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鬼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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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鬼使（三）
就如同三國鼎立般的僵持良久，半晌,終是還是衛傾城率先打破了僵局,並未說完，只是緩緩退了一步讓出了不寬的宮道,顯然是不欲再多糾纏的意思。
齊琳本也沒打算在這種情況下再和大皇子動手,見狀自然配合,也抱胸退後一步，幾乎貼住了宮牆，卻還是記得了擋在了衛傾城身前,以防大皇子會突然出手對衛傾城做什麼。而以這樣的姿勢一心戒備大皇子的齊琳,自然不會發現她身後第一次被人保護的衛傾城複雜的神情。
像是真的被齊琳嚇到了，大皇子見狀也一點不見剛才的囂張,似也暗舒了口氣，又慢慢低頭躬身，以一條腿支撐，極其費力的將放在地上的獨輪車悠悠的扶了起來，中間甚至還因為氣力不夠閃了兩下，似乎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
說實話，這副場景看起來還的確是很另人心生酸楚的，若是旁人，齊琳定是早就上前幫著扶起甚至代人推車了，但因為面前的人是並非常人的大皇子，滿心戒備與懷疑的齊琳控制著自己別去深究那塊綵緞下的東西就已是費盡全力了，哪裡還顧得上發揚風格？
不過好在大皇子雖然一步三搖，卻到底還是將獨輪車慢慢推動了，幾步過後，眼瞅著就要與齊琳兩人側肩而過，大皇子卻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般，忽的又停了下來，對著衛傾城一字字的開口問道：“你們，要去哪？”
衛傾城還未答話，齊琳便又側了側身子，已保護者的姿態擋在了衛傾城面前，沒好氣的回道：“管那麼寬，我們要去哪又幹你何事？”
衛傾城一愣，垂眸看了一眼擋在自己身前的單薄身影，忽的一笑，便也真的閉了口，一言不發的乖乖立在了齊琳身後。
大皇子一窒，似有些氣急，又上前一步：“你……”
但以大皇子的身體氣力，只是支撐著這獨輪木車便已幾乎是傾盡全力了，哪裡能還由得他分心？一個“你”字的話音還未落，便被突然響起的“哐當”聲打斷，大輪車倒了，大皇子本人也一個踉蹌，便隨之摔到了地上，但摔倒後的大皇子的反應卻不是試圖起身什麼的，而是一聲粗啞的驚呼後，便立刻向前爬行著，滿面焦急的揭開了綵緞，關心的檢視著車上的東西有沒有什麼損傷。
這麼好的時機，本就在心裡也很是好奇的齊琳自然沒有錯過，自然是也立刻深吸口氣，做好了被嚇一跳的準備，探身看向了綵緞下的東西，一看之下，卻是瞬間滿心讚歎。
不是人，是個人偶，不過和上次在大皇子屋子裡見到的有些不一樣，這個人偶和正常女子一般的大小，套了一身尋常中衣，只能看到臉手脖頸與腳裸。以齊琳的眼光確定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但似乎像是陶土一類的感覺，做的相當精緻，眉目細節都和常人一般的栩栩如生，手足的五指都是分開的，以常人休息時一般的姿態隨意的彎曲放著。甚至連手背上隱約的青色血管、指尖上光滑圓潤的指甲這些細節都絲毫不拉，齊琳甚至還看到了它閉著的雙目濃密睫毛下的一條隙縫，若沒猜錯這眼皮也是能泛起睜開，露出明眸善睞的眼珠的。
不過也有不像真人的地方，比如這偶人雖然黑髮濃密，但卻是一根汗毛都沒有的，再比如更明顯的——面板簡直過分光滑，在燈光明顯下反著光的臉手。也正是多虧了這些，才讓齊琳一眼便看出了這是一個人偶，而絕非真人。
不過更重要的，卻是這個人偶一改大皇子往日的風格，五官肢體都完全沒有殘缺，眉目還都很漂亮，也沒有發出什麼不該有的聲音，只是安安靜靜的躺在那，看來很是乖巧。雖然出現在這麼幽謐的夜色裡還是有那麼幾分詭祕的，但與齊琳之前設想的，綵緞一掀血肉模糊或者青紫僵直之類的場景比起來，簡直是好了太多，齊琳有一瞬間甚至覺著這人偶像天使一樣可愛了。
