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 平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消
何以陌路笙歌 守望櫻粟 婚婚欲醉:腹黑老公萌寵妻 欠債還了三分之一 黑道學生5三分天下 錯惹魔君,萌妃傾天下 青蓮劫 我的靈異故事集 豪門璀璨:首席的盛寵甜妻 隱婚總裁,愛你上癮
第169 平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消
我心跳在歷經了極其緊迫的一陣狂擂之後,整個人驟然一木!
餘光瞥見安總管眉心亦是一顫,即而也是深深一個愣怔……
皇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也不知道方才我與安總管之間的對話,皇上他聽到了多少、他知道了什麼又猜到了什麼?
心裡沒有一個底兒,一時半會子也委實不好去探一個底兒、不知該從何處來探這個底兒!
周匝空氣默的有若結冰,好在這般沉默冰冷似能凍煞人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這是怎麼了?”陛下沉目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安總管,旋而轉目向我一凝,問的委實沒有發問的調子,儼如最平常的一來二去的言語,喜怒卻委實難以辯駁的清楚明白。
他這一問把我那惝恍的神緒倒是往回拉了一拉,但旋而便又起了支吾:“臣妾……我……”那些素日極好的自持在這一刻似乎全無用處,全然是不知道究竟都往了哪裡去!心思迷亂,越著急便越是吐不出個囫圇的話兒!
“陛下。”冷不丁聽得安總管頷首一喚。
我下意識錯開定格在皇上週身的目光,向他看過去。他已經恢復如常,面色雖依舊素白,神情卻已是平和穩定。一喚之後就那麼跪著轉身,對著皇上叩首一拜:“臣昨晚失態,正向宸華娘娘請罪呢!”
安晴天他在吐言的時候,神色更是平和淡然的很,音腔語氣無一不從容,似乎本就是在答覆一些與痛癢無關的、再光明正大不過的一些問題了!
不歇的穿堂風在這個空擋裡再一次繆轉起來,帶有一些薄薄的碎沙塵輾轉平復、渙散地表。原是軒窗忘了閉合,才至被送入如此多的塵沙汙梓。一如人的行事,若是可以做得滴水不漏……不,縱是軒窗閉合了也依舊還會有縫隙,一團包著裹著濃濃烈焰的宣紙怎能不會有被拆穿開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呢!
尷尬與窒息之感伴著周匝靜謐的不斷加深而愈發彌重,漸漸的便連擂鼓的心跳都平緩淡然的幾乎沒了聲息……卻這時,皇上驟地一下一把拉起了尚在地上跪著的安總管,二話不說,使力拉著他大步往屋外院子裡走。
我甫驚震!旋一恍然,只覺周身面板與骨骼幾近緊密的貼合的沒了縫隙!神思惝恍了須臾之後,一顆心一個魂便跟著慌了!皇上方才的面色很凝重難看,安總管又是那麼個性格,且我們攤上的這事兒又是如此一樁天大的事兒……我怕再出更大的事兒,誠然來不及多想,也忙踉蹌著步子跟了出去。
待我追出去的時候,見小院兒裡已經矗立了靶子,皇上與安晴天二人正手持著弓弩、對著靶子拉弓引弦似在瞄靶子射箭。
好端端的如何又整了這麼一出?我蹙眉尋思,順勢擺手退了旁的一遭人。
“你似是好久不曾同朕射箭了。”陛下忽而啟口,目光並不曾落在安總管身上,只自顧自瞄著那草靶子中間的一點紅心,“錚”一彈指,那箭夾著一股獵獵的勁風,快得叫人看不清在空中滑出了怎樣的弧度,已“砰”地一聲直中靶心!
我渾身一嗦……
安總管形容如初,不緩不急的引弓瞄準靶位紅心,卻遲遲不將箭射出去,似乎只是心不在焉的隨心玩味。
皇上渾不在意,又不緩不急的搭了另一根箭架在弦上:“你的膽子,倒是極大。”很有意味有指向的一句話,腔調似乎含笑。但轉而又飛快的勾指拉弦,動作發著狠、聲息亦發著戾,“你是不是愛慕宸華妃!”咬緊牙關磕著脣齒髮出的忿忿之音,猶如困獸發飆揚爪之前那最後為時不多的一段醞釀。
“是。”安總管一字截定,神容紋絲不亂。
皇上騰然轉目。
又聽安總管氣定神閒坦言淡淡:“可那只是臣自己的一廂情願單相思。”
他平和的氣韻帶著叫人愛不得更恨不得的莫名詭異,但在此刻卻很有效的鉗制住了幾近暴怒的皇上:“當真……只是單相思!”陛下兩道目光通紅通紅,似乎能滴出滲出淋漓的血,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誠是自牙關裡擠出來的!
