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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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會兒工夫,玉?悠悠地醒了過來,臉色雖然不再鐵青,卻也沒了先前的白裡透紅的紅潤,問他話,也不搭理,只是一個人縮在床角里頭哭,誰勸都不聽。
王太醫來了以後,問了情況,又看了看玉?的神氣,只道是一時哭的狠了,換不上氣,沒什麼大礙,尋常人家醒了就沒事了,?兒因是皇子的尊貴身份(雖然只是表面上的,但大家都不敢點破),便額外又開了副安神的方子,就告辭回去了。
此話一出,大家都鬆了口氣,羲芝更是心裡放下塊大石頭——好好地帶著人出來,?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可怎麼回去交帳哦?!只是,?兒好好的,為什麼要哭呢?她百思不得其解,趴在床頭追問原因。
沒想到,平素聽話的?兒竟也使起了性子,非但不跟她說話,反而轉了個身,拿背對著她!這下著實把她氣得不輕,要想象以前管教兩個兄弟般地訓斥幾句,心裡又不忍,只好獨自坐在一邊,生起了悶氣。
蕭文不動聲色地把一切都瞧在眼裡。同是受過委屈的人,他哪裡不知道小人兒的那點心思?
先前羲芝拿他取笑,他做為長輩,縱有不滿,卻也不好與之計較。不過,看著公主對自己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心裡卻泛起了幾許甜蜜,對這丫頭的不滿也煙消雲散了去,代之而來的,是淡淡的歡喜。
眼下看小丫頭吃了癟,好笑之餘,卻也不能袖手旁觀了,當下上前,把小?兒摟進自己的懷裡,好生安撫,一邊卻朝寶珏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將羲芝帶出去。
寶珏心領神會,拉過羲芝,退到門外的院子裡頭,悄聲道:“天色也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宮去。小?兒就留在我這兒,你母皇父後那裡自然要去回一聲,另外也務必給你玉卿叔叔帶個口信,別的不用說什麼,也別提?兒哭厥過去的事兒,就說皇姨和駙馬瞧著小?兒歡喜的緊,留他在公主府裡多住兩日,請他不用擔心,知道嗎?”
羲芝悶悶地點頭,一臉的委屈:“皇姨,你說,?兒到底在氣什麼?問他也不理我……我帶他出來玩兒,難道還帶錯了不成?!”
“這個麼……皇姨找機會替你問問,行不行?”寶珏看著失落的羲芝,安撫道——她又沒念過兒童心理,表侄子也是難得見一面的,她哪裡會猜得到小?兒的心思……不過,她不是還有個聰明的駙馬相公嗎?瞧他方才的神色,八成是成竹在胸的了……自己呆會兒問他不就得了?“你放心,皇姨一定把小?兒哄開心了,改明兒,再還你一個‘粘人精’!”她笑著說道。
“真要是如此,就好了,就怕小?兒的倔脾氣上來,誰的話都不肯聽……”羲芝咕噥著,突然眼睛一亮——不是還有玉卿叔叔嗎?小?兒再任性,自己父親的話總是聽的!只要自己在玉卿叔叔面前多下點工夫,叔叔還不幫她在小?兒面前多說幾句好話?!主意打定,立刻又來了精神,吩咐備好宮轎,馬上告辭回宮。
臨別前,小丫頭才想到早已拋在腦後多時、臨出宮前父後再三關照要轉告的正事兒:“皇姨,父後讓我給你帶句話兒,說是別擔心做不來欽差,他已經替你安排好了精明能幹的辦事官員,你只管放手讓她們去做就是,不用親力親為……還有,三天以後,你離開中源帝都的時候,他和母皇就不來送你了……另外,還要我轉告你,說是你帶著皇姨夫出巡時,可別吃著鍋裡的,想著別處碗裡的……”扳著手指頭一件一件的算下來,好象總是少了點什麼……羲芝挖空心思地拼命回憶:自己還漏了點什麼沒有?好象是有漏了點什麼……那究竟漏什麼了呢?……
“行了!行了!別說了!”寶珏慌忙攔住話頭——這個鳳後,怎麼什麼話都敢說?!而且還是跟個未成年的小丫頭說她這做長輩的事兒?!她的面子沒有了,難道連裡子都不給她留一張嘛?!——趕緊命人抬著轎子送皇儲殿下回宮。
坐在轎子裡顛簸了半天,邁進宮門的一剎那,終於被羲芝想起來她漏掉傳達的一句話,那就是——偷吃也可以,只要記得把嘴巴擦乾淨,別在蕭文面前露了馬腳就行!(虧得沒記起來,否則,你還真別指望他們夫妻倆哄小?兒回心轉意了,非挑撥得讓他和你這個皇姐反目成仇不可!)
