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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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通往鄉鎮的最早一班車是早上五點四十五，最晚一班車是七點，葉宋從車上下來，時間正好過了七點半，挎著包披著晨光，走在瀝青鋪的道路上，外婆家離車站還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她在鎮上買了水果，一路走過去。
外婆家後來搬了家，現在住在前面的鎮子，白牆黑瓦，門前有個大院子，鐵柵欄一旦推開，就會“咯吱咯吱”的響，葉宋站在院子裡，吐了口氣，還沒進門，就看見坐在門口石板上翹著尾巴的喵咪，是外婆收養的流浪貓，一身黑毛，因為偷吃鹹魚，嗓子吃的有點嘶啞，看見她弓著身子，喵喵個不停。
“外婆，我來了。”
葉宋站在門外就開始喊了，黑貓驚的一下子跳開，跑進了家裡，她踩著水泥樓梯上來。
“是宋宋嗎？”
“是我，外婆。”
葉宋把東西擱在桌上，外婆從裡間屋子裡出來，腳邊跟著黑貓：“宋宋啊，熱不熱，外婆給你倒水。”
外婆年紀雖然大了，身體還不錯，做起事情來還算麻利，扭開頭頂的大吊扇，又去給她倒水，葉宋緊跟在身後：“我自己來吧，外婆你去歇會。”
“你大老遠的來，中午就在這邊吃飯，我去把桶裡養著的魚殺了。”
外婆作勢就要去殺魚，被她拉住：“我去吧。”
葉宋拎著桶去了後院，後院有口老井，老井旁邊長滿了青苔，魚在桶裡遊得歡快，她掐住拿出來，一下子沒抓穩，跑掉地上蹦了幾下，外婆朝她笑。
“這魚活的真歡快。”
“你慢點，別劃到手。”
“不礙事，我慢著點來。”
她按住魚，用刀剖開肚子，去鱗，挖開裡面的內臟，然後扔進盆裡，外婆從井裡拎了半桶水上來，倒進盆裡。
“宋宋，你爸爸前些天來看我，還帶了些補品。”
“哦，帶來你就收著，反正也是他的心意。”
葉英這麼做大概是出於愧疚吧，當年他娶宋顏，外婆他們不同意，覺得他太過圓滑，會讓自己女兒吃虧，但宋顏當時決心要嫁給他，他就在外公外婆面前發誓，這輩子一定好好照顧宋顏，結果婚姻過了十年就瓦解，他出軌被抓，宋顏離婚後傷心遠走他鄉。
“你爸爸這些年對你好嗎，他們離婚，最對不起的就是你，我知道你後媽又帶了一個女兒進門，女兒最親的還是媽。”
“爸爸對我還不錯，後媽也還好。”
正因為葉英出於愧疚，幾乎此後的那些年對她的好都帶著戰戰兢兢，生怕她不好，他們間的父女情變得更古怪，不然唐初靜也不會嫉妒的三天兩頭找她吵架，她們倆每次吵架，不管對錯，葉英總是站在她這一邊，有段時間，唐豔跟她說話也是戰戰兢兢。
“那就好，我和你媽媽都怕苦了你，上次你媽媽說你談了個男朋友，準備結婚了，小夥子人品怎麼樣？”
“我們分手了。”
“不急，在慢慢找，一定要找個稱心如意的，老實點好。”
葉宋點頭贊成，秦文暉也老實啊，可最後還是變成了這樣，她將魚洗乾淨擱在碗裡，黑貓坐在井上朝她喵喵的叫，想吃魚。
“外婆，外面熱，我們進屋。”
黑貓一直尾隨著她，她把魚放在冰箱裡，黑貓嗚咽兩聲，沮喪的舔舔爪子，趴在地上。
中午在這邊吃過飯，外婆說外面天熱，讓她晚上走，葉宋跟外婆一起睡了午覺，到了下午三點多，下了雷陣雨，半個小時便停了，雨後溫度降了不少，葉宋打算出去走走。
沿著外婆家的小路出來，上了大路，這幾年鄉鎮發展的不錯，來這裡旅遊的也多，前面有個寺廟，她小時候宋顏還帶她進去燒香過，在往前面走，下面是農家樂，外面人過來承包的魚塘，不少城裡人來這裡釣魚，葉宋走到外面，透過柵欄往裡面看。
出門沒帶傘，雷陣雨又來了，她頂著片荷葉跑到農家樂門口避雨，那裡有個大亭子。
回頭，後面走上來幾個人，也是沒帶傘，進來避雨，正往旁邊站站，聽見一聲：“葉小姐。”
葉宋回頭，叫她的不是別人，正是資景炎的助理。
“你好，我是何森，資先生的助理，資先生也在這裡。”
