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番外 壯年胤禛篇

番外 壯年胤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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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壯年胤禛篇

當皇阿瑪歷數了索額圖的罪狀宣佈圈禁他時,我看到太子抖如篩糠,大哥、三哥和八弟卻面露喜色。皇阿瑪高高在上或許看不清我們每一個人的臉,我同跪一處卻看得分明。呵呵,這真是一家歡喜幾家愁的事了。我呢,此時可有歡喜,我說不清楚,內心裡似乎有些蠢蠢欲動,卻也絕非喜悅。

從我降生那一刻,便知道太子將來是要繼承大統之人,這於我,幾乎已經是骨血裡不容撼動的認知。可是此刻,似乎有些事情曖昧不明起來。皇阿瑪治罪於太子的母家,似乎是發出了一種訊號,這太子之位也未必是動不得的。

若真是如此,我該不該,能不能一競高低呢。

按長幼我上還有大哥、三哥,論戰功,大哥更是功績顯赫。論人脈,八弟雖然年幼幾歲,可是廣結天下善緣,就是朝裡也都是他的擁躉,更不用說老九、老十幾個向來以他馬首是瞻,似乎連我嫡嫡親的十四弟也與他交好。論皇阿瑪的寵愛,八弟十幾歲便與我們一同封了貝勒,十三弟更是在南巡路上便被皇阿瑪選中獨自代祭泰山。論出身,我雖是先皇后親手帶大,但是親額孃的地位也是如今才有所提高,遠不如大哥、太子,九弟和十弟的母家出身顯赫。

若論能力,我卻也不是頂好,雖亦不是最差,也勉強只是箇中上。唯一的可取之處便也只是辦事情向來一絲不苟,謹慎認真,這一點頗得皇阿瑪賞識。除此之外,似乎我再無長項,這樣的我,可有能力去角逐那人人眼熱的太子之位,我並非妄自菲薄,只是認得清眼前的局面。

但是內心深處似乎仍不甘心這樣屈居人後,縱然先天所有條件都不利於我,但是兄弟們之中,誰又敢說比我更努力呢,可是這樣的努力是不是真的毫無意義呢?

皇阿瑪和我聊天的時候,偶爾聊起了當日裡一起去草原的日子,哼唱起顏兒當日唱的那首歌。唱罷沉吟片刻,忽然慈愛地對我說:“胤禛啊,當初你跟朕要指婚費揚古家的丫頭,朕看她除了舉止穩重外,並無出眾之處,還只道是你一時迷戀,但也依了你,如今看來,你小小年紀倒也是個有眼色的。”

“你的福晉是個人物啊,胸中有丘壑,心思卻又淡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頗有些當年你皇額孃的風範,你是個有福的孩子了。”

我心裡一喜,我知道我的顏兒足夠出色,卻沒想到,在皇阿瑪眼裡居然能如此高看,我一直知道皇額娘在皇阿瑪心中的地位,這樣的嘉許,讓我激動的無以復加。

可是激動之餘,想到顏兒,我的心裡卻忽然一動,我怎麼居然忘了曾經對顏兒的許諾呢。我答應她要做個閒散的阿哥,竟日裡只陪著她就好,這時時政稍動,我竟然就要背棄這份諾言了嗎?這太子位之爭豈是等閒之事,勝了我便是今天的太子,從此再無安枕之日,若是敗了,就算今時今日還能得以保全自己,他日新皇登基又豈能容我。

罷了,罷了,想著顏兒的溫柔的笑靨,想著弘暉的燦爛的笑臉,我何苦捲入這樣的是非當中去,那皇位也並非我多麼稀罕的,只是心底裡的那份不服輸罷了。可是有顏兒有弘暉,什麼樣的不甘似乎都會化為烏有,放眼所有的兄弟,哪怕是皇阿瑪,誰又有我幸福呢,可以有這樣一個知心知意的女子,全心待我,毫無期求,毫無保留,可以有這樣的兒子,天資聰慧,小小年紀就善體人意。我這一生,便就守著這娘倆,看著他們幸福無憂,又還有何遺憾。