好不容易送走了“惹禍精”羲芝,寶珏急急地轉回芙蓉院,去看另一個要命的小“祖宗”。
站在月門邊張望了一下,只見蕭文輕輕地替孩子蓋好被子,放下繡帳,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
“他怎麼樣了?”寶珏掐著嗓子悄聲問。
“哭得累了,先睡了。”蕭文才說完,就被寶珏拉到了外間的書房。
“知道他為什麼事情鑽牛角尖了麼?”才把蕭文按坐在椅子上,寶珏便急急問道——當然,她是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蕭文的腿上。
蕭文漲紅了臉,想推開寶珏又怕她摔著,扭捏了半天,寶珏趁他猶豫的功夫,索性兩隻手也勾了上去,搭在他的脖子上,誓將“厚臉皮”進行到底。
終於認命的蕭文,只好兩手抱住寶珏,藉以牽制她的行動,生怕她又生出什麼花樣來。
“我問你,他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呀?”寶珏不動聲色地看著蕭文,心裡已經笑翻了天——改造已經初見成果咯!
“依我看……他怕是擔心自己以後的處境……”提到那個淚眼婆娑、在自己懷中不停顫抖的小娃娃,蕭文不禁有些憂心沖沖。
“莫非,你也知道他的身世?”寶珏有些吃驚——這難道不該是皇室祕聞嗎?應該嚴密封鎖的嗎?知情人不都應該殺掉滅口的嗎?怎麼蕭文會知道?
蕭文苦笑著看她:“雖說這是樁皇家醜事,但皇子誕生之事是何等重要?豈是說瞞就瞞的過去的?何況當年不到半年的時間,產婆先後兩次進出長公主府……從來都是十月懷胎,女皇陛下縱然天縱英才,難道還能在一年時間裡連生兩胎不成?加上先前又聽說李貴人上吊死了,玉貴人被貶到外宅軟禁……其中的原委麼,自然也就不難猜到了。”
寶珏不禁黯然: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當時的驚心動魄不難想象……恐怕玉卿與孩子的性命也只在女皇一念之間才得儲存……也不知道當時的鳳後是花了多大的心思,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才護下了自己的兄弟和侄子……果然是個厲害的人物,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穩坐正後之位幾年,依然聖眷隆寵,長盛不衰啊!
轉念之間,又見蕭文落寞憂傷,知道是觸動了他自己的身世,寶珏眼珠一轉,立刻決定趁此良機,正好吃“豆腐”,對著蕭文的紅脣,用力地吻下去,舔咬含抿,百般地挑逗。
蕭文此時已不再是當日清心寡慾的純情男子,這幾天被寶珏時不時地抱住親吻,早已經把身體內潛藏的生理本性悉數勾引了出來,如今又是佳人在懷,風情萬種,心動情熾之間,擁住妻子,把方才的自憐自傷全都拋在腦後,全心全意地與她纏綿起來……
一時之間,滿室旖旎風光,一片柔情蜜意……只是門外,一個娟秀的人兒,遙望這美麗的畫面,卻是滿心的惆悵和黯然……
“不要!不要!不要趕?兒走!”一聲聲驚呼從臥房傳來,打斷了柔情的畫面,寶珏和蕭文慌亂中分開,兩兩相顧,卻都是滿目春情,面露羞澀,不禁相視一笑。兩人起身往臥房走去,去看看從噩夢中驚醒的嬌小玉娃娃。
?兒擁住被角,縮在床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此刻,他才想起,自己是在皇姨的公主府,而不是在父親的冷宮。想到先前的傷心事,又是一陣難過,不由得淚水漣漣,聲聲哽咽。
蕭文上前幾步,坐在床沿,一手攬過小?兒,一手安撫著娃娃的背,輕聲問道:“?兒,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哦!有皇姨夫在你身邊呢!看,你皇姨可心疼你呢,別再哭了,好不好?若是有什麼事讓你難受,說出來給皇姨聽,你皇姨總會想法子幫你的!”
