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七十九章 花好月圓·正文完結

第七十九章 花好月圓·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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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花好月圓·正文完結

裴寧選的新宅是在城中偏南的一處位置,離夏家的宅子有些近,距離她的店鋪也不遠,夏初妝隨他們去看了一眼,見工地上才剛開始動工,便無甚興致地回去了,想著等快完工了再過來看。

裴寧把舒景悅扶下車時,沈眉正好迎上來,一見裴寧手上挽著舒景悅,便熱心道:“那邊搭了棚子,你們過去坐會兒吧,省得在這裡吹冷風。”

“哎,沈眉,我這宅子還有可能在年前完工麼?”

“裴姐,你也太難為人啦,現在到過年才將將一個月,我再怎麼趕,也是來不及的嘛,”沈眉白了她一眼,拱手道:“裴姐你就饒了我,大年節的,你總不能叫我天天泡在這工地上吧?喏...這樣,明年三月前,我保證你可以搬進來,怎麼樣?”

裴寧點頭,三人一起往臨時的棚子裡去,舒景悅目測了一下,覺得這宅子似乎不像裴寧以前說得那樣“小”,四下裡雖然還只是地基,卻看得出有些規模,不免有些擔心,伸手扯了扯了她的袖子,低聲道:“這地方是不是圈得太大了?”

他聲音不高,沈眉即使在幾步開外也沒有聽清,裴寧知道他是怕在外面駁了自己的面子,見沈眉已經起身去看一邊的工人彈墨線,不由笑起來,伸手從身後圈著他,微微低頭貼在他耳邊:“嗯?稍微大一點,以後好給女兒娶夫郎,還能給咱們兒子弄個別院,讓他偶爾回孃家來住啊......”

舒景悅啼笑皆非地在她圈著自己的手上捏了一下,輕聲道:“跟你說正經的呢......”

“說正經的嘛,那就是我一下子弄好,以後就不用費心擴建了,”裴寧四下看了看,指點給他看:“還有那邊,是引了活水的,風水師傅說,有水才有靈氣,對人身體也好。我還在咱們屋子裡砌了個小池子,可以給你抓藥泡浴。”

舒景悅知道她這千方百計也都是因為他身上底子已經壞了,想要替他補回來,抓著她的手“嗯”了一聲,紅了眼別開頭去。裴寧不想他再多想,便拿了披風把他裹起來:“待會兒我們給遠兒抓周,你說她會抓什麼?”

舒景悅果然被她引開了思緒,想了想,偏頭道:“猜不到,你說呢?你想她抓什麼?”

“唔,我倒不在意這個,抓什麼都好,只要正正當當過日子就行,”裴寧還著實沒想過,一般而言,會放在桌上的也不可能是什麼不好的東西,抓筆抓書,還是抓算盤抓金器,都能說出挺好的寓意來:“呵呵,做什麼也都是咱們的女兒,就算什麼也不抓,只要心性好,做個富貴閒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倒看得開呢......”

“當然,兒孫自有兒孫福,”裴寧攬著他,和沈眉打了招呼才上車,吩咐車把式回家去:“累不累?要不要躺下來歇會兒?”

“不用,又沒怎麼動,怎麼就累了?”舒景悅搖頭,被她攬著也就不想動彈,只靠在她身上說話:“想想以前,倒覺得現在真是不中用了,事情越做越少,你倒還越發怕我受累。哪裡有那樣金貴?”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變著法地數落我從前對你不好呢,”裴寧低頭笑,一邊替他整理著散下的發:“我可不背這個黑鍋啊......”

舒景悅也呵呵地笑,順手把車簾子挑開了:“老天的安排也真是奇怪,我原先是活一日算一日,只指望著能把小陽養大就算了,現在倒給我過得這樣好;你本事好樣貌好,連脾氣心性都這麼好的人,卻偏偏碰上我,落得事事都得替我操心......”

“有個人可以牽掛才是好事,”裴寧隨著他的視線往外看,餘光瞥到路旁一張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便指給舒景悅看:“唔,那是魏紫吧?”

舒景悅已經靠回她肩上,聽到她說話才又看出去,匆匆一瞥那人已經消失在視線裡,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像是,不過他是不是又懷上孩子了,肚子挺得滿高了......”

“呵呵,看來唐洛書還挺寵他的。”

“那他怎麼會自己到集市裡來買東西?唐洛書不怕他磕了碰了?”舒景悅疑惑道:“她家那麼多下人,怎麼也沒個人跟著魏紫?”

“可能也是疏忽了吧,”裴寧不在意地笑笑,唐洛書最近恐怕被先前吃進的那些生意弄得左右為難,各家都要求她把價格減到跟裴寧那邊相似的價位,她若是不減,各家都要鬧,不肯繼續讓她做下去;若是當真減了,算上當時送給張珏的錢財,恐怕不止沒錢賺,還要虧上不小的一筆錢:“再說,聽牙戶說唐家主夫原先不怎麼受寵,這兩年倒是能把家裡的事管起來了,做主散了不少下人,魏紫那裡估計沒留什麼人伺候。”

“唔,魏紫倒是從小被人偏疼著的,這麼一來,心裡肯定不服氣。”舒景悅瞭然地點點頭,看著已經快到家了,便伸出手遞到她面前:“拉我一把......”

裴寧知道他腰上沒力氣起來,一則心疼,一則也覺得他對著自己越來越自在,笑一笑把他抱下車來:“瞧著他那樣,有沒有覺得解氣一點?”

“啊?”舒景悅聽了這話,卻是一愣,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嘴角勾了勾,又搖搖頭:“算了,關我什麼事,我雖不巴著他好,也不高興去幸災樂禍。我寧可積著福分求老天讓我和你過到老。”

裴寧扣住他的手,見他果真是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心裡又喜又疼,點頭道:“好阿景......”

兩人還沒進屋,就聽到裡面有不少人在說話,家中下人雖是新請的,卻都是大門大戶裡出來的,聽說要給小小姐抓周,各個也都想湊個趣,先準備開了。

裴寧一進去,就見桌上擺了文房四寶,還擺了不少書籍,算盤,金銀玉器,甚至還有一柄裝飾性的佩刀,教養相公正抱了孩子,指點著桌上的東西給她看。

“小姐和主夫大人回來了。”

裴寧點頭笑笑:“弄得好快,不過擺這麼多東西,小丫頭肯定要挑花眼了。”

“唔,把那個拿了吧?”舒景悅有些遲疑,卻還是指了指桌上的雕花佩刀:“大好的日子,放這個做什麼?”

