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零零一章 七年後

第零零一章 七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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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零一章 七年後

黑暗像野獸張大的嘴,一點點吞噬掉光明,而人們總是太過害怕黑暗,所以在還有一點餘光的時候,另一種不同於自然白光的光以一種跳躍的姿態呈現於世。

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城市特有的夜景。

何蔚藍站在十七層的落地窗前,望著底下星星點點的燈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喜歡從高處眺望這座城市,它繁華美麗,明明一眼看去,盡在眼底,可它又像是披著一層薄薄的輕紗,晃得人眼花繚亂,撩撥得人心癢難耐。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應該是三年前吧!

那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或者說是她第一次見過所謂的都市,果然與她想象的一樣,甚

至比她想象的還要美麗。

她只一眼,就深切的愛上了這座城市。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她從遙遠的思緒里拉了回來。

早已過了下班時間,辦公室裡只剩下她自己,單調急促的鈴聲響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聽起來有

些刺耳,她連忙走回座位,拿起手機。

那邊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亂哄哄的,有叫聲,有哭聲,還有救護車的鳴笛聲。

“請問是何小姐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請問您是哪位?”

她不自覺的握緊了手機,手心裡都冒出了汗。

“我是林醫生的同事,林醫生出了車禍,正在救護車上,她傷得很重,是她讓我打給你的。

何蔚藍顫抖得差點拿不住手機,拿起桌上的包包就跑了出去。

“我,我現在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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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蔚藍來到醫院的時候,林楠還在搶救,手術室外面站了一個女人,應該是剛才給她打電話的那個,她跑過去,拉住她問:“發生什麼了?楠姐,楠姐有沒有事?”

李想原本是憋著眼淚的,被她這麼一問,嘩嘩的全流了出來,光哭也忘了回答

何蔚藍急了,聲音不禁大了幾分,她才抹著眼淚,抽搭著回答。

“我們接到警方電話,說城東有人受傷,我便和林醫生趕了過去,我們剛到下車,在過一個

街口的時候,一輛車飛了過來,後面有警察追著,應該是逃命的,車速很快,根本沒有辦法

躲開。”

李想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李想是林楠的後輩,自從進醫院就受了林楠不少照顧,對她很是感激。

何蔚藍心裡發慌難受,見李想哭得厲害,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眼角潮溼起來。

一個時鐘後,手術室的燈滅了,何蔚藍猛的站起來,緊張的等著那扇緊閉的門開啟。

門開了,首先走出來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子,她立即迎了上去,心切的問道:“姜明,楠姐怎

麼樣?”

姜明拿下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張儒雅俊朗的臉,應該是長時間工作的原因,他的眼睛裡佈滿

了血絲,一臉疲憊。

他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裡盛滿的希冀,心裡微微痛著,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他感覺到她

的緊張害怕,卻也只是嘆息一聲,說:“她有話對你說

。”

何蔚藍愣住,他的語氣,他的眼神,他的動作,無一不在向她轉述一項殘酷的事實。

她猛的推開她,腳步凌亂的跑了進去。

何蔚藍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天上飄著小雨,這個城市的天氣就是這樣,

總是能那麼的善解人意,她哭不出來,老天爺就替她哭。

她一個人遊蕩在無人的大街上,燈火閃爍,一切依舊,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化,滿眼的五彩在

她眼中全部是灰色,黑沉沉的灰,壓抑的暗。

雨越下越大,溼透了她的頭髮衣服,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差,如果任憑這樣的走下去,她會

昏倒,如果倒黴無人發現的話,她很有可能會死掉,可是,這些不是重點,通通不是重點,

重點是楠姐走了!

那她怎麼辦?

她唯一信賴,感到安全的人突然離開了她,在那一刻,她的世界好像也跟著她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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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是在路邊一個長椅上找到她的,雨還很大,她就坐在那裡,任豆大的雨打在身上,蒼白

著一張臉,低著頭,呆呆的看著地上。

他跑過去,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她毫無察覺,一動不動。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這樣於事無補,如果你病了,那誰來照顧那些孩子們?你也不希望楠

姐在那邊也不能心安吧?”

姜明輕聲勸著,他知道這個時候提楠姐與她無意傷口上加鹽,但這也是唯一可以讓她振作的

辦法

果然,她抬起頭,看著他,仿若是自語,又好像是在詢問,卻在說著無關的話。

“楠姐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她喃喃幾句,忽地抬頭看向姜

明,“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姜明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倉皇,但隨即又被掩飾,他靠近她,仔細的端詳著她。

七年了,稚氣悄然蛻變,歲月風霜吹散她眉間縈繞的愁緒,她的容顏愈加明麗起來。

沉靜如水,秀雅如畫,脫俗如仙。

眼前這張令人心動屏息的容顏與記憶中的那張臉漸漸重疊,直至絲毫不差。

姜明忽而一笑,眉眼彎彎,脣角彎彎,每一分都恰到好處。

“你是何蔚藍啊!”