顏兒從不關心政事,這一次卻似乎有些憂心,輾轉著問我是否也想著太子的位子。想來是老八家的那丫頭有了什麼想頭,又來騷擾顏兒了。我對顏兒說,我不想那太子之位,我只想實現當日的諾言,顏兒安心地笑了。我只要從此遠離朝政糾紛,兄弟們的目的也不過是拉跨太子,我便也不用在擔心顏兒和弘暉的安危,想明白這一點,我似乎忽然就輕鬆了下來。

顏兒似乎也不希望我去爭什麼太子之位,她這樣生性淡泊的女子,自然不會希望我是個爭名奪利之人。我便就如她所願。做個悠閒的皇子,溫香軟玉,父慈子孝,豈不悠哉。

自從李氏和宋氏進府之後,我曾和額娘暗示過,不要再給貝勒府添人了。弘暉出世兩年後,府裡一直沒再添丁。我不敢再讓顏兒為我孕育孩子,她生產時的慘烈情景是我長久的夢魘,我們有弘暉便已經足夠。對李氏和宋氏我也並沒有太過冷落,但是除了長日相處的淡淡親情外,再無其他情意,所以在她們那裡過夜的日子極少。於是額娘問我,是不是府裡的老人看著厭了不新鮮了啊,再有秀女進宮,會幫我挑個好的。我慌忙拒絕,已經在府裡的我都應接不暇,顧不周全,再若有人進來,不單單是對不住顏兒,也對不住這些女子。

還好,不久李氏終於有了孩子,額娘便也暫且不提此事。我便又放鬆了下來,整日裡陪著顏兒母子,甚少再進宋氏和李氏的院子。我知道我太過自私,顏兒無數次地告訴我,人不能只想著自己。可是,我面對她們的時候,腦子裡只想著顏兒,歡好的時候竟像是煎熬一般。

顏兒定是在額娘那裡落了埋怨,因為弘昀之後三年,府裡又是沒有添丁。哎,皇阿瑪至今幾十個子女,便由不得我們人丁單薄,可我又不想做皇上,要這麼多兒子作甚。但不想顏兒難做,我還是得做足她這兒媳婦的臉,若是府裡始終子嗣不豐,沒有人會說我如何,卻只會道顏兒不夠賢惠,可他們誰會知道,這世上再不會有顏兒這樣大度的妻子了,不能讓顏兒空背了這樣的惡名。

好在宋氏雖然身子骨若些,李氏卻是個爭氣的,留宿她那不過幾夜,她便又有了孩子。可是新一年的秀女卻還是給我的府裡安排了一個,我有些氣悶地去問額娘緣由,額娘卻說是皇阿瑪的意思,說是我府裡這幾年來除了嫡子,只有李氏一人添丁,不能形成專寵之勢。我真是百口莫辯,若說專寵,我也是專寵顏兒一個,此時卻以為我專寵的是旁人,這便也就罷了,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本不需要讓外人知道。可是為了這個誤會卻又指了其他女人來平衡,但此時也無可補救,就算說自己並不曾專寵李氏,但專寵顏兒怕也是一樣的結果。

顏兒進宮去了,我知道額娘今天會告訴她這個鈕鈷祿要進府的事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傷心,我在府裡焦心地等著顏兒回來,卻等來了更讓我憂心的事情,弘暉忽然高燒昏迷,顏兒進宮時還好好的,此時卻已經人事不知。慌忙傳了太醫來,又讓府裡的人去宮裡尋顏兒回來。

想起弘暉上次大病時,顏兒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裡揪得緊緊的,弘暉此次應該也不會有大礙,不能再讓顏兒像上次那樣傷了自己。我在府外迎上顏兒,顏兒卻沒有我想象的驚惶,反而給了我一個安慰的微笑,我心下稍安。

可是弘暉的病,幾個月卻絲毫不見好轉,他的精神越來越不濟,太醫說,恐怕是不好了。我揪著他的領子問他,“什麼叫不好了,爺的弘暉怎麼會不好?”太醫囁嚅著:“四貝勒,大阿哥確實已現死症……臣等無能。”