“哎,主夫大人,這本是阿衝帶著玩的,剛剛小小姐瞧見了很喜歡,我們才拿來放著的,”教養相公解釋著,一邊道:“要是主夫大人覺得不好,那我這就拿別的東西換掉吧。”

裴寧心道若是這小女兒將來真成了什麼上陣帶兵的將軍,她和阿景恐怕真的要一輩子提心吊膽,雖說抓周只是個名頭,也覺得那佩刀放著不好,便點點頭把女兒接過來,一手牽著舒景悅到桌邊:“還是把刀換成書吧。”

下人應了一聲就要去換,小丫頭原本好好地在她懷裡待著,一看到自己新看上的“玩具”被人拿走,立刻甩手踢腳地要從孃親身上撲過去搶,舒景悅怕裴寧一手抱不住孩子,便伸手過來,卻也被她一腳蹬開了。

裴寧怕孩子無意識傷著舒景悅,雙手把孩子牢牢抱住,一邊朝那下人搖頭,無奈道:“算了算了,拿回來放著讓她抓吧。”

舒景悅只覺得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跟著姐姐一起和他作對,四個月來頭一回踢了他一腳,面上不由苦笑,迎著裴寧投過來的擔憂眼神笑了笑:“算了,她要抓就抓吧,我算是怕了她了。”

這一廂兩個人都做好了女兒會抓那把刀的準備,剛把孩子放到桌上,她果然直直地捧住了那把刀,左右地看著。裴寧嘆了口氣,心道罷了罷了,她女兒志在四方,難不成她還能攔著麼。這麼想著,也就伸手把舒景悅牽著朝他笑笑:“咱們家女兒將來說不準是個將軍呢。”

舒景悅面上有點白,一手捂著肚子,無奈地朝他笑了一下:“她可真折騰,還帶著肚子裡這個小的也開始動了。”

飛雪一飄便又是一年年關,過了年一晃到了三月,沈眉那裡果然按時完工,把圖紙還給她:“裴姐,你這宅子可比旁人兩個都要煩,你得請我住幾天,我這幾天都快趕死了。”

“好啊,你明天就搬過來好了,”裴寧似笑非笑地答應著,一邊扶著身邊已經大腹便便的男人:“阿景,小心些。”

沈眉在一旁看得也心驚,見舒景悅走到一邊坐下才鬆一口氣,連連搖頭道:“算了,我還是等你兒子滿月了再來住好了。”

“對了,你知不知道,去年張珏被流放,聽說沒熬過冬天......”

“唔,說這些做什麼,”裴寧正俯著身把解下的披風蓋到舒景悅膝上,抽空瞥了她一眼,不在意地道:“有這閒工夫還不如趕緊幫我搬兩趟東西......”

“啊,行啊,正愁沒事做呢,”沈眉和她處了這兩年,見她眉梢微挑,便知道她不想提這話頭,心道那張珏死得其實也挺慘,說出來要是嚇到裴相公肚子裡的小侄子的確不好,忙點頭出去幫忙了。

裴寧讓舒景悅坐在一旁休息,自己也動手去收拾了一下他們自己的房間,回來時竟看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見他一手支在扶手上撐著腦袋,心裡暖了又暖,也不去吵他,索性在他身邊坐著。

舒景悅瞌睡了一會兒,大約也是被肚子裡孩子的動作弄醒了,睜了眼左右看看,見裴寧笑著在一旁坐著,張張口,低聲道:“唔,裴寧?”

“嗯?”

“你看著我做什麼?小陽和遠兒呢?”

“看看你打算睡多久?”裴寧這才笑起來,把他慢慢地扶起來,指了指窗外:“月亮都出來了,她們早回去睡了......”

舒景悅一陣尷尬,點頭道,拿起身上蓋著的披風:“唔,那、那你幹嘛不叫醒我......”

“花好月圓,看著你便覺得歡喜,也就不想叫醒你了。”

“我...我做了個夢,”舒景悅伸手挽住她:“好像又在夢裡從小到大活了一遍,醒了就看到你,覺得心裡真踏實。”

“嗯,那我們就踏踏實實過下去,好麼?”

舒景悅見窗外果真是月如圓盤,一面朝她點頭,慢慢笑起來。看著身邊的人,便覺得這一世的幾十年,都可以和她好好過完。

正如花好月圓。

番外·姚黃

粉色的大幅布料鋪在繡架子上,架子邊上坐著的男子手裡捏著針線,卻一直不曾動手繡,反倒是呆呆地瞧著那料子,似乎是陷在不知名的情緒裡。

料子是極好的絲緞,即使是在他最風光的時候,也沒有幾次能得到這樣的布料,更別說是現在這樣的境地了。姚黃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竟忍不住坐到梳妝鏡前,細細地看鏡中人的容貌。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好像還像七八年前,自己才十五歲,剛束髮時的樣子。面板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看什麼都帶著笑,嘴上的弧度總也是彎彎繞繞的。

可是,要是洗掉粉妝,拆掉髮簪,那張臉,恐怕連他自己都不覺得好看了吧。灰灰暗暗的面板,沒有一點光澤,在燭光裡看起來簡直有點蒼白,眼角都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眨眼睛賣乖示好的時候,都要再三再四地挑一個可以藏得住皺紋的角度。

已經,這樣難看了啊......

那麼那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麼,想要娶他回去呢?

明明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就很尷尬的。他嚷嚷著跟布料行的掌櫃的吵,想要再賒一次賬,若是沒有好料子做衣裳,他肯定會被新進府的兩個歌舞子比下去的。要是真的連那兩個小蹄子都壓不住,他恐怕真的會被扔出府去,就算唐洛書好心給他口飯吃,也要受盡旁人的白眼了。

可是那店小二簡直就像是天生來和他作對的,不光有意無意地把魏紫抬出來壓他,還不停地嘲笑他買不起料子就別獻媚邀寵。好不容易那掌櫃的肯先把料子給他,卻又正好碰上了景青和裴寧。

裴寧聽說是賺了不少錢,對景青卻還是很好,他揹著身的時候,就聽到她在給景青挑首飾。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他受寵的時候,有過比那個還要好的,可是她對著景青那百般好千般愛的樣子,簡直像是要把那個粗糙又厲害的男人捧到手心裡,藏到心尖上。那模樣直叫他眼裡一陣火辣辣地疼,攥緊了拳頭就想走。

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被這兩個人看到,他們那模樣,哪怕什麼都不說,也像是在不停地嘲笑他,汲汲營營往上爬又有什麼用,他比不過魏紫柔柔弱弱惹得唐洛書疼,也比不過景青坦坦蕩蕩做苦活養活自己,好像到頭來,只有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從頭到尾的孤零零一個人。

明明低了頭就能避開,可那店小二像是和他犯衝,一吵嚷就引得他們兩人看了過來,突然之間碰上面,三個人似乎都不知道要說什麼,看著景青一反應就是去看裴寧,他倒是忽然覺得沒什麼了,不就是這麼一回事麼,他落魄了,景青卻嫁了個好妻主,所以風水輪流轉,輪到景青看不起他了。

這樣一想,就有點潑皮無賴的無所謂,自嘲地笑了一下就扭頭要走,迎面卻又碰上了旁的人。這大概老天看他丟的醜還不如以前景青被他嘲笑時多,想要公平一點,多幾個人看著他落魄吧。

這也沒什麼,誰要看便看好了。

那個女人和裴寧差不多的年紀,為人處事卻明顯圓滑許多,張口一句話,竟然是替他解圍的:“這話是怎麼說的?買賣買賣,買賣不成仁義在,難不成還不許人挑挑揀揀了?”