安總管並不曾與皇上相視,卻在這一刻忽而轉首,神情半笑半肅:“臣這樣一個連男人都不是的人,難不成還會與娘娘有什麼?”這份神情委實是玩世了,與皇上的氣血噴張、一觸即發形成的對比極是鮮明。
好似喉嚨裡滾入了整顆的棗子,皇上不再言語。就這麼又盯著安總管好一陣子,長久又沉冗的目光熱切未消,灼灼的刺刺的似乎要把他刺穿刺死!又過須臾,陛下忽地拉弓引箭,那原本與前方持平的弓弩卻在這一刻裡輪換了方位,一點一點……向著安晴天的方向慢慢的挪過去對準!
我失驚欲噤!下意識抬手將口脣死死的捂住,一時天旋地轉雙目發昏頭腦嗡鳴……
安你個晴天的,皇上說你膽子極大,你果然是膽子極大!就如此觸怒皇上卻還不躲不閃更不告饒……也是,人一旦有了對自己重要的人,就會變得很強大。
那弓弩在這一刻彷彿凝集了全世界所有的肅殺的力量,只消這個執掌生殺大權的西遼皇者稍稍那麼的一鬆指間……接踵而至的殺傷力便是毀天滅地的大震撼啊!
但最終的最終,一股所剩無幾的理性,到底在這個海納百川的君者的心裡起到了至為關鍵的作用。那隻顫顫又死死的握著弓弩的手終究還是生生遏制,皇上在將箭弩的方向定格在安總管身上一陣之後,終於忍住……箭頭慢慢轉過了方向,然後狠一拉弓,又是一箭正中靶心。力道極狠,一箭穿透了整個靶子!
翻天覆地的局勢變換,旦夕之間的滄海桑田。
經此一事,安總管若繼續留在宮裡,委實是不合適的了。他向皇上進言,言說自己在陛下身邊服侍多年,無悔無怨,現今只願去過自己喜歡的禪意生活,自請出家,請陛下垂憐。
皇上準了,準安總管出家,並於宮內偏後林苑裡、一大片青松綠竹環抱的那皇室行禮儀時的專用的海龍寺躋身。那是個極清幽安靜的地方,委實適合修身養性。
我去送了他最後一程。
我的心境十分平和,他亦是平和。只是氣氛,委實有些偏於沉默了。
他道:“便是連佛陀,都不會接納我吧!《四分律》有云,黃門者,是不得出家受戒的。即便受了戒,也當摒棄之,是以維繫佛門的圓滿清淨。”
我搖首淡淡:“不。佛法無邊,包容永珍,佛愛一切、愛萬物、愛眾生、愛我們、自然也接納你……為何一部引經據典,便讓你曲解了佛陀的旨意?並非佛門拒不接納黃門。佛門大開,怎會拒絕向善聞法之人?”
萬人不同解,禪宗佛法既是一個“悟”,又何來絕對的標準可言?我始終都知道,佛是大愛的象徵,經典裡原本的旨意只說黃門者不會有機緣遁入空門;即便有機緣,在受戒後也會於種種機緣巧合中不得不還俗。並非不接納。
如是,若黃門者真心了悟併發願,有了聞法出家的機緣,又能排除萬難守住本心靜心修持一世一生,那自然就是真正的佛子,它日功德圓滿更可脫幻象、成正果的。
……
我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將他送走的,因為止不住的淚水已經斑駁錯落了我迷離的眸子。
我只記得他臨走前那一轉身時,對我說的那最後一句話。他說扶搖,或許你是對的……我本沒有聞法出家的契機,是你給了我這樣一個契機,功德無量。
好一場宿命的殊途,終會是一轍的同歸。那時的我並不知道,宿命在歷經了百轉千結之後,最終還是把一切都拉回到了那個原點。我們之間的這段原本就是罪孽的夙緣,給了他聞法出家的契機,卻沒能使他擺脫掉黃門註定無法一世修持的非本願……在沒有走到最後之前,我所下的任何一個結論,都是蒼白無力的一廂情願。
……
待安晴天在海龍寺裡安頓好一切之後,我去看過他。
但他不與我相認。他說自己已經投師,法號善安。
“善安”,出自《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中,藥師琉璃光佛為度眾生髮了十二大願,其中第二大願為: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網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
又因安晴天出家前俗家為“安”姓,便取了“身善安住”的“善安”二字……
流離顛沛義不辱,去就死生心自知。
一場大夢,到底還是變作了午夜夢迴裡的舊夢一場。看似終了,其實……其實難平難歇、端得終了!
皇上得知我去了海龍寺之後,看向我的目光很逼仄,語氣也冰冷如布帛:“你去看他了?”他問。
我點頭,垂目寡味:“臣妾是替皇上去送安卿一程的……”
下顎被他一把扼住,逼迫著我與他對視。我便灼灼的以含著溼潤的堅定目光與他直視。
周匝靜謐、沉水香嫋嫋渙散,皇上他就這麼死死的盯了我黑白分明的瞳孔半晌,終於一把鬆開,然後大刺刺離開。
留我身子一軟、癱在地上,扶著地表撫著胸口大口喘氣。
時局清幽,心境若水、已成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