無能,他們已經不止無能這一次了,先是我的女兒,然後我來不及見最後一面的弘盼,最後是弘暉。可是這是一一啊,是我和顏兒唯一的孩子,是我親手一點點帶大的孩子,我們怎麼能失去他呢,我無法想象。我尤其不能想象顏兒該如何面對,她那樣的愛弘暉,那是她唯一的孩子,那是她從小就捨不得離開半步的孩子,沒有了弘暉,我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下去。

顏兒沉默而憂鬱地每天抱著弘暉,低聲地和他說著什麼,顏兒還不知道弘暉已經時日無多了吧,我怎麼忍心告訴她。撞上她衝出屋子的身影,我心裡一驚,以為弘暉已經……進到屋子裡才看見,只是十三和十四在哄著他玩。顏兒緊緊抓著我的手,似乎在努力地忍住眼淚。

太醫說不過是這一兩日的事了,顏兒呆滯地聽完,回去繼續默默地看著弘暉,我心裡忽然有些怕,這樣的顏兒太過陌生。只要是事關弘暉,顏兒總是格外的緊張,可是此時的顏兒安靜、鎮定的人讓心慌、她,居然從弘暉生病那天起,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心裡在想什麼,她不會是要隨著弘暉一起走吧,所以此時才能如此淡定。

我心裡愈發的害怕,可是顏兒的眼神裡除了憂傷,卻沒有曾經我見過的絕望,仿若還有某種堅定。弘暉,顏兒,你們知道嗎?從小我不敢在意任何人,以為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完全屬於我的,只在有了你們之後,我才真正有了我完全擁有的人,所以你們不能有事,你們任何人有事,都會要去我半條命,如果你們都要舍我而去,我真的不知道還怎麼活下去。

但是,弘暉終究還是離我而去了,我的弘暉。顏兒默默抱住弘暉一聲不出,屋子裡一片低泣之聲,只有我的顏兒和弘暉安靜著,我想要過去摟住他們娘倆,可才邁開一步,便眼前一黑。

醒來時,弘暉已經被抱走,只看見顏兒僵硬而孤單的背影目送著他們離去,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喊她,我現在只想抱住她,抱住這世上我唯一擁有的人兒。顏兒安靜地伏在我的懷裡,我的淚灑在她的肩頭。

我不要再失去她,我在她耳邊低語:“顏兒,你還有我。”她卻忽然推開我,眼神裡閃過一抹讓我陌生的神色,朗聲說著,“胤禛你不僅有顏兒,沒了弘暉,你還有小阿哥。”

我搖頭,顏兒,你怎麼會不懂,我只有你啊。

再次想把她擁回懷抱,此刻似乎只有抱住她,我才能感到一絲絲的溫暖和安定。她卻再次輕輕掙脫,示意我屋子裡還有旁人。是啊,此刻我的兄弟們都在,他們都來為我的弘暉送最後一程,我勉強收拾心神,和他們道謝。送走了眾人,我呆呆地看著顏兒鎮定地安排好十三、十四住下,又對我說,該去問候下剛剛昏過去的李氏,和新進府的格格。

我震驚地看著顏兒,這是我的顏兒嗎?這是我一向溫柔、脆弱而此時又痛失愛子的顏兒嗎?等我醒過神來,一個小小的丫頭站在我面前,手被顏兒交到我的手中。哦,這是這次指婚的秀女,弘暉生病之前我一直擔心,會讓顏兒介懷的那個女孩兒,可這些日子以來,看著病重的弘暉和沉默的顏兒,我心神已亂,早就把這事忘了個乾淨。

顏兒居然此刻要把我推給新來府的格格,我的顏兒怎麼會如此狠心,她怎麼會不知道,此時此刻,我需要的只是她一個人,只有她能把我從這無邊的傷痛裡解救出來。

我應付走了鈕鈷祿,拉著顏兒回屋,我再次在她懷裡落淚,我問她,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顏兒不語,只是沉默地撫著我的背,我頭痛欲裂,沉沉睡去。

醒來見到的卻是那個新進府的格格在一邊伺候著,顏兒只是每日裡來看望我,我看著她日漸憔悴的面容,竟不忍心讓她陪在我的身邊,她此刻也是個需要照顧的人呢,我正在生病的身體怎麼捨得拖累於她。可是,我是多麼的想念她,只有她溫柔的雙手才能拂去我的悲傷,只有她深情的眼神才能溫暖我寒涼刺骨的心。