大約是看她衣著富貴,那東家也掉頭訓斥了店小二幾句,轉過頭拱手跟他說了幾句軟和話,說是要把料子給他送去。

他抬了頭,就看到裴寧和景青面上都有點尷尬,而他們邊上的那女子顯然是不認得他,倒是笑得坦蕩蕩的,朝他和善地笑了笑。

“不用,我不要了。”

他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麼說的,說完了,便覺得面上火一般地燒,其實說到底,還是他不在道理,哪裡有非要店家賒賬的道理呢。他一說不要,那店家當然不會強追著要塞給他,這事也就過去了。他只隱約聽到那女子和店家說著話,說什麼“到底是個男子,也怪可憐的......”,“店家也不要咄咄逼人”之類的。

他一邊走,一邊便罵自己太沒道理,磨了這麼久,店家都已經要把料子給他了,他卻鬼使神差地說不要了,這一來,可要怎麼壓倒那兩個水蔥般的少年呢?

都怪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什麼“夏小姐”,若不是她插嘴,說不定,說不定他就厚著臉皮拿了那料子了,反正在景青面前丟人,他也就全當是天道報應。

回了唐家,那兩個新來的少年果然已經在挑撿布匹裁衣打扮了,總管也給了他一匹料子,他隨便地伸手抓了抓,便知道只是些三流的料子,全然不像以前留給他的料子那樣好。

人情冷暖,總就是這樣,捧高踩低,又有誰不是踩著別人往上爬的呢,只不過他原先是踩著別人的那個,而如今已經是被別人踩的了。

那料子雖然是鵝黃色的,卻沒有一點潤澤的亮光,在日光裡都顯得黯淡,只是有總比沒有好,他也只能謝了總管回自己屋裡去裁衣。

可是還沒到晚上,門房那裡居然有人來找他,說是布料行的小二給他送料子來了,他滿心疑惑地出門去看,竟真的是白天那個氣勢洶洶的店小二,一手捧了兩匹料子,一邊跟他道歉:“對不住了,姚侍人,這料子你快收下吧。”

“我說了不要了。”

“哎,您就收了吧,方才那個夏小姐已經付過錢了,說是如果你不收,她就要找我算賬的,”那店小二唯唯道:“您大人有大量,剛才的事就別跟小的計較了。”

他心裡一時就覺得堵得慌,那個什麼夏小姐,她這是可憐他麼?他還在發愣,那店小二大概是怕被店家責罵,動作極快地把東西塞到他手裡,也不管他有什麼反應,轉身就跑了。

回了屋裡,才覺得手上那幾塊料子柔柔軟軟地,在燭火裡甚至看得出有潤潤的光邊,顯然是不錯的料子,他卻忽然間一點都不想裁衣服了,心裡沒由來地覺得委屈。

跟那兩個少年同臺獻舞的時候,眼看著唐洛書眼裡連一點興致都沒有,他也就意興闌珊地跳了一段,全然沒了跟那兩人爭風頭的意思。

唐洛書對魏紫還真是寵得很,轉眼肚子就大了起來,和他碰上幾次面,各自也都沒什麼話好說,到底是一個一步登了天,一個慢慢陷進了泥地。

魏紫不怎麼願意和他在一處說話,他倒也是正好,這幾天不知為什麼,那個夏小姐竟託布料行的店小二給他連著送了兩次不錯的料子,像是對他頗好,不知是不是會跟唐洛書討了他去做小侍。

他問過那店小二,這位“夏小姐”是夏府的么小姐,上面有姐姐寵著,雖然將來不能繼承夏家家業,但她自己也有一間書肆,富餘得很。

若是她願意收他當個小侍,他也算是能有個歸宿了......只是,她卻一直不曾有過什麼舉動。

新進的兩個歌舞子都跳得不錯了,唐洛書幾次看到他,都有意無意地多看了幾眼,他心裡一直惴惴地,終於有一日,唐洛書把他叫住了問他道:“有人看上了你,想討你去做個小侍,你自己覺著怎麼樣?”

他心裡一慌,一個想到的就是夏初妝,她真的跟唐洛書要了他,肯把他領進門麼?雖然心裡的快活就要壓不住地湧出來,他還是力持平靜地問了一句:“是誰?”

“城東的李員外,昨天來喝酒的那位,”唐洛書對他的反應似乎頗有點意味,笑道:“怎麼?我這裡就這麼不好,讓你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出去了?”

唐洛書後面說了什麼,其實他還沒有全部聽清楚,只聽到不是那個人,心就好像被拴上了鐵塊扔進水裡,直落落地往下沉,一時間什麼都聽不見,只模模糊糊看到唐洛書對他點了點頭就走了。

回了屋裡,身子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軟軟地倒在**,一動都動不了,枕邊還藏了那塊鵝黃的軟料子,他那時大概是鬼迷了心竅,才會覺得那樣身家清白,年輕有為的好女人會肯把娶回去。事實上,能有個垂垂老去的女人看得上他,他就該偷笑了吧。

可是他還是著了魔似的,花了一整個晚上跪在唐洛書屋子外頭,求她不要把自己送給那個李員外。

沒了平日裡的妝容,唐洛書對他不像平常那樣嬉笑“寵愛”,反倒好像多了一點真情,嘆氣道:“你到底跟了我這麼些年,要真是不願,那也就算了,什麼時候我給你開了臉,跟魏紫做個伴吧。”

他什麼都沒有說,唐洛書二天竟真的回絕了李員外,說他年紀不小,脾氣倒還比正當年紀的兒郎還要大。轉而送了一個新進的少年給她。那李員外也就是那麼一說,既得了一個年輕漂亮的,自然也不會執意要他。

其實他很想狠狠拒絕唐洛書,給他開臉這樣的話,若是一兩年前說來,他心裡定是萬千歡喜,可如今聽起來,卻莫名其妙地覺得刺耳。

唐洛書看了他兩眼,疑道:“你不肯?”

他死死地咬了咬牙,只覺得手上那塊絹子燙得手心生疼,一橫心點了頭:“我當然肯的。”

不肯的話,難道要厚著臉去求那個夏初妝收了他麼?更何況,就算他肯沒臉沒皮地去求,還不知她是怎樣的心思,多半,是要嫌他出身不好的。

選了日子,收個小侍算不上多正式,只不過多置辦幾樣酒菜,一塊紅蓋頭就打發了。聽小凡說,景青已經給裴寧生了個女兒,像極了裴寧,她對夫郎女兒兩個都寵得很,算起來,景青竟反倒是他們三個人中日子過得最好的。有一心一意對他好的妻主,還生了女兒,後半生都有保證,不像他,若是不抓牢這個機會跟了唐洛書,恐怕哪天病了死了都沒人掩埋。

死了那點亂七八糟的小心思,正正經經開始盤算日子,一直塞在枕邊的那一塊料子,也被扔到了床底下。唐洛書叫他出去見客的時候,他甚至有點擔心唐洛書是反悔了,想要把他送給別人了,還特地打扮了一番,弄成往日裡她最喜歡的模樣。

可是到了外面,看到的竟是夏初妝。她帶了一個黃背的說媒相公,指著身後的幾口箱子和唐洛書說話。

唐洛書看了看他,便招手讓他過去:“這位夏小姐今兒上我這裡來提親,要說和的是她自己和你,她想娶你做個偏房。按道理來說,我的確就可以給你做了這個主,不過既然你也在,我就叫你來問問,你自己的意思,是願意嫁給她,還是不願意啊?”