我怎麼會不知道你是誰呢?就算我忘了自己是誰,我也會記得你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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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林肯轎車在陸宅前停下,小王走出來,跑到另一邊,恭敬的開啟車門。

一個英挺冷峻的男人出來了,黑色絲質襯衫,恰到好處的彰顯著他尊貴冷漠的氣質,俊美一

如往昔,五官更顯深刻冷峻,可能因為連夜趕路的緣故,有幾根散亂下來,正好覆在眼睛的

前面,更顯得那眼睛如千尺深潭般幽深

“少爺!”

一路走過去,傭人紛紛彎腰行禮,對於這個將陸家從崩塌邊緣拉回來的當家人,他們除了敬

畏,還是敬畏。

陸承佑一語不發,邁著長腿徑自走向屋裡,正好杜遠正從樓梯下來,看到他,一臉驚

喜:“少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承佑停住,點點頭,算作打招呼,“剛回來。”

遂又看了看二樓,道:“我想去看看爺爺。”

杜遠連忙攔住他,欲言又止。

“杜叔,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

杜遠想了想,心一橫,道:“少爺,你也知道老爺他的病,尤其是在,是在……”

他說不出來,最後嘆息一聲,抬頭看他,“老爺他可能認不得少爺是誰,所以,所以少爺您

要有個心理準備。”

陸承佑沉默了一會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沒有出現一絲該有的悲傷情緒,連聲音都

沒有一絲波動。

“您在電話裡已經和我說過多次了,我知道了。”

他沒再說什麼,直接上了二樓。

杜遠一臉心疼的看著他的背影。

他的確長大了,身體結實了,肩背也寬厚了,以前他不知道禮貌為何物,現在他卻是商界人

人稱讚的紳士。

以前他只是只顧自己的浪蕩公子哥,現在卻隻手挑起屬於自己的一切責任!

變了很多,卻沒有完全改變

他依然冷酷淡漠,甚至更似以前,那就像是他的生命氣息,無時無刻不圍繞在他的身側。如

果他不願意,你就算撞個頭破血流,也不能靠近他半分,而他絕對不會因為你的流血而有絲

毫憐憫。

他的冷酷令人敬而遠之,而他的殘忍則令人髮指。

這一刻他對你彬彬有禮,下一刻或許你就會全身是血的跪在他面前,他會笑著看你的求饒,

看你的血一點點流失,一點點凝結。

“杜先生。”

小王進來喊他,他哦了一聲,轉身走出去。

為什麼會這樣?

這樣一句話他不止一次的在心底裡問過自己,其實他知道,每個人都知道答案,只是他們心照不宣。

自四年前他滿身風雪的出現在陸宅前,四年了,沒人敢再提那個人的名字,但不提不等於忘

記!

要知道,有些人是無法忘記的,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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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佑推開二樓的主臥室,開啟燈,房間很大,一張大*正擺在房間的正中央,上面躺著一

個骨瘦嶙峋的老人,頭髮花白稀少,顴骨高高突起,眼睛深深的陷了進去,渾濁的眼珠沒有

一絲光芒,定定不知看著什麼,嘴脣發白乾裂,細瘦的手腕上有著青青紫紫的針眼,此刻,

手還被固定在*眼上,偌大一瓶藥水,正無聲的滴著

“爺爺。”

他叫了聲,走了上去,在*前站住,頓時黑影罩住了老人的大半個身影,老人卻毫無知覺。

他蹲了下去,握住他的手,也許是感覺到了,陸老爺子動了動眼珠,猛的抓住他的手。

“佑!”

陸承佑淡淡一笑,握了握他的手,“爺爺是我。”

“佑,是你,你回來了。”

陸老爺子高興起來了,眼睛也淡出了一點神采,“你爸呢?我很長時間沒有看到他了,他

呢?他為什麼沒有來看過我,還有你媽?他們,他們在哪?叫他們快點來見我!”

雖然是在重病中,畢竟是陸老爺子,命令人習慣了。

陸承佑垂下眼皮,掩去眸子裡的情緒,抬起頭又換了個情緒,笑得很可親。

“他們出遠門了,很快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我叫他們來看爺爺。”

“遠門,遠門……”

陸老爺子喃喃的念著,一臉茫然,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大放光彩,“我知道了,他們是去

找藍丫頭了。”

陸承佑原本還帶些許微笑的臉,一點點沉了下去,斂著的眼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那一

片幽暗深沉如海。

陸老爺子當然注意不到他的變化,繼續著他的自言自語。

“藍丫頭呢?那個丫頭離開家這麼長時間了,還不知道回家,也難怪你爸媽擔心出去找她。

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最好把藍丫頭也帶回來。

“你希望她回來嗎?”