我終於能下地行走,顏兒卻似乎在有意地躲著我,而我見到她,似乎除了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弘暉一去,似乎所有的話語都成了忌諱,我怕我的任何一句話會勾起顏兒的傷心,所以唯有不語。

身體稍好,皇阿瑪讓我去山東賑災,我原本不放心此時丟下顏兒獨自離開,但這次是公差,一路辛苦,我又不忍心帶顏兒在身邊。誰知道,沉默已久的顏兒卻忽然和我開起了玩笑,說我若不帶著她,她會更苦,因為要承受相思之苦。

我大笑,不是因為這個玩笑好笑,而是我終於看到我與顏兒似乎邁出了走出陰霾的第一步。第二日便要出發,顏兒一邊忙著打點行裝,一邊安排著府裡的事,我靜靜地聽著,顏兒似乎真的不一樣了。我以為弘暉的離去會擊垮顏兒,但是讓我意外的是,顏兒似乎比我更加鎮定,她甚至開始學著如何管理好府裡的人事。

我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我不希望我的顏兒變成這樣,尤其是如果是為了我才有了這樣的改變。但是,此時此刻,若是這樣的改變,能沖淡她心裡的喪子之痛,我只願意她能更快樂,無論她變成怎樣都是我心愛的,唯一的顏兒。

山東一行,原本以為只是和以往的每次公差一樣,只要盡力完成皇阿瑪的囑託便好,但是離京一路來的見聞出乎意料地震撼了我,看著滿街的災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我的心無法平靜。此刻的皇阿瑪和兄弟們正在圍場,打獵尋樂,可是百姓卻連最起碼的活下去都這麼的艱難。

我生在皇家,從不知生計之苦,之前辦差的時候,也不過以為這辛苦是勞作之苦,我也曾暗自思忖,我雖不用經歷這些,卻也有他們不會經歷的辛酸。今日才知,原來百姓疾苦遠不是我想象的這麼簡單。在天災面前,他們只能在生死線上掙扎,只能無助而絕望地看著親人離去。我知道親人離去之痛,我知道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可是在他們身上我卻看到了更多的麻木,要經歷多少次的生離死別,親人離喪才能生出這樣的麻木。

而接下來的事情更讓我震驚,原來只是簡單的天災原不至於讓百姓如此流離失所,最大的災難原來是,皇阿瑪早就撥下來的賑災款根本就沒有發放,而各府的庫銀居然也虧空已久。我無法想象的震怒,這樣瞞天過海的事情,居然在離京城這麼近的地方發生,那那些鞭長莫及的地方還不知道是怎樣的混亂。

而最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這一切,京裡不可能無知無覺,這些地方官中十有居然都是我兄弟們的奴才,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山東里發生的事,但是此刻,他們都在忙不迭地爭那狗屁太子之位,根本無暇估計這些。

我心中的暴怒無以復加,這些忝為地方父母的官員,不思報效朝廷,不想百姓疾苦,只想著自己如何往上爬,我大清朝要這樣的官員何用,皇阿瑪要這樣的官員何用。我擬了摺子準備遞給皇阿瑪,我要他們一個個都要付出血的代價,為了被他們害的失去性命和親人的百姓,還一個公道。

但是,第一步,我卻必須先籌措出眼前的賑災糧款,不能讓被飢餓和疾病困擾的百姓再繼續受苦下去。我到各府衙籌錢的路上,卻被快馬奔來的紫兒攔住,顏兒居然被人挾持,我拿著手裡的信,睚眥欲裂。有人居然以顏兒為挾,要我放過他的性命。

我的顏兒,我這世上最親的人,我心中唯一的清泉,他怎麼敢以此來脅迫。他還想求條活路,我原本還準備請旨,留給能及時交上錢糧的官員一個全屍,此次,這般做來,若是顏兒傷了分毫,我只會讓他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出乎我意料的是,劫持顏兒的人是戴鐸,我此前便聽過此人,是個飽學之士,在我還曾經有意一競太子之位時,還想過尋找此人,但後來斷了此念想,便忘了這事。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形下得以相見,見到他,我倒是心安了一半,這人至少不是個莽撞行事之人,顏兒大約也只是受了些驚嚇。