唐洛書隻字不提先前說過要收了他做小侍的事,只問他願不願嫁,夏初妝站在一旁,似乎有點羞,又有點惱,視線一直停在他身上,好像只等他點了頭就會把他娶回去。

他呆愣愣地站著,幾乎每次看到夏初妝,他都特別窘迫,一次是被布料行的店小二羞辱,二次是陪著唐洛書出去時在酒樓偶遇,當時他正巧笑著討好一個醉醺醺的女人,三次,便是現在,他扮成唐洛書最喜歡的樣子,來應對她的求親。

居然,這麼荒唐。

只要有一點點理由,他都可以不要臉地說服自己,他還是不錯的,他還是可以嫁給她的。只可惜,看著自己一身妖嬈的裝扮,再看向唐洛書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怎麼也點不下這個頭。

想嫁給她夏初妝做偏房的人,恐怕多了去了,只可惜,他如今的模樣,恐怕連條件最次的也比不上了。

不只是夏初妝和媒人,就連唐洛書都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拒絕。他一扭頭便出了屋子,留下怔愣的一屋子人,忽然覺得自己又好笑又可悲。

不知道怎麼回事,夏初妝竟執意留下了那幾箱子聘禮。大概是那幾箱子東西實在合了唐家老爺的心意,到了晚上,唐洛書的正夫和唐老爺竟都來勸了他,要他就此答應了,嫁到夏家去享福。

“人家夏小姐說了,她還沒有正室,你嫁過去,雖然只是偏房,卻沒有人會給你氣受的,”唐家老爺已經上了歲數,幾句話顛來倒去地說著:“她還說,她爹孃雖然不許她娶你做正夫,不過她家還沒有主夫公公的,她又有自己的宅子,你也不用到公公面前立規矩,只要好好和夏小姐過日子就成了。日後生下一女半兒的,時間一長,她也就有機會把你扶正......”

“我......”

“這麼好的事,你是提著燈籠也別想找著二回了,”唐洛書的正夫也勸道:“跟著她不比在咱們家做個小侍好?你看早年嫁人的資料來源,如今不就生了女兒光光彩彩地過著日子麼?你身子至少比他乾淨,還不趁這個機會趕緊嫁了,你要不肯嫁,我也懶得跟你扯,改明兒就直接把你打暈了送過夏府去。”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一會兒,見他一直不說話,終於起身走了,臨走還吩咐人把夏初妝留下的一口箱子抬了進來:“這是她關照了給你添妝的,免得你自己覺得寒酸,覺得委屈。”

他枯坐著,直等得蠟燭快要燒盡了,還是動不了身子,老天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給他一點甜頭,再給個更大的苦果子,再給多一點甜頭,那後面,是不是又一個更大更大的苦果子呢?

僵坐了半夜,眼看著蠟燭燒到最後嗶嗶啪啪地響,他終於把箱子開了過來,裡面是上好的粉紅繡緞。

嫁人做正夫用的是紅色,偏房當然就是粉紅或者玫紅,她送這個,是想要給他做嫁衣麼?

捏著針線,胡思亂想著,就又把後半夜坐了過去,桌上的那緞子,還是柔柔的,軟軟的,用手撫過去,服帖而光滑,水樣的潤澤。

沾了水把臉上的脂粉抹掉,低垂著眼去看銅鏡裡的人,那張面容又熟悉又陌生,怎麼看,都是擋不住的種種瑕疵。

其實,她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在丟醜。嫁給她這麼好的事情後面,說不定會有個更大的苦果子,說不定,這一回丟的醜,就會把他徹底踩死在泥沼裡,永世不得翻身吧。伸手摸一摸,臉上涼涼的,也分不清是冷汗還是眼淚。他木愣愣地看著桌子上鋪開的大幅料子,忽然間跪下去,拼命摸索著找出了扔在床下的那片鵝黃,死死捂在手裡。

那個人,是真的對他很好啊......反正,他現在也已經這樣了,能不能,就當是堵上最後的一點點資本,求老天,把他所剩無幾的運氣都用上去,說不定,還有那樣幸運的可能,真的能和她一直過下去呢。

三天後,粉紅的料子成了耀眼的嫁衣,他透過蓋頭看到那個人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手心裡很乾淨,只有指上有幾個薄薄的繭子,牽上去覺得乾乾的,軟軟的,很暖和。帶著他走,帶著他拜了父母,一直一直,也都很穩。

忽然就覺得,這一場壓上了他所有運氣的賭局,他一定會贏。

番外·很多年後

“你、你給我老實說!你把它弄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會讓當號的人送了回來?!說!”

明亮雅緻的宅院裡,一箇中年男子坐在上位,一手扶在椅子把手上,一手捏緊了,不知握著什麼東西。 惱火地看著立在屋子正中的少年。連站在邊上伺候的兩個侍從也看得出他是當真惱了,兩人對視一眼,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那少年卻渾然不在意,只朝他捏得緊緊的手裡看了一眼,隨意道:“那天我和袁姐上街逛花燈會,錢袋不小心叫人偷了,沒錢僱車回來,袁姐就讓我把那東西先押給別人換錢了。”

“混賬!你孃親的一片心意,就是叫你這樣糟蹋的麼?!你、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爹,你既然把東西都送我了,那就是我的東西,我和袁姐有急用,拿它換點錢有什麼關係?”少年雖見他氣急,也不敢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了,稍稍站直了一點,傾身上前一步道:“再說這玉雖好,卻也不是獨一無二的寶貝,你要是喜歡,我讓娘和姐姐多注意著,挑十塊八塊回來,保準每個都比這塊強。你發那麼大火做什麼?”

“你還敢狡辯,我早就說過,袁嬋不是什麼靠得住的好東西,你不但不聽,和她私自去花燈會,還......我、我今天...非打斷你的腿......”

“爹,你不就是看不上袁姐家裡沒錢沒勢麼,我可不像你一樣嫌貧愛富,我就是喜歡袁姐,想和她在一起!”

“你、你這不孝子,我......”

“娘娶你的時候,不也沒有嫌過你麼?再說,娘不是也說她原先是一窮二白,什麼也沒有的麼?”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高,話趕話地三兩句過去,少年索性拔腿就走,座上的男子氣急,一撐椅子就要起來,緊走著趕了兩步,腳下卻忽地一個趔趄,邊上的侍從來不及趕上來扶,眼看他直直地絆倒在地。

少年一時沒聽到身後的動靜,等再看時,已見父親摔倒在地,這一下也嚇住了,連忙回身要來扶他,就看到母親和姐姐匆匆趕了過來。

“阿景!”裴寧聽到下人來回報說少爺和老爺吵了起來,便趕過來了,在小院門口正遇上剛下馬還抓著鞭子的女兒,兩人一道進來,卻正看到舒景悅撲倒在地。無奈離得還有幾丈遠,她趕過來,也只來得及把自家夫郎抱起來攬在懷裡:“摔到了麼?有沒有傷著哪裡?”

