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80 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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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宣問：“車禍時，你和他們在一起對嗎？”
“是的，小天就是為了保護我，才會傷到大腦變成植物人。”
“那車禍當時的情況，你還記得嗎？”
樸小菱急了：“到底什麼事情嘛！你快說呀！”
顧承宣堅持：“我問你記不記得？”
樸小菱焦躁地搖搖頭：“很模糊，只記得是一輛越野車，裡邊有個人同樣倒在血泊裡。只能想起來一些細節，比如血，還有車子變形的角度。沒有整體印象。醫生說是大腦受到刺激之後，會產生自我調節保護的手段，強迫我自己忘掉了那個畫面。”
“這很正常，你的記憶被篡改過，稍微強烈一點的刺激都會使你的大腦自主做出這種選擇。”
“所以你到底要說什麼！！？”
顧承宣還是企圖引導她，讓她自己去發現真相：“後來也沒有再想起來過？”
“沒有，不，也算有。”樸小菱頓了頓，很努力地回憶起來，“我夢到過。羽嘉言的手剛受傷的時候，我經常做噩夢，會把他救我時的場景和當時那場車禍重疊起來。我看到從越野車中掉出來的是……他……？”
樸小菱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聲音全含在嗓子裡，變成了難以置信的呢喃。
她抬起頭抓住自己的頭髮，痛苦地顫慄起來，渾身的力氣被抽光了，只剩不停發抖的身體倚靠在顧承宣懷裡。
“從對方車裡掉出來的，是羽嘉言！？是羽嘉言！啊！是羽嘉言！全是他！”是他的車撞了過來！是羽嘉言啊！爸爸，還有小天……我……我想起來了，是羽嘉言啊！”
她的聲音尖利，目光開始渙散，意識已經不太清明瞭。
樸小菱不停地尖叫，但她身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少，如果不是顧承宣抱著她，她根本站不住。
顧承宣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輕聲說：“清醒過來，樸小菱，小菱，醒一醒。你要面對現實，你不能逃避。”
逃避現實很簡單，只要她此刻昏過去就可以了。等到她再次醒過來，大腦已經編造出了一個完美無缺的虛假記憶，這樣會使她從痛苦中解脫起來，不必再承擔這份痛苦，很輕鬆。
但其實這才是傷害最大的。這種逃避行為只能讓她的思維防禦比越來越脆弱不堪，長期惡化下去，總有一天，哪怕只是吃不到喜歡的水果，都能讓她發瘋崩潰。
她必須度過這一關，讓自己堅強起來。
顧承宣看著樸小菱痛苦的模樣，有一點動搖。是不是自己做得太過火了？如果換一種方式，用自己的口告訴她真相，讓她有個心理準備比較好？
但顧承宣在這之前，讓人對她的行為做過分析，心理預測師給出的結論是：將來羽嘉言來示好求原諒的時候，第一次，樸小菱不會理會他，第二次，仍舊不會動搖，第一百次，她還是能狠下心來。但到第一百零一次，她會妥協。
因為她太念舊情。
所以，也只有如此痛徹心扉的領悟，直面血淋淋的現實，才能讓她徹底斷了和心底那份藕斷絲連的牽掛。要讓她知道，這份舊情是簡歷在殘忍的傷害之上的，讓她明白，這份舊情根本不存在。
顧承宣打橫把她抱起來：“不用怕，我們現在回家，好不好？”
樸小菱突然開始劇烈掙扎，左手狠狠抓在顧承宣手臂上，揉皺了他的襯衫。
顧承宣微微驚訝，隨即興奮起來：“你的手能動了？有知覺了？”
樸小菱不回答，從他懷中掙脫，落地的時候踉蹌一下，被顧承宣扶住。
顧承宣握住她的左手，翻來覆去地檢查，細看，放在嘴邊親吻：“感謝上帝！太好了！你的手好了！MyGod！”
樸小菱卻不為所動，她低著頭，嘴裡碎碎念著什麼。
顧承宣彎腰俯身，湊到她嘴邊：“你說什麼？”
樸小菱喃喃自語道：“羽嘉言在哪裡……羽嘉言，他在哪裡？”
這個語調……
顧承宣的興頭瞬間被潑了一盆涼水，整顆心都寒了下來。他扶著樸小菱的肩膀：“你找羽嘉言做什麼？”
“羽嘉言在哪裡……在哪裡……”
樸小菱重複著這句話，渾身生出強大的力量，顧承宣要用力地禁錮著她的肩膀，才不至於讓她從自己手中逃脫。
顧承宣再次呼喚她：“小菱！你醒醒！你抬起頭告訴我，你找羽嘉言做什麼？”
樸小菱突然抬頭，雙目赤紅，嘴脣被自己咬破，血流了下來。殷紅的血液映襯著她雪白的肌膚，顯得妖豔悽慘。
仇恨的光芒已經吞噬了她的內心，讓她徹底失去了自我！
樸小菱怒吼：“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羽嘉言！我要親手殺了他！”
太純粹的人，面對巨大的傷害時，最容易走極端。
顧承宣一把扯掉自己的領帶，不容反抗地把她的雙手反綁起來，然後把樸小菱整個人禁錮在自己懷裡，抱起來就走。
顧承宣的聲音冷硬：“我不允許你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樸小菱拼命掙扎：“你滾開！我要殺了他！是羽嘉言！車子裡的是羽嘉言！是羽嘉言撞了過來！小天永遠都不會醒了！爸爸癱瘓了！他是仇人！我……我居然，我居然還在感激我的仇人……我，我真的就是原罪！”
她吼到最後，聲音開始發抖哽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終於哭了出來。
顧承宣的聲音平穩如常，這個時候他必須保持強大，才能給樸小菱安全感，才能成為她的支撐。
顧承宣：“你弟弟的病，我做過保證了，一年的時間。你爸爸，我會送他去康復，會給他最好的照顧，從現在開始，他一點不會比健康人活得艱辛。”
樸小菱呆愣愣地看著顧承宣，她現在頭腦中一片茫然，根本沒有自己的意識，她並不能在第一時間就明白眼前這個人在說什麼。她需要時間去撥開內心那層霧霾，好讓理智和思緒恢復正常，去理解這個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