戴鐸請託之人,倒並非十惡不赦,我盛怒之下沒有查明,他的堂兄雖說有隱瞞不報之責,卻未有貪贓枉法之罪,遂允了他的要求。

我此刻只想看到我的顏兒安然無恙地在我面前,此刻她一定被嚇壞了吧。但是,我的顏兒,像往常一樣的淡定,沒有一絲懼怕,我雖知道顏兒從來出人意表,與眾不同,但沒想到,她還有如此過人的膽識,在這樣的陌生的地方被歹人挾持,竟絲毫不亂,還在氣定神閒地飲茶。

真好,無論如何,她沒有受到定點的傷害。

戴鐸說要投我門下,我稍一遲疑先應了下來,回京後還要好好查查此人的背景再定。我心裡此刻已經有了不同的想法,我要去爭那太子之位,我不能允許皇阿瑪的江山,大清的天下如此烏煙瘴氣下去。而更重要的是,今日我才知,原來躲避根本毫無用處,不用說,我早就斷了爭寵之心,萬事不再出頭,而自從弘暉逝去之後,我根本臥病在床凡事不理。即便這樣,他們,我的兄弟們,仍沒有忘記我的存在,還要暗中監視於我。如若不是他們,遠在山東的人怎會知道顏兒此時在我的身邊,又怎會知道,顏兒對我的重要足以成為他們的砝碼。

戴鐸說有人密信給他堂兄,這密信之人可想而知。

我生為皇子,就不可能全然逃脫作為皇子的責任,即使我無意爭奪,也不可能避免其餘人對我的忌憚,更何況我無法漠視大清的天下如此混沌。做不到徹底不聞不問,就只能捲進爭奪的漩渦。

我的顏兒啊,她單純如白紙一張,只要對她好的人,她就會一味地回報,從不曾想這些人其實也會包藏禍心。我從不願顏兒面對這世上骯髒的一面,可是,我卻無法讓她躲開。

我歉意地告訴顏兒我的決定,我不能實現自己的諾言了,我要去爭奪這人人眼熱的儲君之位,為了天下的百姓,也是為了心愛的顏兒,因為只有我更強大起來,才能保護所有我要保護的人,我才能還她一個清澈明淨的世界。而,這場爭奪,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為,我不能讓顏兒跟我受苦,我不能給她我的所有,是因為我現在有的太少,總有一天,我要給她是這天下的全部。

我要把一個最美好,最無憂,最乾淨的世界還給顏兒,於是我更不能躲,只能爭。

我深怕聽到我的決定,顏兒會失望,但是顏兒聽了卻依舊微笑如常,她果然是我的顏兒,最最懂我的顏兒。

再次奔波于山東,顏兒憂心我的身體,我卻怕她在我身邊太過危險,於是我帶走了鈕鈷祿,那個新入府的格格。顏兒似乎對這個丫頭特別的上心。原來自己被欺負了去都無動於衷的顏兒,卻為了鈕鈷祿,給了那倆一個下馬威。我知道那倆人,尤其是李氏,一直不是個安分的主,但是對她們我也有我的愧疚,同樣是及笄時便入府服侍在我身邊,我卻沒有給予她們更多的關愛。所以只要是顏兒沒有在意,我常常便也睜一眼閉一眼,由著她們胡鬧,只要她們傷害不到顏兒就好。

顏兒終於讓我也見識到了精明強悍的一面,原來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扮演好任何一個角色,無論是溫柔體貼的妻子、和藹慈愛的母親還是如今精明強幹的當家主母,甚至也許更是日後母儀天下的皇后。

山東大災之後瘟疫橫行,我忙著布發賑災錢糧,不小心也染上了瘟疫,回府後顏兒迅速地封鎖了我的院子,甚至沒再來見我一次。我心裡酸酸地想著,我的顏兒真的變了,那個只求日日廝守的顏兒,如今已經更像是這四貝勒的嫡妻,而不再是胤禛的知心愛人。