裴致遠看母親滿面緊張地上下檢視,心裡既覺得溫馨又覺得好笑,雖然父親腿腳不靈便,的確摔了一下,但院子裡都是日日有人灑掃,連塊小石頭的都沒,想來是不會磕著碰著。因此見弟弟手足無措地垂首站在一邊,雖不知他到底做了何事惹惱父親,也還是有點不忍,招手道:“小鬼頭,還不過來跟爹爹認錯!”

“姐,都說了別叫小鬼頭。”裴曦一皺眉,習慣性地辯駁了一句,卻還是乖乖地靠了過來,湊到裴寧身邊問道:“娘,爹沒事吧?”

裴寧並不理會他,見舒景悅攥成拳的一手微微顫抖,便伸了手牢牢握住,朝一邊的侍從斥道:“我是怎麼吩咐你們的?主夫相公若有一點閃失,你們就不要在我裴家做事了。各自去賬房,支了月銀走吧。”

裴家在揚州是出了名的待下人好,只要做得合裴寧的心意,那待遇恐怕整個揚州城找不出二家。因此家中下人大多極不願離去。那兩個侍從再三磕頭,一面苦苦認錯,裴寧卻絲毫不為所動。反倒是舒景悅搖了頭,對他們道:“今天不關你們的事,你們還是各自下去做事。”

那幾個下人如蒙大恩,久在裴家的下人都知道,裴寧看似好說話,但容不得下人犯錯,一向賞罰分明;而主夫相公舒景悅,面上雖不說,心裡對下人卻要寬厚一些。更重要的是,如果舒景悅同意饒他們這一次,裴寧是絕不會駁了他的意思的。因此連連謝過他,利落地爬起來去做各自的事了。

裴寧見他想留下那幾人,也就隨了他的意思,只一俯身把他抱起來:“回屋裡去,我給你好好看看......”

兒女都在一邊,舒景悅猛然被他抱起來,面上便是一紅,伏進她肩上低聲道:“你做什麼?事兒還沒說完呢。”

裴寧抿著脣,只說了一句“身體要緊”,吩咐女兒去請家裡的大夫過來,便理也不理還愣愣站著的一旁兒子,抱著舒景悅往屋裡走。待到裴曦反應過來,眼前早已沒了兩人身影。他摸不清母親對自己一言不發是什麼意思,心裡微有些發憷,不敢跟進去,便只好在院子裡站著,想著等姐姐回來替自己求個情。

屋裡的情況,則是裴寧把舒景悅小心地放到**,絞了帕子給他擦手,伸手攤開他的手心,疑惑道:“怎麼就那麼直直地摔下去,也不伸手擋一擋......肩上磕著了麼?”

“我沒事,就是剛剛幾步走得急了,才給絆著了,”舒景悅被她攤開了手心,也就把東西放下了,見她還是皺著眉,便朝她笑笑,抬手去觸她的臉:“你別這麼板著臉,他們都叫你嚇到了。”

“我才是叫你給嚇到了,就為這東西結結實實摔了一下啊?”裴寧看著他放下的東西,正是那年他懷著裴曦時她送給他的玉墜子,便無奈地笑了笑:“你啊,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下回啊,你記得給我先護著自己要緊......”

裴寧拿起鏈子,掰開金屬扣,給他戴在頸上,一面摸了摸他的頭髮,湊近了才覺得他的呼吸比往日要短促,不由也急了,沉聲道:“跟我說實話,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唔,左邊膝蓋,哎......下面點,嗯...就那裡,有點疼......”

裴寧一邊摸索著,一邊捲起他的襦衫,見膝蓋下腫了一片,心裡又急又氣,恨聲道:“做什麼不早講?”

“哎,疼...真疼......你輕點......”舒景悅吸了口氣,低聲道:“你剛才那麼大、唔,那麼大氣性,我怕你發起急火來嚇著孩子了。”

“疼也是該的,”裴寧一看他眼中蒙著水霧,便知道他當著疼得厲害,再有什麼氣也都散了,手上動作儘量放輕,一面攬著他靠近自己懷裡:“這兩天別亂走動了,再**多歇著點,啊?”

舒景悅被她按在懷裡,覺得她手上或輕或重地按著,身上也沒那麼難受了,便點點頭:“知道了,你說起這話來,簡直比咱們家請的那個眭大夫還像個大夫......”

三折肱成良醫,若不是舒景悅的身體要加意小心地養著,她也不會這麼嫻熟。裴寧為懷裡的人心疼,溫和地“嗯”了一聲,讓他靠在自己懷裡躺好,一邊撥開擋在他額上的長髮,這才笑了笑:“小鬼頭怎麼惹你生氣了?過會兒我好好教訓他去。”

她這一提,舒景悅又想起兒子的事,面上便是一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裴寧說了,惱道:“他怎麼會看上袁嬋那個好吃懶做的東西?真要和那女孩子在一起,以後有得苦頭吃。何況,袁嬋她算什麼,他竟敢就這麼把這玉墜子當了,簡直是、咳咳,簡直是混賬......”

裴寧聽著,見他激動,忙抱著他在他背上輕輕拍著,哄道:“你別急,他才不過十五歲,哪裡就談到和誰在一起的事了?都還早呢,別急,啊......”

“說我嫌貧愛富,他哪怕是看上咱們家哪個下人的女兒呢,只要人老實,肯上進又待他好,我也沒有不許的,可袁嬋那是什麼人,不過是個頂頂沒用的酸秀才,考了這麼些年還考不中,偏還賴著一把年紀的袁管家養著,小鬼頭要嫁了她,以後日子還怎麼過?”

“嗯,你說的是,”裴寧抱著他,低頭在他脣上親了親,止住他的怒氣,點頭道:“咱們小鬼頭啊......一句話說到底,那是沒經過什麼事,信著那袁嬋甜言蜜語哄著,好好兒跟他說理,再讓他多看兩年,他不是不懂事理的孩子,自己會看明白的。”

“可他現在犟著呢,死活要和袁嬋在一塊,”舒景悅聽了這話,心裡才算稍微放下一點,可想起兒子剛才那心如鐵石的樣子,到底還是擔心道:“你一貫比我會說理,你和他好好說啊,別跟今天這麼冷著個臉......哎,你笑什麼?”

“這事我和遠兒去辦,你好好歇著,別替小鬼頭操這麼多閒心,”裴寧把他按進被子裡,俯身在他臉上親著:“去年冬天你才病了一場,如今又快入冬了,你若是再病倒,我保準這一個冬天都不和那小鬼頭說一句話。讓他愁死。”

舒景悅原本就怕她因為兒子跟自己吵架要敲打兒子,一聽這話,更是一伸手扯住她的衣袖:“哎,別,我不會說話,才鬧得他跳腳的。你和他好好兒說,一定把他勸好了,別真的豬油蒙了心,跟了袁嬋吃苦受累一輩子......我、我可看不得,他是我拼著命生下來的兒子,你就...呼,你就忍心麼......”

他喘得急,裴寧原本讓他躺著,現在卻也不得不把他重新抱起來,靠在自己胸口半坐著。一邊替他揉著胸口順氣:“別急......和你說笑呢,怎麼還當了真......來,喝口水......”

“怎麼、怎麼能不當真,那是我們兒子......”舒景悅眼中紅了一下,避開她端來的水杯,埋進她懷裡:“我看不得他受苦,咱們就讓他一世都平平順順的,不成麼?”

