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74話 一生傾盡一闕絕唱·生死誓相隨

第174話 一生傾盡一闕絕唱·生死誓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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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話 一生傾盡一闕絕唱·生死誓相隨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就一道越來越幽暗昏惑的細微光線,我提著素白且單薄的氣死風宮燈,一步一步在這悽惶惶的西遼後宮裡遊蕩奔波。但卻遍尋不到安卿的影子。

“母妃。”皇長子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哦不,我又忘記了,是該稱他一聲“新皇”了!

這位繼位的西遼新君陪在我身邊,同我一併於宮廊阡陌間步月尋人,音波急促、有些無力:“朕已差了貼己的人四處找尋,但是沒有人知道……師父他去了哪裡。”

我沒理會他,依舊亦步亦趨不間斷的四處裡找著尋著。絲縷晚風掠發撲面,帶起昭著的寒涼,在這一刻……兀地有一念頭“滕”地一下落到我心坎兒裡!

玉華池……

對,是玉華池,安晴天他一定在那裡一定的!那是我們兩個人相知相愛、情定夢迴的結緣之地啊!早該想到的,早該的!

心念驅馳,我轉身便折步往回走。

但願,我還來得及……

身畔新皇眼見我這一通火急火燎,忽地啟口下意識急欲喚住我:“母后……”

“不要叫我母后,我已經不再是你的母后了!”高揚且尖利的句子沒過大腦,我脫口而出。言語落定才覺心頭一緊。

我終是止了步子,半晌沉默,好似整個世界都被籠罩進了無邊永劫之中。我慢慢側首,凝著眼前這個出落成俊美少年的孩子,見他一張英挺又溫潤的面目在固結的天風月華里明滅不斷,見他眉宇一干至為濃烈的情潮兜轉;在這之後,又到底全部都重新歸結於一開始平靜寡沉的漠漠樣子。終於,他眼底沉了化不開的黯然,頷首下去,抬步擦著我的肩膀徑自走開。

“梓涵……”一股異樣的情愫做弄的我心海驟然滕波,我甫地喚住他。

他身形一顫,轉首顧我,明亮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我喚了他的舊名,他的小字。這個稱謂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喚過他了,他是倍感親切的、我亦是倍感親切的。

我知道他徘徊在心頭的一點不捨,他希望我可以留下來,可以陪伴在他的身邊成為太后,做他的母后,從我不日前與他話別之際他便動了這個心思、也委婉的希望我可以明白他的心思。即便他也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我是萬不會如此的。

蓮步略微湊近,我已調整了波瀾不歇的心緒,抬手一點一點撫摸過他寸寸精緻的眉宇,微揚首側面,凝起含幾分水汽的眸子顧盼向他:“我知道,你會是一個好的帝王。”口吻愛憐卻肅穆,即而忽地一轉,幻似一位相交多年的知己友人生命彌留之時,最為信任的囑託,“待我與你師父離去之後,記得將我們陪葬在你大行父皇的坤陵之側。但一定要在一起。”我吐言的很慢,心境平和如鏡,“我懂得你師父的心思,這麼些年,他一直都生活在彌深的負罪之中,沉浸在心魂的無形煉獄裡受盡了良心的折磨……他因與我不該有的這一段情緣,始終覺得對不起你的父皇;但他偏生又按捺不住、收斂不得。如此,你將他陪葬在你父皇墓側,也算是全了他的忠孝、落定了這無休止的對錯恩仇。而我是決計不會再與他分開了,我們太不容易了……我們生時無力抗爭,死去之後便放我自由,放我與他在一起吧!你父皇那裡,我與安卿一齊到地底下去伏跪告罪祈求他的原諒與成全。虧欠的債、造盡的孽,無論是安卿的,還是我的,我們兩個人終究是要一起償還的,不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這委實是我篤定了的心念,是沒誰可以動輒與拂逆了去半分的。

新皇靜靜的聽著,一雙始終停留在我眉目間的星眸被淚波灼出了通紅的顏色,但他脣畔一直都噙著恰到好處的徐風樣的笑。

我知他已一一記下,也明白他必定會按我囑咐的話如此行事。其實他是知道我的、也是明白安晴天的。即便我不說,這樣的身後安排想必他也會做如是打算。

我拍拍他寬厚的肩膀,這樣的臂膀已足可以抵擋任何狠戾的苦雨悽風。我是放心的,我只怕……也只能陪他走到這裡了!往後的路還很長很長,這樣漫漫一世人生路,得需他自己躬身去行去走。太多他所見到過的、不曾見到過的風景,也得他自己親自閱盡覽盡。

