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銅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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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銅鏡（五）
次日,睡了一個好覺的齊琳在鳥語花香中醒了過來，與小芸問過好後，便與她一起隨意談論著昨日的“惹哭蘿莉”事件，在小芸的善意調笑中將自己收拾的妥當，之後沒有用早飯,自個端了些點心果子,比平日裡更早了一點的去了主殿的貴妃寢室。
不用睡覺的貴妃娘娘剛剛結束了一晚上的修煉，自從在大皇子那傷了元氣後,無法繼續在中午修煉的衛傾城重新迴歸了夜收星月之精華。
見到了齊琳也依然沒有什麼喜意，沒有打招呼，只是自顧自的端坐案後執筆繪起了寒梅,滿身都是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冷豔。
不過齊琳卻是沒看到一般,怡然自得的端著一碟子桃酥邊慢慢啃著，邊湊到了衛傾城身旁，毫不吝嗇口中的誇讚:“恩恩，畫得太好了！”
明明只是剛剛開始的一道黑線，連梅乾都看不出來呢，怎麼就能看出好了？衛傾城被她這厚臉皮逗得一笑，筆下一抖便略微往外岔出去了一道，本來已經初具形態的欹幹便瞬間毀於一旦。
衛傾城見狀擱了筆，齊琳還在一旁指指點點的出著主意:“哎呀，真可惜，不過沒關係，再往這裡、這裡，和這裡也都岔出去一道，多畫點花兒，來個花開富貴！”
衛傾城嗔笑的看她一眼:“那還叫什麼傲雪寒梅！”
“誰說寒梅就非得孤零零的欺霜傲雪啊，大冷天的本來就沒什麼朋友，還非得修修剪剪的把人家一家子也都省成那麼幾個，多可憐，多來點不才熱鬧麼！”齊琳理由充分。
“滿口胡言，若按你這麼說，等到了冬日裡就找一口大缸來，用紅梅將插得滿滿的，擺到你屋子去好了！”衛傾城口中對此不屑一顧，但手下卻是重新執起了筆，真的按照齊琳所說的在其餘兩處也添了兩枝。
“好啊！我喜歡，多喜慶！”看到對方這樣的反應，齊琳自然明白衛傾城昨日裡不明的不悅這時是已雨過天晴了，當下便也笑得更開心了些，斷然的點頭應道，這才放心的就著茶水專心吃起了點心。
而衛傾城則是認真將梅枝款款繪好後，換了筆在另一方青硯上仔細的調起了紅梅的色彩，齊琳在旁瞧著那骨肉停勻的白皙手腕緩緩轉動著，將青玉上層層的嫣粉一圈圈的暈開，似也受了這淡雅氣氛的影響，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手中的糕點也早已不知何時放回了碟中。
在這一派的靜謐，卻是衛傾城手下不停，面色淡然的輕聲開了口，閒聊般的口氣：“你昨日去玉瓏閣，可找到了那唱歌的人？”
“恩，找到了。”齊琳在旁支著下巴，說的不甚在意：“是個皇帝年輕時寵過一陣子的美人，年紀不輕，有些瘋瘋癲癲的，我就也沒靠近。”
“哦。”衛傾城聞言面上的神情紋絲不動，只又抬手在青硯上略添了一抹硃砂色，仔細挑選後換了另一隻短筆，姿態很是悠閒。
齊琳點頭，又想到了昨天的事還依然有些無奈，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不過除了她之外還有個小姑娘，除了不聽勸，倒還是挺可愛的。”
衛傾城聞言筆鋒忽的一沉，手下一重，嫣紅的色彩就徑直沾到了筆頭根部，本在硯臺中均勻轉著圈的顏料便突兀的撇出去了一團。
齊琳看著硯臺上那突然暈開的不勻色團也是一愣，這次終於福至心靈的又加了一句：“當然比起你來就差遠了。”
這次衛傾城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一揚，不過也只是一瞬，眨眼間便又換成了常見的魅惑似的調笑：“你自說你的小姑娘，又與我何干？”
齊琳乾咳一聲，也不再細說把小姑娘弄哭的問題，打著哈哈扯開了這個話題：“小姑娘不是主要，重要的是我在那看見了一面會說話的鏡子！而且話很多！”
“哦，那個鏡靈啊……”衛傾城聞言果然不再提及小姑娘老姑姑的話題，略微皺眉的感嘆道。
齊琳也起了些興趣：“鏡靈？鏡子也會有神智嗎？”
“萬物有靈！”衛傾城毫不遲疑，擲地有聲的回了這麼四個字，說罷後看著齊琳依舊不甚滿足的滿面好奇，便又對她詳細的解釋道：
“天地萬物之中，從山水草木到飛禽走獸，只要有了機緣，皆有可能成靈，而按著機緣的大小，修煉的長短，這些靈怪的成就也各自不同，小到實體化形都做不到妖怪鬼魅，大到受眾人香火祭拜的河神山神，古往今來，也是多如過江之鯽。”