“成,當然會的,他會的,”裴寧聽到他低聲的哽咽,知道他自己年少坎坷,心裡才更怕兒子所託非人,將來要受屈。連忙點頭,放下杯子抱緊他,柔聲道:“我們看著他,不會讓他真的吃苦頭的......”

舒景悅莫名地有些委屈,更深地伏進她懷裡,依舊是數十年如一日的溫暖,十幾年沒掉過的眼淚,也就這樣輕易落下來。彷彿她把自己抱住,就不會讓他再有一點傷痛:“裴寧...你跟他好好講道理......”

“好,好......我會的,”裴寧摸上他的臉,細心地擦了他面上的一點淚痕:“我保證過,不叫你再受累,不叫你再受苦......你這眼淚,不是在打我嘴巴麼?”

“我沒......”舒景悅湊上去,壓著她的脣親著,含糊道:“再沒有人能比你更好了......我才希望小鬼頭的妻主能和你一樣待我一樣,待他好......”

裴寧笑起來,眼角也有了明顯的紋路,擁著舒景悅在懷裡,享受著他難得的主動,眯了眯眼道:“我今天不理他,是教訓他不該衝撞長輩,更何況,他明知你的身子急不得,卻還敢跟你一路頂嘴。”

舒景悅張了張口,要說什麼卻被裴寧止住了,搖頭道:“不要替他說情,我們是他的父母,當然不會因為他錯了一點就怪他,可他將來,是要嫁人,要侍奉妻主的長輩的。如果也是這樣的性子,豈不是叫他妻主為難,給他自己找難堪麼?”

“我們雖然從小寵他,但也是教他讀書明理的,他心裡知道這不對,可性子卻耐不住,”裴寧一手給舒景悅梳理著長髮,一邊在他臉上輕輕撫過:“我就是要壓一壓他的性子,讓他知道凡事不要太過肆意。”

“這事...唉,原本該是我的事,我沒能教好他,”舒景悅原先閉著眼,只覺得她的氣息暖暖的,癢癢的,便忍不住睜開眼來,抱歉道:“你在外面忙,還要管家裡的事......”

“你還要怎麼好?這十多年,家裡的事你沒讓**過一點心,哪家的夫郎也不會比你做得好了,”裴寧在他鬢邊揉著,一邊道:“小陽和遠兒,已經能把外面的事管起來了,我如今可是閒得很,有的是時間好好磋磨那小鬼頭的性子。你就安心地給我好好歇著......”

“唔,等到他嫁了好人家,我才敢真放心,”舒景悅摸索著要把脖子上的鏈子解下來,一邊道:“那你冷他一天,明天過去,就把這個也給他帶去吧。”

裴寧拉住他的手,不許他解下來,一邊搖頭:“給他做什麼?讓他再當一次?”

“他不會了,小鬼頭不是那麼不懂事的孩子......”

“這個你帶著,原本就是我送你的,”裴寧還是不同意,按著他的手:“他那裡你也送我也送,親朋好友送的首飾成堆,哪裡缺這個。再說,你戴了十多年,乍一拿掉,我可不習慣。”

“可你不是說,這是將來要傳給他的?”舒景悅撥開她的手,疑惑道:“他也束髮成年了,我......”

“當年不過一句閒話,你倒是記得清楚呢,那怎麼就記不得我關照你萬事把自己的身體擺在前頭?”裴寧假意作惱,意味深長地道:“不給他,這是我的東西,就像這對耳環,只能給你一個人...過去的我,現在的我,都在這裡頭......”

舒景悅一時不解她的話,聽到不給兒子,心裡卻古怪地覺得驀然一鬆,又是安心又是歡喜。心道自己實在是沒道理,活了這麼一把年紀,竟為了這麼一條鏈子在心裡和自己兒子拈酸吃醋呢。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裴寧說這東西和耳環一樣,又覺得心裡莫名地甜蜜。不自知地伸手在耳上捏了一下,那珠子戴了許多年,還是溫潤而渾圓。

裴寧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伸手把他抱緊了,輕笑道:“好了,就這麼說定了,等明天,我去和小鬼頭說說道理,要是真說不通,乾脆把小陽叫回來,反正他一貫最喜歡跟著小陽喊前喊後,小陽說話比我說話還聽得進。”

兩人還在說話,眭大夫便提著藥箱來了,裴寧依舊抱著舒景悅,只把他的手遞給大夫,見他把了脈並沒有什麼不好的神色,才稍放下心來,問道:“快入冬了,這時令他身上容易不爽,煩勞眭大夫想想法子。”

“東家,老爺身上這兩年已經好了很多,只要長時間照著方子調養,雖說入了冬,也不會有多少不適的,”眭大夫拱拱手,一邊收起藥箱,閒話道:“我看到二小姐和小少爺在外頭站著,像是有話要和東家說,這...是不是讓他們進來?”

“唔,讓他們等著吧,”裴寧揮揮手,一邊道:“去跟門房說,等大小姐一回來就讓她來見我,對了,過會兒,你替我把袁管家叫到書房,就說我有事跟她說。”

眭大夫答應了一聲下去,舒景悅在**動了一下,疑道:“你叫袁管家做什麼?袁嬋雖說不好,可袁管家在咱們家做了這麼多年,可沒什麼錯處啊......”

“放心放心,”裴寧拍了拍他的手:“我叫她不是要難為她,就是跟她商量個事......你啊,真是閒不下心......”

舒景悅聽她這麼說,才放下心來,卻又道:“哎,你這麼急著叫小陽,她剛回來總得先跟她夫郎見見面,門房那麼一說,她指不定以為出了多大的事,又要心急上火的。”

裴寧哭笑不得地點頭:“是是是,我知道了,相公,現在為妻命令你立刻歇下...不許再想別的事了。”

番外·很多年後2 兒女債和老來伴~

正如舒景悅所說,門房傳了裴寧的話,舒陽自己院門都沒進,韁繩一扔就往裴寧書房去了,進屋時正與剛出來的袁管家打了個照面,匆匆招呼了一聲,便敲了門進去。

“裴姨,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哦,你先坐,”裴寧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下來,才道:“小鬼頭今天把你小舅氣著了,父子兩個正僵著呢。”

“什麼?小舅沒事兒吧?”舒陽一驚,見裴寧面色如常,猜測舒景悅定不會有什麼大事,才放下心來,笑道:“小鬼頭鬧什麼彆扭了?一會兒我上他院子裡,好好說說他,讓他給小舅賠個不是。也好叫小舅消消氣。”

裴寧點頭笑笑,把下午的事和兒子對袁嬋有好感的事都和舒陽說了,推了杯茶給她,一邊道:“這事我跟你說,一來是因為你打小就懂事,這事你絕不會在外面亂說,二來,也是想聽聽你的意思,小鬼頭從小在你身邊跟前更厚,也肯聽你的話,你覺得他這回的主意怎麼樣?”