而我,不過是出現在他一十九個年華之裡,清淺生命旅途中的一介過客。人生路漫漫其修遠,太厚重又太冗長,過不了幾個朝來寒雨晚來風的華年,他便會把我忘記。

借月華有些昏暗的溶光,我就此轉身邁步,卻兀覺得後腰一暖,我被一個懷抱罩攏的溫存小心、欲緊還松。

心口錚一驚詫,正這時,忽聽得皇長子貼著我耳畔極飄忽的呢喃輕喚:“扶搖……”

他兀地喚了我的名字,好似還是第一次。

沒有強勢的禁錮,也沒有決絕的篤定。只是不捨,只是一句飽含太多積蓄情愫的無力宣洩;最後的,一句宣洩。就此後,再無關聯。

……

丹青史書所記,西遼國永慶一朝,集先帝寵愛萬千於一身的宸貴妃,在先帝大行時於乾元殿以白綾自縊,為大行皇帝殉葬。

新皇感其忠烈,下旨追封宸貴妃為“恭懿翽昭聖皇后”,以皇后禮儀主喪葬,與永慶帝合葬於坤陵。

西遼開國至今,上溯百年國運,尚沒有一位皇后被追贈五字尊號的,大抵都是四個字;即便是開國皇帝的髮妻澹臺皇后,也只是在四字諡號之後將“皇后”改為了“天后”以示其尊崇。如此,我這麼一個首開了西遼五字諡號的先河、且還是由貴妃追封的皇后,丹青史書之上勢必會記下載下極濃墨重彩的一大筆。待成千上萬載後,善惡交匯、功過任評說。

但這不是我所關心著的。我唯有一事牽心掛心,那便是,我終於可以同安晴天在一起了!再也沒誰可以拆得散我們了!

佛家不妄語,因果自有報。如此結果,於我、於他、於所有人,怕都是一個極其好的結果了吧!造下的業、做過的孽,當生魂消隕、命途歸於大荒,終究都是一筆便勾銷……

那一夜昏惑月光底下的最後離別,我靨輔承權的對著新皇叩首拜了幾拜,沒有去看新皇似是含痛又隱忍的一張面孔。我希望他好;他也勢必會好,他勢必會是一個極好極英明偉岸的西遼帝王。

至於母家那邊兒,我是瞞著哥哥連夜出走的,但月色清昏、小徑娑婆,似乎總有一道含著熱切的溼潤的目光流連在我身後、流連在我彷彿生出花來的深淺足印之間,流轉在我身畔之間。

我明白,哥哥他知道我離開了他,他在目送著我離開;哥哥是懂我的,他會祝福我的……而阿爹阿孃,也會因出了我這個恭懿翽昭聖皇后而蒙受極大的恩澤與青睞,我們霍家的門楣也會由我一個女兒就此光耀、就此抬起來。

如是,沒什麼是可以令我不放心的了。縱是還有,一時也想不起來了。我終於可以以這一個乾淨的身子、承載一個乾淨的靈魂,去做我想做的事,去追尋我的幸福。

我只想去找他,只想見到他,我的安大哥,我的安晴天。

……

通往玉華池的這一條路我已行過很多次,但眼下卻顯得很是冗長昏暗。幾點月影辰光無風自動,所散發出的溶溶光暈卻彷彿還不及我手中提著的素色宮燈。但是沒關係,那麼遙遠的一生的路都走完了,最後這一段距離還會覺得有什麼遠?

在開闊的正院之裡、臨著小湖的參天柳樹底下,我看到了安晴天。

他背靠楊柳,面色安寧祥和。卻安靜的連脈搏都似難以尋到了。

我不緩不急的迎他走過去,止了步子,將宮燈緩緩兒擱置一旁。爾後慢慢將身蹲下、亦蜷曲著落座在柳樹之下的地表,柔荑舒展,側身反手溫柔的勾住了安卿的肩膀,就這麼靜靜然摟住了他。

宮燈溶溶的淡金影煙在這一刻平鋪綿展,將目之所及的視野映的照的竟也顯出滴滴點點的曖昧繾綣來,猶如一個蕩逸洋洋喜氣的微型的花燭夜。

是的,這就是我們兩人的洞房花燭夜,求了一生也始終都在飽嘗著求不得苦的洞房花燭夜……

安晴天早已服了毒,且他是早有準備的。我明白。

他與大行皇帝原是那般深厚的情義,世事滄桑輪轉至得眼下這一步,有我沒我,永慶帝不在了,他都會選擇殉了他而去。這樣,也方能保得新君江山無憂、前路平坦。故他連一身的衣物都是換好了的,此刻看到,我並沒有覺得怎般驚疑。