我看著伺候在身邊的鈕鈷祿,這個顏兒格外在意的丫頭,忽然有些明白顏兒為什麼如此看重她,原來,她和顏兒居然是有些像的呢。同樣是不多話的性子,同樣是淡淡的微笑和真心的關切,不用我說,便知道燃上我最喜歡的薰香,準備好我最中意的飯菜,藥湯永遠溫熱適中,腳步永遠輕若無聞。

這讓我不禁想起初入府時的顏兒,似乎也是這般年紀,人淡如菊卻又蘭心蕙質。想著,我覆上鈕鈷祿的面頰,她好似當初的顏兒一樣立即綻開一抹恬然的微笑,我不禁有些痴了。

若不是門外的響動驚擾了我,我幾乎以為這個跪坐在我床前的女子就顏兒,我的一如曾經的顏兒。

但是門外站著的才是我真正的顏兒,我擺脫剛剛的恍惚,我已經多久沒見到她了啊,原來思念是這樣可怕的事情,可怕到會把面前那個小姑娘錯認成顏兒。但是她們畢竟是不一樣的,鈕鈷祿帶給我的只是片段的回憶,只有真正的顏兒才會帶給我完全心安的感覺。就如同初次見到她那一刻一樣,只有顏兒在我的身邊,我焦躁不安的心才能被徹底撫平,百鍊鋼瞬間便成繞指柔。

我在她的懷裡沉沉睡去,竟是好久沒有如此安穩地睡過這樣一覺了。醒來,看到的仍是鈕鈷祿伺候在旁邊,我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氣悶。我此時已經痊癒,顏兒之前若是怕過了病氣,讓府裡沒了主心骨,今時今日她為什麼還要趁著我熟睡而逃開呢。

我煩躁地問鈕鈷祿:“可知道福晉現在正在忙些什麼?”她說不知道,只知道下午的時候福晉來過,但是和門口的人說了句話便走了。我皺皺眉頭,顏兒既然來了,為何到了門前卻不進來,難道是府裡發生了什麼大事。讓鈕鈷祿服侍著我穿好衣服,我喊來門口伺候著的奴才,讓我意外的是,顏兒只是問了鈕鈷祿是否在裡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離去了。

我莫名其妙地揣度著顏兒到底在想什麼,要把我推給鈕鈷祿嗎,兩次侍病於床前似乎已經足夠,對宋李二人,她雖然也時常製造些機會給我,卻不至於這麼露骨。想著便再也坐不住,定要去找顏兒問個明白。

去她院裡的路上,我卻忽然想起那日顏兒來看我時,聽見紫兒的一聲驚叫,似乎撞上了什麼,難道是顏兒看見我撫著鈕鈷祿的臉,所以定住腳步,讓跟在後邊的紫兒撞上,若是如此,難道說,顏兒是在跟我鬧彆扭?難道說,顏兒是在吃醋?可是,後來進屋來的顏兒似乎又神色如常,並不見異色,唯一奇怪的只是,她居然沒有留下。

想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雀躍。雖然我一直知道我在顏兒心中的位置,我一直知道她待我的一片真心。但是顏兒總是寵辱不驚,不急不惱的樣子也總是讓我懊惱。只看見我為了她和八阿哥幾句說笑,她十四弟一點拉扯,我就能吃醋的一塌糊塗,可顏兒卻從沒有這樣的時候。

我知道她愛我,我並不需要再去確定什麼,可是我想看見她為我吃醋,似乎這樣才能讓我有作為男人,最完全的滿足感。我不明白兄弟們為什麼都想要一個賢淑大度的福晉,我想要的卻只是個會為我吃醋的小女人。

我這次大病果然傷了元氣,走到顏兒的園子這麼近的幾步路,我便有些氣喘。遠遠看著樹蔭下的顏兒,樹影投在她的臉上,朦朦朧朧似乎縈著一層光圈一般,整個人乾淨的近乎透明,她眼神迷離地似乎在想著什麼,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美得讓我窒息。我的顏兒啊,我真想把她永遠的藏在一個沒有人會找到的地方,讓她永遠能擁有如此剔透、清澈的靈魂不被任何俗事所擾。