“簡直是胡鬧!”舒陽仔細聽了,略想了一下,一揚眉拍桌起了身,怒道:“袁管家家中境況如何且不去說它,單是袁嬋本人,那是一個只懂油嘴滑舌嬉皮笑臉的繡花枕頭,小鬼頭要真嫁了她,日後有得後悔!我去和他說。”

“你小舅和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我想了一下,小鬼頭這次倔得很,他又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總以為是咱們嫌貧愛富,倒覺得他們兩個人是真心的。要光憑說的,恐怕你的話他也不一定聽得進。”

裴寧點點頭,拉著她重新坐下來,一邊道:“我方才,把袁管家叫來,也是和她說說這事,她在咱們家也不少年了,可以說是看著你們長大的。袁嬋的心性怎麼樣,她更不會不知道,所以,我把她打發到蘇州分號去待一個月,我好把小鬼頭的事處理了,要是有涉及袁嬋的一些地方,她也不會在這裡兩頭為難。”

舒陽一皺眉,思量了片刻,也覺得她說得有理,又想到裴曦自小是被她們寵著長大的,心思比旁人要更直率純淨,卻也容易一時看不清事情的內裡,點頭道:“小鬼頭人小,脾氣倒是大,藉著這事磨磨他的性子也好,就算他對那袁嬋真有一點感情了,趁著年紀小,要斷也還容易。”

“正是,他和你親近,所以這黑臉我來扮,好人你去做,得讓他自己想清楚了,別再犯這種糊塗。”裴寧壓低了聲音,把盤算好的事跟她說了,一邊道:“你小舅今天罵了他幾句,他倒還來脾氣了,我為了這事把他冷落了一天,叫他好好想想。你待會兒也自己回院子裡去,今天就不要去看他了。”

舒陽雖然寵愛幼弟,卻深知裴寧這是為了他好,也就點頭答應:“哎,行。原本還給他挑了好些禮物,看來也只好等這事過去再給他了......對了,裴姨,開了春小鬼頭畢竟也十六了,你有沒有想過給他定哪家親?”

“我看夏家的大丫頭從小和你們玩在一處,人品穩重又誠懇,對他也挺好的,夏小姐那裡,又能把他當兒子一般疼,”裴寧想了一下,回道:“要真是嫁,他嫁去夏家,我和你小舅都能安心。”

“嗯,我知道了,我跟他說的時候,會讓他好好想想的,”舒陽點點頭,似乎也很滿意她的選擇,聽她說舒景悅歇下了,就說明天再去看他,向她行了禮回自己屋子去了。

過了兩日家裡便擺宴過冬至,裴曦因著那天的事,不敢像平常一樣熱鬧地嘰嘰喳喳,一頓飯的功夫都在自己位上安安靜靜地坐著,見不但母親對自己視而不見,連往日最寵愛自己的兩個姐姐也是冷冷淡淡的,舒陽甚至在他身邊坐著都沒和他說一句閒話,心裡便已經委屈難過上了。等聽到裴寧把袁嬋教唆他當了玉墜子的事拿出來說,更是又羞又惱,低著頭不肯說話。

“曦兒,你明年開了春才不過十六,我且當你還是個孩子,這事暫不罰你,”裴寧開了口,邊上一家人也都安靜下來,聽她說話,便又聽得她道:“但袁嬋已經二十有四,還有個秀才功名在身,總不是不知書不懂事的小孩子,這事情,我要罰她。”

“娘?為什麼要罰她?是我自己自願的......”

“沒有她提議,你會想到這麼沒出息的法子麼?”裴寧似乎有點不講理,硬是道:“小陽,你去給我把那丫頭帶進柴房關著,沒我同意誰也不許給她送吃的用的。”

“娘!你不能這樣做,她、她是袁管家唯一的女兒。”

“就算袁管家在,她也不會不同意的......”

裴寧淡淡道了一句,舒陽已經站起身來要去照辦,裴曦連連扯裴致遠的衣袖,見姐姐不理自己,又看向父親,舒景悅似乎想說什麼,看一看裴寧的臉色,卻也沉默了,裴曦這才急了,卻還急中生智,慌忙道:“那、那她有秀才功名在身,你不是朝廷命官,不能關她。”

裴寧看向兒子,這回倒多少有點讚賞的意思,大約是滿意他在惶急之中還能有腦子想到這一層,點頭笑道:“這樣說倒也對,致遠,你拿著我的拜帖,去知府府上走一趟,跟她說今兒裴寧為了家宅安寧要知法犯法一通了,讓她通融一下,睜一眼閉一眼就好。”

“啊,這......好,我就去。”

裴致遠一看母親眼底含笑,心裡便一通透,朗聲答應著走了。裴曦見跟自己最親的兩個姐姐都走了,母親又是一臉絕不容情的樣子,只好到舒景悅身邊跪了下來:“爹爹,你勸勸娘,袁姐她...她就算有錯,也不要大冬天地關到柴房去啊......您幫我勸勸娘吧,她最肯聽你的了......”

“你還有臉求你爹爹?”裴寧眼神一厲,一把把他按回自己座上:“他為你的事操了多少心,你倒是一意孤行得很,從今天起,這事我說了算,就算是你爹也說不了情。”

舒景悅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卻是什麼都沒說,被她扶著進了屋,才疑惑道:“你唱的這是哪齣戲?幹嘛把一屋子人差使得沒頭蒼蠅似的左右亂撞。”

“我給小鬼頭演三孃教子呢,”裴寧呵呵一笑,讓他坐到一把,自己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檢視他腿上:“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唔,那就都隨你,不過,你還要嚇唬小鬼頭多少時候?”

“我看憑袁家丫頭那點子忍耐勁,最多兩天,最少麼,今天晚上就能見分曉。”裴寧眼中柔下來,慢慢給他揉著腿:“好了,你先上床去歇著,我去看看小陽她們那裡的狀況。”

果真如她所說,晚上舒陽帶著人把袁嬋關進了柴房,還沒等到月上中天,裴曦便跑去看她,偷偷給她塞了吃的。

“袁姐,我會求我孃的,你忍耐幾天......”

“什麼?曦兒,你還不能放我出去麼?”袁嬋本以為他是來放了自己的,誰知竟是叫自己忍耐,心裡老大不舒服,怨道:“不就是一個玉墜子麼,能值多少錢?你娘平常給你的零用都不止那麼多,幹什麼要興師動眾的啊?”

“那、那畢竟是我爹送給我的,我想過了,照理說,是不該賣了,”裴曦被眾人冷落了兩天,也反省了一些,搖頭反對道:“我們跟爹和孃親認個錯,我再去求求爹爹,爹爹其實最慣著我了,他要是肯幫我求娘,娘就不會再追究了......”

“你爹那脾氣,真這麼容易?”

“嗯,我...總之我去求求看,袁姐你就先忍一下,來,這個給你,”裴曦遞給她一個油紙包,安慰道:“我會給你拿吃的過來的......”

“可、可這兒怎麼睡啊?又沒被子又沒床的,”袁嬋惱恨道:“你姐也真夠心狠的,就這麼把我扔進來,連件衣服都不讓帶,要不你先去求你姐,讓她給通融下,好歹給我拿床被子來啊。最好就偷偷把我放了,反正柴房這麼偏,你娘天天那麼多事情,根本不會過來看。”

“這...這個可能不行,要是被娘知道了,會連累大姐被責罵的,娘看上去好說話,其實心裡擰著呢,要不是真的把她說通了,她是絕對不肯放你出來的,”裴曦立刻搖頭,對雙親的性子倒是拎得清,一邊又勸道:“你拿點稻草嘛,二姐說稻草也可以禦寒的......”

