這是做白工,你的要求可不能太高了!”
寶珏看他一眼:“你還是把紫玉挪我屋裡去吧,他在這裡,你和橘紅總不能擠一塊兒睡吧?”
“那……你得付點搬運費!”宛秋轉了轉眼珠子說——他是從來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機會的。
寶珏瞪他一眼,針鋒相對:“那你先付住宿費!”紫玉回來了,她繃緊的神經鬆了些,心也不再覺得那麼憂鬱壓抑了。
“那我就不搬!”宛秋賭氣。
“那你負責照顧他,橘紅到我房裡去。”寶珏較真道。
“那你可得付我值夜費!”宛秋敲著二郎腿,討價還價。
“休想!”寶珏白他一眼,“你去花太醫那裡好了,他是你舊主子,收留你一晚也沒什麼。”
“不要!”宛秋耷拉著臉,“他肯定又要找機會虐待我的,我不去!”
“左也不肯,右也不行,那乾脆你到我房裡,讓橘紅照顧紫玉!”寶珏存心拿話堵他。
“更不行!”宛秋一蹦三丈高,“花菲會殺了我的!”
寶珏斜了他一眼:“從剛才我就想問你了,你管花太醫叫什麼?”
宛秋笑嘻嘻地摸了摸鼻子說:“既然你發現了,咱們就捅開天窗說亮話好了,其實,我早就知道花太醫是男子,花碧蓮是他的化名,真名叫花菲……他呀,其實是我表哥!”
寶珏差點沒來個腦梗阻:“你怎麼不早說?!你早知道他的底細,那先前看我替他做媒、還有為你擔心所託非人的時候,你其實就一直在旁邊看笑話了是不是?!”
宛秋笑得一臉無辜:“你不是沒問嘛!”
“宛秋你這個傢伙!”氣急敗壞的寶珏,想到自己當日的亂點鴛鴦,就覺得羞愧不已,惡狠狠地瞪著宛秋,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扣你工錢!”
“哎?!——”宛秋大叫,“憑什麼?我沒問你要遮口費你就已經揀大便宜了,幹嗎反過來還扣我錢?!”
“你以為,我堂堂公主親自演的戲,是能白看的嗎?!”寶珏吼道。
“那又不是我自己願意要看的!是你自己要演,我有什麼辦法?!我……”正當宛秋開始要為維護自己的權益長篇大論的時候……
“好吵……”
一聲輕輕地抱怨,有效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四隻眼睛順著聲音處看去,一個喜上眉梢,一個撇了撇嘴。
原來,紫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