我的到來似乎驚擾到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居然有那麼一絲瑟縮,看我氣喘吁吁的樣子,顏兒趕緊拉我坐下,又如每一次看見我時一樣露出恬然的笑容。嗔我一句,不好好休息,到處亂跑。我盯著她的眼睛,故意平靜地說:“顏兒不來看我,我便只好來看顏兒。”

她匆忙解釋著自己的忙碌,說是忙的沒有顧得上去看我,那麼匆忙而拙劣的辯解著,似乎忘了剛剛我看見她時,她明明正在發呆。

我再緊逼一步,“我聽說顏兒走到了門口,卻有沒進去。”

她囁嚅著,“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我故意逗她,“這世上還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嗎?”

她眼裡閃過一絲煩惱,竟賭氣地別過臉不理我。顏兒鮮少會有這樣的小女兒姿態,她不會耍脾氣,不會鬧彆扭。不知為何,宋氏和李氏若是跟我犯這樣的小孩兒脾氣,只會讓我厭倦煩躁。可是顏兒這樣的面貌,卻讓我如此喜歡。我喜歡這樣的顏兒,這樣有點小脾氣的顏兒,和我鬧情緒的顏兒,因為這樣的顏兒只有我才能見到。

我故意扳過她的臉和她對視,我故意言語激她:“難道現在顏兒已經不能和我無話不說了嗎?難道你我之間也不能一片摯誠了嗎?”

顏兒慌忙搖頭,卻搖小下了無數滴眼淚。我的心瞬間被揪的一痛,忘了我到底要追問什麼,要計較什麼,只是想立即拭乾顏兒的眼淚。如果這時候顏兒對我說,要我放棄所有的爭奪,讓我放棄所有的努力,從此只做她身邊深情體貼的愛人,我亦會毫不猶豫地同意,只要,只要能讓她展顏。

然而我的顏兒卻什麼也不要,那淚痕未乾的雙眼那麼真誠的看著我,對我說:“顏兒只要胤禛能做想做的事,就會快樂。”

我想做的事,顏兒可知道那是件多麼艱難甚至血腥的事嗎?我忽然無力地想著,若是顏兒知道我心裡想的居然是要做皇帝,她會不會瞧不起我的野心勃勃,會不會在心底裡嘲笑我不自量力呢?然而,顏兒的答案讓我震驚,原來,她一早便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她一早就知道了,我已經開始覬覦這天下。

顏兒說,無論成王敗寇,她永遠陪我走下去。

我感動的無以復加,我幸福的難以言表,於是我得意忘形地又開始逗她,“顏兒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明明走到我的院門前卻不進去?”

顏兒剛剛展顏的小臉又皺成一團,躲躲閃閃地不看我的眼睛,我興致大起地繼續追問:“下人說,你是聽說鈕鈷祿在屋子裡才走的,可有此事。”

顏兒終於氣餒,鬆懈下來的身體,軟軟地倒進我的懷裡對我說:“是,我看到你深情地看著矜月我在吃醋,是,我聽見你溫柔對她說話我在嫉妒。但是,胤禛,給我些時間,我會適應。”

哈哈,顏兒,你知道嗎?這是我聽見的最美好的甜言蜜語,你親口承認你在嫉妒,你親口承認,你的小小別扭都是因為吃醋。不過,我不要你適應,我要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即使是誤會,也不許適應。

我承諾顏兒,“你永遠是獨一無二的。”我在心裡默默地加上一句,其實從不可能有二,因為你就是唯一。

我終於徹底地好了起來,卻又錯過了秋狄,顏兒拉住老十三,似是滿腹的擔心。顏兒對十老三和老十四這兩個弟弟,似乎總有一種母親般得情結,總當他們仍是當年環繞膝頭撒嬌的年紀,卻忘了他們也都已經娶妻生子。

顏兒真的不同了,她不再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般得小女孩兒,她開始操心家務,甚至憂心國事。整日裡總是見她愁眉不展,我深深自責,若說顏兒變了,也一定是因為我先變了,若我仍是那個時時能陪她撫琴作畫的好丈夫,她便也依舊還是那個無心世事的小妻子。