他的口氣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袁嬋勉為其難地看了看左右,開啟他遞來的油紙包,又發現只有兩個包子,心裡更是不快,轉念想了想,喜道:“我想到有個法子,可以叫你娘快點放我出來。”

“什麼辦法?”

“你跟你娘說,是你要把那玉墜子當了的,你是為了怕被你爹罵,才說是我的,”袁嬋得意道:“這樣一來,你娘就不好關著我了。”

裴曦低了頭,輕聲問道:“那我呢?”

“你爹孃從小都慣你,再加上大小姐在邊上維護,他們肯定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最多就是還跟前兩天一樣,生你幾天悶氣,氣勁兒過去了就好了。”

“我...我先去問問大姐......”

裴曦沉默了一下,眼裡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難過,一轉身跑開了,誰知還沒出僕從住的院子,便被一人抱了個滿懷,抬了頭看到是舒陽笑眯眯地看著他,心裡的委屈一下子都上來了,照著她的肩上就狠狠捶了一拳:“你們都不理我......嗚,都不理我了......”

“傻小子,誰不理你了?”舒陽拉著他到自己屋裡,絞了熱手帕給他擦臉,溫柔道:“我這兩天不和你玩鬧,是想讓你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有沒有哪裡錯了?”

“嗚,我、我知道了,我不該把娘送給爹爹的東西當了,”裴曦又聽到她溫和地和自己說話,心裡的話便都倒了出來,哽咽道:“那,那時候是我一下子沒想到嘛,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爹會那麼生氣...真的......”

“那我們先撇開這件事,方才你是偷偷去看袁嬋了吧?”

“嗯...她那裡沒吃的沒喝的,又沒有取暖的,怎麼能待得下去啊,”裴曦抓住她的手,一邊道:“大姐,你幫我和娘說說情吧......”

“你們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舒陽拉開他的手,給他倒了杯熱茶:“小鬼頭,我來問你一件事......”

裴曦不知她為何把話岔到了這裡,但他一向依賴這個姐姐,聽到她要問話,也就點點頭。舒陽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小時候作弄過夏家的大丫頭,後來害得她摔進了池子裡,娘和爹爹要打你,最後是怎麼了結的?”

“唔,大姐說,是你不小心把夏家姐姐撞下水去的,二姐也說,是她沒抓牢夏姐姐,不是我故意放手的......”裴曦想了想,貼著她手臂道:“結果大姐和二姐被罰抄三十卷經書,還被罰了一天禁食......”

“嗯,那夏家的丫頭,又是怎麼說的?”

“她也沒有告我的狀,還說是她自己不小心,不能怪你和二姐,”裴曦這回倒回答得快,一邊道:“然後我就覺得她人還不錯,沒再捉弄過她了......”

“是你犯的錯,我和二姐是因為不忍心你受罰,夏家丫頭也是覺得你沒有壞心,所以把事情都抹過去了,還在娘那裡跪了一個時辰替你說好話,”舒陽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聲道:“但方才,袁嬋卻要你自己到爹孃面前去認錯,替她脫罪,是不是?”

裴曦驀然睜大了眼,似乎是聽出了她左一句右一句看似沒有關聯的話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愕然道:“大姐?你......”

“若是真心待你好,她怎麼能忍心叫你去背這個錯?怎麼忍心叫你繼續像前幾天那樣失魂落魄地受委屈?”舒陽直擊要害,攬著他的頭輕輕安撫:“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待你尚有一分真心,那她也是個害怕承擔責任,沒有擔當,沒有能力好好照顧你的女人。為這樣的人,你卻和你爹吵翻,值得麼?”

“我...大姐......”裴曦跳開了,睜著眼已經要落下淚來,猶自搖頭:“可是,娘那樣關著她,換了誰也受不了啊......”

“小舅從來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他要的,只是你將來能找個真正有擔當,對你好的人,不要受苦。過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舒陽把他捉回自己手臂間,正色道:“你看關在那柴房裡很難過,是麼?”

裴曦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卻被她制止了,舒陽繼續道:“你見過咱們用來存酒的地窖麼?小舅從前,還被人冤枉偷了人参,在地窖裡關了好些天,可他想到的,凡叔偷著給他送吃的,可他想到的,是不能總連累凡叔......後來若不是裴姨救了他,他也許,就死在那地窖裡了。那時候,他撐著不能死,為的也就是還要照顧我和爺爺......”

裴曦睜大了眼,在他的記憶裡,總是看到母親對父親溫柔呵護,從來不肯娶偏房不肯納侍,外頭人也多是巴結他們,對他也是“小公子小公子”地叫著。他還覺得父親太世俗,卻從沒有聽任何人說起過這樣的過去。

“那個什麼袁嬋,可配不上我們家的小鬼頭......”舒陽見他愣愣地,心裡也軟了,拉著他的手把他送到自己屋子門口:“明天去和你爹爹道個歉,以後也好好擦亮眼,別這麼莽撞不懂事,知道麼?”

“可是大姐,我、我把爹爹氣成那樣......”裴曦原本還直點頭,一回想卻又發憷了,哭道:“他會不會還不理我......”

“天下父母心,他怎麼捨得不理你?”舒陽拍了拍他的肩,輕鬆笑道:“好了,你好好想想,袁嬋麼,我自然會把她放了,打發她以後別再來煩你。”

裴曦似乎還是有點猶豫,但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也就一點頭,抹了眼淚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再惹爹生氣了......”

舒陽送他走進屋裡,笑了笑,回到柴房把人放了。袁嬋還不知發生了何事,只以為裴曦真把錯攬在自己身上了,忙把舒陽謝了又謝,匆匆忙忙跑了。

舒陽看著下人把他帶出府,又看著人把門關上,終於長長出了口氣。原本想回自己院子,卻見裴寧和舒景悅院子裡還亮著燈,輕輕走過去,果然看到裴寧在書桌邊坐著。便笑著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舒景悅雖靠坐在**,也看到了她的身影,目送她回去了,才朝裴寧抱怨:“原來你們一個演惡人,一個演好人,倒把我矇在鼓裡。”

“呵呵,告訴了你,你說不準又會覺得我太狠心了。這麼變著法兒地傷兒子的心。”裴寧扶他躺下來笑著說,一邊在他身邊躺好。

“其實這樣也好,他現在掉點眼淚,總好過日後受苦的,”舒景悅窩進她懷裡,聽著她的心跳,只覺得無限的安心和歡喜:“裴寧,我當真覺得,兒女是債,不過有你一道還,真是再好也沒有了......我們誰都不許丟下誰...”

裴寧只笑笑,把他擁得更緊一點。想著舒陽的穩重,裴致遠的機靈和裴曦的真純,低了頭親他:“當然。”

作者有話要說:更完。。完結。

唔,現在滴主更滴是新文

不過暑假閒著,說不定7月底也會再挖個女尊新坑。新坑滴男女主,個性會跟這篇有很大區別,呃。好吧,我知道這是廢話,世上也沒二對一模一樣的裴寧和阿景。。

如果開的話,俺會在群裡和這篇文文案連結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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