就算身處新時代，也算是從小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齊琳沒什麼疑惑的點點頭：“這些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一面鏡子也有靈豈不是太奇怪了點？”齊琳說著一一指著眼前的東西，繼續問道：“照這麼說的話這枝筆、這張紙、這方桌子、這塊木頭、這個屋子，是不是都要有靈，都要開口說話，都要到處跑了？”
衛傾城聞言卻是慢慢沉了面色，神情複雜：“並非如此，桌椅紙筆，包括你方才說的那銅鏡，這些皆是世人為日常便利造出的東西，不過是些器物，是不會自己生靈的。即便有了靈，那也不是它自己的，而是人給它的！”
“人……給的？”齊琳滿面震驚。
衛傾城手下不停，隨意的在紙上塗抹著團團的嫩粉嫣紅，邊詳細的解釋道：“便如同我們在大皇子那見著的各式偶人，雖然此刻還低微的很，但的確是已有了初步的神智思想，這思想便是大皇子想要給它們的——人沒有鼻子上脣才是正常，若是還能右腿微瘸那更是再好不過，這一點你當日該知道的很清楚了。”
齊琳聞言想起在那晚在大皇子屋內，讓她險些沉迷的偶人們不停的議論聲，仍舊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
“同理，刀劍之類的武器生靈，通常都是為合主人之意變得更加凶煞銳利，偶有書畫生靈，也大多是因為其筆者技藝感情都太過沉入，這才應求而出的緣故。而若是銅鏡……”
齊琳覺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愣愣張口，替衛傾城接了下去：“就是因為照鏡子的人不滿意自己的臉，想更漂亮一點的緣故……”
“大致如此。”衛傾城提筆輕懸，在畫紙上點點而落，接著輕聲說道：“那鏡靈我之前見過一面，從前朝開始就在宮中，有些年頭了，能夠生靈是集多人之心，並非只是一人之力，情況便又有些不同。”
齊琳便又想到了昨日在鏡子裡看到的飛燕：“那銅鏡是真的能讓人變美嗎？還是隻是讓在鏡子裡看著美了，實際該長什麼樣還是什麼樣兒？”
衛傾城探身在硯臺中沾了些色彩，思考了一陣：“皆可。從前朝至今，也已修煉了五六百年，這些本事該是都有的。”
接著不待有些焦急的齊琳再開口，衛傾城便知道她要問什麼一般緊接著說道：“只不過是要有代價的，輕則體弱臥床一陣子，重則將日後幾十年的壽命來換幾年的驚豔絕色，只看你想要變到什麼程度了。”
齊琳一頓，又想到了什麼，有些猶豫的問道：“這樣的話……算是害人了吧？你不管嗎？”
衛傾城擱下了手中畫筆，抬頭帶了絲嘲諷的笑：“又非惡鬼傷人，你情我願之事，便是沒了性命也是自個樂意，我為何要去管？”
齊琳聞言一頓，雖然心裡還覺得有些不對，但一時倒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愣了半晌後只是有些慶幸的想到：還好我昨天堅持把=銅鏡搶過來扔水裡去了，不然那哭起來嚇人的小蘿莉說不定還真的會被那鏡子**了，用幾十年的壽命來換幾年的美貌，那也太虧了點。
可才剛這麼想著，齊琳便隨之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頓時神色僵硬的直起了身，慌忙問道：“那被銅鏡纏上之後怎麼才能擺脫？把它扔進池塘裡行嗎？”
衛傾城有些奇怪的抬頭看著齊琳，只剛張張口，一個“不”字還未說出口，齊琳便早已等不及的站了起來，滿面焦急：“果然不行是不是？”
衛傾城見狀不再說話，只微微點頭。齊琳看了越發焦急了起來，也顧不得細說，斂起裙角便匆匆的轉身往門口方向跑了去，只是越跑越遠的傳來一聲告別：“我有事先走一會！完了再來……”
衛傾城神色不動，只默默抬眸看著被齊琳甩開，猶在悠悠晃動的木門，半晌後，復又低頭，伸手輕輕撫了撫自己剛剛完成的宣紙，朵朵的紅梅在枝頭層層堆積，墨跡未乾，隨著衛傾城的動作淡淡印在了她的指尖。
真如方才齊琳說得一般——
梅枝四散，花開錦繡。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送上~今天有點晚了，明天休息，會盡早更新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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