這麼會功夫大皇子已經渾身顫抖的將人偶從上到下的摸了個遍，雖然明知是在檢查，但那激動的神態簡直像個猥瑣的變態狂一樣。
齊琳心中雖然瞬間閃過許多念頭，卻也並未說什麼，只是舉步往一邊閃了閃給大皇子騰了騰地方，衛傾城卻是凝目打量了人偶一陣後，突的皺眉開了口：“你在用魂體滋養它？”
大皇子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地上的人偶上，對衛傾城的話毫不理會，衛傾城又接著聲音莫測的開了口：“這宮裡你能用的，也只那水鬼了，你這是剛從德麗宮回來吧。”
齊琳一愣，有些疑惑的扭頭看了衛傾城一眼，又接著回頭看向大皇子，發現大皇子雖然還是趴跪在地上，但動作卻停了下來，顯然是聽到了衛傾城的話。
衛傾城接著啟脣一笑：“不過今日恐怕是你最後一次借她陰氣蘊魂了！”
大皇子立即轉身，仰頭慢慢開了口：“什麼，意思？”
“你方才不是猜到了嗎？”衛傾城輕輕笑笑：“我們奉龍國師之命，正要前去除魔衛道，你日後可不是就見不著那水鬼了嗎？你的人偶怕是一時半會也成不了了！”
大皇子聞言一愣，有些驚慌的樣子，立即就開口說了一句，因為這次語速快了便越發聽不分明，齊琳只聽出了開頭是“不行”兩字。
衛傾城冷哼一聲，面帶嘲諷：“怎麼？只你能一日日將她耗盡，我們去給它個痛快就不行了？”
大皇子滿面焦急，深深呼吸了幾次才勉強恢復了冷靜，停了一陣後，卻起身看向了齊琳，對她仔細說道：“別除她，我，勸她，做你的鬼使！師父，就沒法出手了！”
這麼不謀而合的話，齊琳一時幾乎還沒反應過來，正愣著神呢，大皇子見她不說話又上前一步急忙說道：“你要什麼，儘管開口！”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大皇子這樣子卻好像並不是衛傾城剛剛說的不太一樣，齊琳有些莫名的攤攤手，回頭看向了身後的衛傾城，面帶詢問。
衛傾城似也很疑惑的樣子，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你這般吸其陰氣滋養傀儡，那水鬼憑什麼會聽你的，甘願做人鬼使？”
“我沒有，害她！”大皇子神情焦急，不過還好記得壓抑著自己情緒，指著地上的人偶，放慢語速把話簡潔的說清楚：“水鬼，散陰氣，生前記憶忘盡後，入偶身。我們，說好的。”
齊琳在旁聽著就想到了金童玉女，偷偷低聲對衛傾城問道：“意思說那樣水鬼以後就能在人偶裡活著了嗎？和金公公他們一樣？大皇子有這麼好心？”
“若真這麼好心就不會先散其記憶了。”衛傾城也有些沉吟，對齊琳仔細的低聲解釋著：“不是在人偶裡活著，那樣入偶身後只會剩些基本的意識，如初生的懵懂稚子般一樣，日後的一切卻還需都要靠大皇子的意志灌輸指引。這般可比等人偶自己慢慢生靈要快得多。你要說這樣子那水鬼是在人偶裡活著，那倒勉強也算。”
“這樣那水鬼也願意？”齊琳滿面詫異。
雖然是低語，但這麼近的距離大皇子怎麼可能聽不到，聞言立刻出言分辨道：“她說，不願輪迴，也沒有，不願忘懷的人事。這般，如同新生！”
那還不如重新投胎不是新的更徹底點？齊琳還是有些不能理解，因此依舊對大皇子這說法表示懷疑。
大皇子立即開口：“我們，一起去，一問便知！”
眼見為實，這倒也對，更何況就算沒有大皇子，她們本也就是打算把水鬼收為鬼使的嘛，齊琳這麼想著，便又扭頭以目光詢問著衛傾城的意思，腳下已打算動步了。
但衛傾城卻對著齊琳使了個不易察覺的眼色後，抬眸看向大皇子，面上滿是不以為意：“這般一來，就算收了鬼使最後也要被你拿回去，且又得罪了龍青槐，我們為什麼要答應你？”
大皇子也是一頓，低頭看著地上精緻的人偶沉默了良久，直到衛傾城見刁難的差不多了，暢快的笑笑正張口打算說話時，大皇子這才猛然抬頭，聲音狠絕：
“我告訴你，禁制，解除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