寶珏這次甚為乖覺,蕭文連眼色都不用遞,她已經自動自發地坐到蕭文對面,一手摸著玉?的頭道:“你皇姨夫說的沒錯,有什麼事情,小?兒只管說出來,皇姨來替你想辦法。”
玉?從蕭文的懷裡抬起頭,轉過臉來看著寶珏,怯生生地問:“皇姨說的,可是真的?皇姨真能幫?兒想法子麼?”
“當然咯!”寶珏刻意挺著胸脯,做出一副“惟我獨尊”的樣子,“小?兒沒聽別人說過嗎?你皇姨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呢!天下有什麼事能難倒你皇姨我的?”
此話一出,蕭文立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寶珏對自己怒目相向,趕緊轉過頭去,舉手拿袖子遮住了半邊臉。
只是任他百般遮掩,寶珏還是能從他顫抖的身形中,知道他其實憋笑憋的很痛苦,不過眼前也顧他不得,先把小“祖宗”解決了再說,“?兒,你看,你皇姨夫這麼寵你,都難過的哭了,你就不要讓他再替你擔心了好不好?”她睜著眼睛扯下了彌天大謊。
小?兒似懂非懂,他只看見皇姨夫拿袖子遮臉,又是抖得厲害,只道是真的在為自己難過,心裡頓時有些愧疚,一隻小手攀上皇姨夫的脖子,“皇姨夫,別替?兒擔心,?兒說就是了。”說著,照著蕭文的側臉頰,“波”了一下。
蕭文被他一親,心中一動,轉過臉來,看著?兒清澈眼神、天真的面容,頓時湧起了為人父母的柔情,如今,他終於明白了當日父親為他寧可捨棄虛名的原因——原來,這就是舔犢情深、父子連心……自己將來若是有這麼個孩子長伴身邊,就是吃糠咽菜也是甘願的了……只是,公主卻一直不肯給自己這樣的機會……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寶珏,隨即臉一紅,暗自責備自己不知羞恥,竟會大白天的,去想著和公主生孩子的事……可若真是自己也有這麼個孩子的話,那該有多好……玉卿在冷宮中受盡白眼和奚落卻依然能忍受著活下來,恐怕也是因為了這個孩子吧!
“皇姨……其實,我難過,是因為……因為我就要被皇姐嫌棄了……”?兒低著頭,雙手死死地攢住自己衣角,“皇姐身邊……有了那麼多聰明的人……她……她再也不會喜歡我了……”
“哦?這是為什麼?”寶珏不動聲色地問。
“因為……”?兒抬頭飛快地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喃喃道,“因為我膽子小,又愛哭,沒什麼本事,又是身世不名的私生子……我……我……”說道後來,又哽咽了起來。
“?兒,”寶珏嘆了口氣,摸著?兒柔順的髮絲,“你膽子小,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你愛哭,也不是從來就沒有的,你什麼也不會,你皇姐也是早就知道的,既然當初她不嫌棄你,現在又怎麼會嫌棄你呢?”
“可……可是,當時和現在不一樣!”?兒急道。
“哪裡不一樣了?當初有獻儀和蓉儀在,他們樣樣強過你,你皇姐還不是為了護你和他們翻了臉?”寶珏語重心長地說,“你和你皇姐相處這麼久,你應該清楚她的為人,她是個說話不負責任的人嗎?”