她和八福晉聊天之後,有些心神恍惚,問她在想什麼,“在想八阿哥是個好丈夫。”她脫口而出。

我心咯噔一沉,原來在顏兒心裡我果然不是個好丈夫了,但,還不待我再自我檢討下去,顏兒卻嬉笑著對我說:“在我心裡,你怎麼做都是最好的丈夫。”

可是顏兒說的好丈夫老八卻在皇阿瑪面前被訓斥,原因只是因為不子嗣不豐,皇阿瑪更唸叨了老八家的幾句,說她是個不懂事的,只知道妒忌。

老八似乎並未往心裡去,我卻不安了起來,我的子嗣也一直是皇阿瑪的心病,可不要為此而遷怒顏兒。而且皇阿瑪如此重視子嗣問題,自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生兒子,顯然日後的儲君,在子嗣問題上也是個考量標準。

於是,我各院留宿,所謂雨露均沾,我要給自己爭取些籌碼,也要給顏兒減輕些壓力。

雖然一直怕顏兒再生產會有危險,但是看她那麼愛孩子,忍不住答應她在要個孩子陪她。可是努力了好久,卻沒有動靜,宮裡有人傳言,顏兒似是上次生產元氣太傷,已是不能生育。我去找太醫落實這個傳言,原來這是真的。我心中一冷,我可以接受這個現實,因為我原本也擔心生產的艱險,可是顏兒呢,她可受得了。

不想顏兒不僅嬉笑如常,還特意給我安排每日留宿各院的日程安排,說是按照受孕最佳時間規劃的,我哭笑不得,這樣的顏兒啊,明明心中會彆扭,卻還要為我做這一切,我心裡酸澀卻又溫暖。

可還有一件更加難以啟齒的事,年羹堯想與我聯姻,等他妹妹及笄便嫁給我,這是我拉攏他最好的機會,我無法拒絕。吞吞吐吐地和顏兒說起,她卻爽快地應下,似乎早知道年氏馬上就要入府一般,其實她還小,那該是幾年後的事情了。我心中雖內疚,卻也安慰自己,顏兒會懂我,顏兒會明白,無論我身邊有多少的女人,心裡都永遠只有她一個。

老八家大宴賓朋為了馬上就要降生的孩子,顏兒似乎也十分開心,一直和老八家的推杯換盞,看著她展顏,我便也開心。可是,我只一會兒沒瞧見,就不見她在座位上,稍稍沉了片刻,我也悄悄離席去尋她。

遠遠看見,老十四抓著顏兒的手臂大聲地嚷嚷著:“四嫂,四哥待你好一日他便是我的四哥,若是他虧待於你,我便只認你這個嫂子,沒有他這個哥哥。”

這混小子,顏兒就是太寵他了,他才這麼沒大沒小不知輕重,雖然心中氣惱,但是也感動於這孩子對顏兒的一片赤誠。但,我這個當哥哥的卻已經習慣端著哥哥的架子教訓他,更何況,他剛剛的話讓我也十分氣惱,我與顏兒的事情何用外人操心。

但是酒醉的顏兒窩在我的懷裡悄悄說:“胤禛,我就想和你一個人待著。”那一瞬間,那樣軟軟糯糯的語氣,一時間什麼樣的氣惱也煙消雲散,我似乎看到十年前的顏兒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可是這樣的顏兒似乎只有酒醉的時候才能見到,清醒過來的顏兒在我面前,再沒有這小女兒的撒嬌之態,又本本分分地扮演起她嫡妻的角色,我心中嘆息,卻也只能由著她,因為變了的不只是她一個。

皇阿瑪再次秋狄,依然沒有傳我隨行,老十三來府裡,便被顏兒拉住絮叨不休,我猜,她又在擔心十三了。可是這一次似乎不同,十三走那日,顏兒便焦慮不安,似乎知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然而,顏兒這一次居然真的對了,太子被廢,大哥和老十三被圈禁,我即使猜到了這開頭,卻猜不到這結果。

心中疑惑著,顏兒到底知道什麼?顏兒到底預見到什麼?

可是此刻我顧不得許多,我只知道,我要先救老十三,為了顏兒,也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