她伸出爪子朝他揮揮，他身後的同事也都豎起耳朵聽，“好巧，你也來這裡釣魚？”
“不是的，我是來探親，我外婆住在這裡。”
“資先生來了。”熱情的何森又順便跟她解釋了下為何叫他資先生，因為他不喜歡被叫資總，資工又和自宮口音有點像，聽到自宮兩字，葉宋使勁繃著沒讓自己笑出來，他這姓氏太倒黴了。
走在資景炎旁邊的是個女的，穿著碎花的裙子，頭上一頂草織帽子，走在他旁邊倒顯得和諧。
資景炎看見何森旁邊的葉宋，腳步頓了下，和旁邊的祕書說了兩句，腳步一轉。
“你沒帶傘？”
葉宋見他們事務所的視線都往這邊來，往後退了一步，靠在柱子上被他拉了回來：“別淋到雨。”
她擺擺手：“不礙事。”
資景炎朝身後要了把傘來：“雨這麼大，你要去哪，我送你。”他抖了兩下撐開，示意她過來，葉宋想了想，在家的外婆估計也擔心她呢，也就沒拒絕。
資景炎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他個子高，傘自然也就撐的高，她走在旁邊，手裡還拿著之前頂的荷葉。
“今天是你們公司的集體活動？”
“嗯，垂釣，不過你們女人似乎都不喜歡。”
“女人喜歡逛街，垂釣確實沒啥**。”
資景炎換了隻手撐傘，聞言莞爾一笑：“葉宋，你也喜歡逛街？”
“難道我不是女人嗎？”
“我一直都沒發現。”
葉宋氣噎：“資工，我還是比較比較喜歡這樣叫你。”
“……”
他們認識至今來的交鋒她幾乎沒贏過，也只有這次看見他不爽的臉色，臭臭的拉開車門，沉著臉開車。
“其實你的姓氏還是很特別的。”一路上，葉宋試圖找話題聊天，但他一直在拒絕跟她交談，她也不氣餒，繼續說著：“你們家祖上有這個親戚嗎？”
拒絕交談的某人終於側頭問了誰。
“資生堂啊，是你什麼人。”
他重重的按了下喇叭，低沉著嗓子：“葉宋，看來我真是小看你了，伶牙俐齒的。”
“謝謝誇獎，我一貫樂於接受。”
資景炎的車速不快，從農家樂魚塘開到村子口用了10分鐘，足足打破對他的記錄，外面還在下著雨，葉宋開啟車門望了眼雨絲，正欲頂著荷葉下去，他遞了把傘給她。
“拿著吧。”
“不用了，就幾步遠。”
她已經看見外婆打著傘站在路口，村子裡面路小不好倒車，“我外婆來接我了，你拿著吧。”她朝外婆招手，外婆撐著傘過來。
“宋宋啊，淋雨了沒。”
“沒呢，這是我朋友，正好遇到，他送我回來。”
她下車站在外婆的傘下，外婆弓著身子跟資景炎說話，大概意思是讓他進去吃個晚飯在走，過了一會，資景炎開啟車門撐著傘下來，跟他們一起往裡面走，她沒料到資景炎會同意。
進屋後，她將傘撐開放在外面的走廊上，黑貓因為看見陌生人，弓著身子隨時準備發動攻擊，外婆進廚房開始做飯。
葉宋給資景炎拿了條幹毛巾：“乾淨的，你擦擦身上的水吧。”
“原來你小時候就是在這裡渡過。”
“不是這裡，這是後來搬的家。”
“哦。”他在屋子裡走了兩圈，黑貓因為他的走動而更加惶恐，身子弓得緊緊地，喵喵的叫個不停。
“這隻貓似乎對我敵意很大。”他朝它吹口哨，黑貓一下子從桌子上跳下來竄進廚房去了，葉宋聳聳肩也進了廚房，幫外婆把菜切好，把要剝的毛豆從廚房拿出來，坐在風扇底下剝，資景炎坐在21寸的彩色電視前，無聊的換著臺。
“這電視就幾個臺，不愛看關了。”
他繼續換臺：“你晚上回去？”
“嗯，不是正好有你的順風車嗎，不搭白不搭。”
“你也知道是順風車，我現在吃你一口飯，算是利息不過分吧。”
“在過分的事情你都做了，這算什麼。”
資景炎“啪嗒”一聲關了電視，斜靠在椅子上：“你外婆一個人住？”
“是啊，我外公去世有好幾年了。”
他看見牆壁上的照片，眨了下眼睛，接著站起來走到門口，這場雷陣雨下的有點久，雨勢到現在也不見小，門前排水的小溝都漫了出來。
“這裡環境很好，很適合養老。”
“等你老了來吧，這裡的設施雖比不上市區，但是基本的還是有的。”
“我會考慮你的建議，不過提前是，等我活到老的一天。”
“放心吧，壞人都是長命百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