陸承佑看著他,輕聲問道

“當然啦,那丫頭,我很喜歡。”

陸老爺子小孩子似地笑著說。

“為什麼?”

陸承佑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凌厲,直直的盯著陸老爺子。

“為什麼?為什麼……”

陸老爺子忽然糊塗起來,眼神又出現那種迷茫,看了看他,嚷嚷道:“你,你是誰?佑呢?

子宵呢?”

陸承佑一愣,握住他的肩膀,道:“爺爺,我是佑。”

陸老爺子卻似完全不認識他似的,如一個受驚的孩子一般的顫抖起來,陸承佑握了握拳頭,

喊來張媽,張媽給他吃了一粒藥,他才安靜的睡下去。

四年前,因為陸承佑的離開,陸老爺子突然心肌梗塞,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雖救回了性命,

卻導致下半身癱瘓,後又經過一連串事件的打擊,最終患上間歇性老年痴呆症,清醒的時候

還像個大人,尚可以分辨人,糊塗的時候根本就是個孩子,什麼人也認不得。

誰也想不到幾十年前還叱吒商談的傳奇,如今卻是這麼一副模樣!

真是命不由人啊!

張媽見陸承佑站在窗前不動,知道他不喜歡被人打擾,但而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而他又飛

了幾百裡的行程,肯定很累了,便大著膽子走了上去。

“少爺,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您歇息吧!”

他沒有回答,張媽不敢再說,退了出去

雨已經停了,水汽卻繚繞在空中,氤氳在昏黃的燈光下,使得那夜色更加深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是這樣望著夜空,有時候一看就是*。

其實,若真的問他哪個是天王星,哪個時冥王星,他一定回答不上來,這就是他,他習慣於

做某件事,但不見得就是喜歡。

手機鈴聲響了,他接起來,薄薄的脣只冷冷的吐出一句話。

“下次我要聽到一個好的訊息,否則,你們就給我永遠的閉嘴!”

肅殺之氣瀰漫周身,他的臉色陰沉至極,眼眸迸發著凶狠的血光,手緊握著手機,可以聽到

骨節咔哧作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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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的葬禮很簡單,來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和她一起工作的醫護人員,以及那些她幫助過的人。

她是個孤兒,沒有親戚,只有一個妹妹,林蕃。

不過,今天這個場合,林蕃卻沒有來。

林楠是個醫生,但生平喜歡幫助他人,只留下一個存摺和一套房子,留給了妹妹林蕃,而她

生前自主所建的一座孤兒院則交予了何蔚藍。

當一切塵埃落定,在一個天氣晴朗,風和日麗的日子裡,何蔚藍隻身一人來到林楠的墓前。

只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墓前已經長出了不知名的青草,嫩嫩的芽,綠綠的葉,那麼鮮活的生

命,卻向她昭告著另一種殘忍

她坐在草地上,靠著墓碑,就像她們剛認識的時候,她依靠在她的懷裡。

她望著遠方,遠方的盡頭,是一碧如洗的天空,幽暗的藍深深的拉扯著她幽遠的思緒。

七年前,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那一場大雪裡,也許是老天聽到了她心底的哀求,又或許是連老天都不願收她這個滿身都是醜陋傷疤的女人,她活了下來。

可是她的存活,也像是一場死而復生的戰鬥。

林楠說,那天她她是去給村裡的老人義診,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而且雪很大,她走得

很急,不小心被什麼東西絆倒的,繼而才發現竟然是一個人。

她被林楠扶回了家,但那時的她雖然還有氣息,但已經掙扎在死亡邊緣。

她被送到了林楠的醫院,她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十天之後,繼而是反覆的睡了醒,醒了

睡,兩個月過去了,她一滴口水沒進,應是靠著營養液活了過來。

不過這些她都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她醒來的時候,眼前站著幾個醫生,其中一個是林楠。

他們問她是誰,從哪裡來,她卻茫然不知所措,那一刻,她害怕極了。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的記憶很鮮明,除了漫天的雪,就是妖嬈的紅,其他的都是空白。

後來,林楠告訴她,她是因為高燒燒壞了腦子,才導致她失去記憶。

她不知道林楠說的對不對,但是在那個時刻,她能依靠的人只有林楠!

之後,林楠拿出一個護身符給她,告訴她,她叫何蔚藍。

她好奇的看著那個木質護身符,一面刻著一些佛教字語,另一面則赫然寫著“何蔚藍”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