“當然不是!”?兒大力反駁。
“既然如此,你也該記得上次你落水以後,你皇姐對你說過的話吧?”
“可……可是……”?兒猶豫著,明顯被寶珏的分析說動了心。
“?兒,皇姨跟你說過,凡事總是退避忍讓是不行的,你既然想一直跟在你皇姐身邊,只是被動的等待當然不行,你必須主動些,看是讓自己變得更堅強,還是讓自己變得更博學。你還小,什麼東西現在開始努力學也來得及,只要讓你皇姐自己覺得離開了你,她一天都過不下去,自然就不會再有旁人能搶佔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了。你懂嗎?”
?兒低頭,慢慢地咀嚼著寶珏話裡的意思。片刻之後,茅塞頓開,眉眼之間的陰鬱之氣頓時一掃而光。
蕭文聽了這番話,也是暗暗咀嚼回味,心裡自有一種“海闊天空”的味道。
“好了,二更天了,你再睡會吧,明早我送你回宮。”寶珏說著打了哈欠,“文兒,我看,你也別回翠竹苑了,反正我這床也夠大,我們三個將就著擠一晚,總比明天看你頂著黑眼圈強!”
“誰……誰要和你同床?!”蕭文才想著心事,冷不丁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又羞又惱,漲紅著臉,暗怪寶珏在孩子面前口無遮攔。
“皇姨夫是嫌棄?兒麼?”懷裡小人兒的自卑話語,把蕭文的堅持粉碎的徹底,只好同意了寶珏的又一個“陰謀”。
於是,墨珠和紫玉分別服侍兩人褪下簪環首飾,換下錦衣華裳,二人一身輕便衣衫上床歇息。
小?兒擠在兩人中間,在蕭文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與蕭文對面而臥的寶珏,悄悄地拉住蕭文的一隻手。
兩人雖無法親近,但眉目傳情之際,感情又深了幾分,雖然未越雷池半步,卻是兩人首次同床共枕,自然是心潮澎湃,跌宕起伏,直到三更天才各自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梳洗完畢,才用完了早膳,門房已經來報,說是長公主羲芝殿下已派了宮轎來接二皇子回宮。
?兒這時已經重新振作了精神,他拉著寶珏的手,一臉的堅定:“皇姨,您放心,?兒從今往後一定用心學習,改掉愛哭的毛病,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讓皇姐明白只有?兒是最好的!?兒要一直、一直跟皇姐在一起!”
寶珏看他說得認真,不覺起了層雞皮疙瘩,想起先前御花園裡的那一幕,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該不會自己無意當中,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了吧?小?兒和羲芝如今可還是姐弟關係——雖然只是表面上的,他們將來不會惹什麼亂子出來吧?
兩個鮮紅的大字在眼前閃動,寶珏也不管?兒上轎時依依不捨地告別,一把拽住旁邊蕭文的袖子,惡狠狠地警告:“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什麼都沒跟小?兒說過!你要給我做證明!我真的什麼、什麼都沒說!”
蕭文有趣地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悠悠地說:“二皇子有跟雲兒說過什麼嗎?怕是昨夜睡得有些沉,我竟是一個字兒都沒聽見呢!“
寶珏見他如此配合,頓時滿心歡喜,撲上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笑道:“文兒真是善解人意!來!給個獎勵!”
不想蕭文拉住寶珏,熾烈的眼神凝視著如花笑顏半晌,終於狠狠地、毫無顧及地照著紅潤的香脣吻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意猶未盡地放開,雖然滿臉羞紅,卻依然昂首挺胸,邁著四方步,漫漫地踱了回去。
剩下寶珏在原地,雙手捧著羞紅的臉頰,痴痴地望著蕭文離去的背影——好……好有男子氣概哦!看來,改造得已經太徹底了!差不多到驗收成果的階段了呢!
決定了!
就趁這次巡查的機會,把文兒拐上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