我將身將頰貼燙在他著了金黃色喪服的前襟、胸口,感知到他尚且還有著微弱的呼吸。

我到底來晚了一步,又似乎這一步晚得恰到好處。蒼天與佛陀到底還是垂憐我們這一對苦命鴛侶的,雖然他已不能睜開眼睛看一看我、不能給我以微弱的迴應,但我這麼靠著他、撫摸他、同他言語同他說話,他還是可以感知到、可以聽得到的。

攤開掌心,一枚細小卻也足夠的金瓜子安靜蜷伏。我平和的將那碎金送入口中,不緩不急的吞下去。待不多時,它便會卡在我長長喉管的某一處,至使我呼吸不得、窘息而終。

吞金自裁,就此了結這紛紛亂亂一世辛苦,忽地覺得一身鬆快!

安晴天,我的安卿,我們活在這個芸芸茫茫的大千世界,就得服從這世上的許多規律。生時抗爭無從,死後便沒了什麼可以再加以管顧。

我恨你,好恨你,卻是因為我太愛你……安晴天,我愛你!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愛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辛苦作相思!不是我違逆了你的心意回來殉你,是你忘了帶我走……

一滴淚波自他閉合的辰目裡緩而淌下,溼了我服帖在他胸口的一絲烏髮。肌體觸到些微的涼,心口卻暖。

萬丈軟紅幾多做弄,亂亂紛紛無計遁世,不向空門何處消?我原想出家剃度,夜夜撞鐘焚香、日日禮佛祈福,為你祈福,祈福你來世安好,生生世世都安好。

我愛佛,愛到痴狂,愛到佛我合一。我已厭了倦了這娑婆俗世裡的沉浮起落、人事錯雜;我太熟悉這其中的大規律,我已對此再提不起任何星點兒的興趣,此生此世唯願真正出家皈依,跳出遁出,最終飛過蓮花、得度彼岸梵天。

從前陛下還在,我苦於沒有這個契機;時今終於可以有如此一個契機,承蒙你與新君搭救性命的、劫後餘生的我終於可以選擇去順應我的心意願望,去做我所歡喜去做的這件功德無量的大事情。

並且我覺得,這該是我的結局,從十年前我與哥哥初初來到西遼皇城帝都時,便是空中突忽而現的一尊大佛予了我若許的指引;包括最後的最後,你最後留給我的那樣一番以表心跡的佛語。這其中飽含滿溢著的,從頭到尾都是全全然的佛緣。

然而我沒有那麼去行事,我浮於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回到你身邊。甚至是一時間,唯一的念頭。

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動情動意動輒不移呵……我不願違背了我自己的心,這一生我已太多次違背了自己的心,這一次我不願再違背了,也是最後一次了。

我想,亂亂紛紛浮世糾葛,一些還得清的、還不清的,終歸都是要還的,還是了卻在這一世的好。

今生無法與佛締結更為深厚的緣分,便是因果尚不成熟;也未嘗就不是身心不夠琉璃的境界、故有此一番是劫也是緣的大洗禮。

有來有去,卻始終無生無死,惟願來世,若承蒙有幸無比殊勝證得無上菩提時,我亦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種如是因,收如是果,如是如是,此謂因果。

而安晴天,我的安大哥,我的良人,我的卿!今生今世,我是你的,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天地寂寂,遠方不知是自哪一宮、哪一殿投影而來,亦或是自天幕穹蒼玉樹瓊宮間投影而下的光影,帶得視野極是惝恍。玉華池隱沒在夜色下的那些草木花卉間,忽有光波晃動,曳曳的彷彿於暗夜崑崙裡升起的點點辰星,又似不屈不竭的眾生靈魂。

我擁著安晴天的懷抱緊了一緊,整個人蜷伏在他懷心深處,看那宛似天幕星子的宮燈燭蕊隔一層輕紗影影綽綽,把眼前方寸一片景物剪影、交匯的惝恍美麗如若仙境。光影輕柔煙款,無為而成,夫惟不爭,故莫能與之爭。

“你看。”我抿脣含笑,眸波柔和、聲息淡然,側頰貼著安晴天的胸口柔緩的蹭了蹭,“多美啊……”這一刻,多麼,多麼的幸福啊。

靜者心自多妙,飄然且思不群。終於晴天,終於靜好,終於安然,甘為菩提落花,由此浮沉、身若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