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舉目無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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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節 舉目無親
洪子衿這次回國，只是回來看看洪氏夫婦。
如果不是洪母生病了，說很想念她，她是真的一輩子都不打算回來的。
既然回來了，她就乘機告訴洪氏夫婦，她有了結婚的物件。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在以後分開的歲月裡，他們不用再為她擔心。
頂著洪子衿的相貌和名字陪伴洪氏夫婦近兩年的時間裡，葉莞感受到了他們的關懷和照顧，即使不繼續報仇，也想繼續代替洪子衿活下去。
她只是想報恩。
這兩年來，她利用了他們很多，也欠了他們很多。
只不過，令她始料不及的是，洪母在看到趙陽和孩子以後，堅持要給他們辦一次婚禮。
洪母的意思，她這輩子，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看著女兒開心的出嫁，幸福的生活。
洪子衿就答應了。
趙陽也非常願意。
幫這個忙。
是的，僅僅是幫忙而已。
現在在趙陽面前的，永遠只有一個洪子衿。
洪子衿跟趙陽相識，源於一次意外。
趙陽大學畢業後，留在了南京，他在一家百貨公司上班。
洪子衿一次逛商場的時候，故意掉落了孩子的照片，趙陽撿到手裡，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他甚至以為看到了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因為那是一個長得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更令他激動的是，那孩子還有著他記憶最深處的那樣一雙漂亮的眼睛。
那是他懵懂中動了情卻在葉莞消失後才覺得彌足珍貴的記憶。
趙陽止不住的攀談起來，他本來就是個爽朗陽光的人，刻意地套近乎之下，他很快就成了洪子衿的好朋友，還有機會去加拿大見了孩子幾次。
趙陽對孩子越來越喜歡。甚至還認了乾兒子。
洪子衿看著趙陽開心的樣子，心裡對自己的英明很是敬佩。
早在高湛準備動身去加拿大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他開始找她。
高湛終於放棄了葉莞。開始尋找洪子衿。
這讓她覺得憤怒，憤怒又悲傷。
她立即安排趙陽趕上了提前一天的飛機。將人從機場接過來後，還纏著趙陽玩了一天的遊戲。
遊戲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演一天的戲，她，他和小迪，演一家人，試試會不會小迪笑起來。
趙陽說孩子生下來就不喜歡笑。可能是因為太孤單。
所以他總是想著花樣逗孩子笑，可是各種嘗試都以失敗告罄。
那天的嘗試，趙陽是舉雙手贊成的，他演得格外地投入。就是洪子衿自己，也差點相信，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人。
高湛的車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洪子衿的手在發抖，看著高湛的車歪歪斜斜。幾次差點撞上路邊的燈柱，她有一絲快意，但更多的是擔心。
無論如何，她是不希望高湛死的。
她曾經想過要報復他，毀了他的所有。獨獨沒有考慮要取走他的性命。
他安全抵達機場、回到國內的時候，洪子衿才放下心來，隨後也就徹底死了心。
她導演了一個局，雖然沒有取得令她滿意的結果，但也將高湛成功地阻隔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這樣雖然有遺憾、有痛苦，但對彼此都好。
她現在有小迪，有洪氏夫婦，也就知足了。
她已經不再貪心，不能貪心，更沒有資格貪心。
父親的仇恨被她強行放下，她已是大大的不孝，她也沒有資格擁有更多的幸福。
高湛徹底成為她最初最渴望而現在最不可能擁有的存在。
回國後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除了高銘偶爾的騷擾，她跟趙陽帶著孩子逛逛商朝、去去遊樂場，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只是小迪還是不肯笑，他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害怕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小迪的自閉症，越來越嚴重了，洪子衿雖然著急，卻束手無策。
她準備婚禮結束，就帶著孩子去美國接受治療。
婚禮的前一天，洪子衿臨睡覺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明天就要嫁人了，她應該再找洪母撒撒嬌才是。
不是刻意，而是嚮往。
洪母的房門虛掩著，她剛準備推門進去，聽到裡面傳來“洪子衿”三個字，本能得屏住了呼吸。
“你不是也說，這個洪子衿不是我們的女兒麼？她頂著女兒的名字到我們家騙吃騙喝騙取你的感情，我這樣對她哪裡過分了？”洪衛川的聲音裡甚至帶上了一絲疲憊，“幸好明天她就嫁人了，以後我們就跟趙子衿是親家，父親的把柄他就不會再洩漏出去了。”
“我，我只是說子衿右耳後面少了一塊胎記，也許是我記錯了，或者是胎記自己消失了呢？”洪母的聲音還是帶著不甘。
“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本來覺得，因著她的關係我們能跟高家結為親家，卻不想差點兒讓我們反目成仇，僥倖、僥倖，我何嘗不是心懷僥倖！你別在這裡想東想西了，我已經讓下人拿了她的頭髮，跟我的頭髮一起送到醫院做dna鑑定了，結果很快就能出來！”
“老洪啊，我說，不管子衿是不是我們的女兒，我都是真心把她當女兒看待的，你就這麼狠心，連一點兒念想都不給我？”洪母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好了好了，結果不是還沒有出來麼？我答應你，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揭穿她。不過，這次為著她的事情跟高家鬧得這麼僵，還是要想著怎麼補救才好。我說這個丫頭也真是，跟著我學了這麼多東西，原來竟然是為了找高家的罪證。你說，她來我們身邊，到底是什麼目的啊！”洪衛川疑惑道，明明是問洪母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目的，能有什麼目的？！她花你錢了麼？她也就在家吃住，穿的用的可都是花她自己的錢。她給你買的衣服手錶，哪件是便宜的？更不要說為我花的這許多心思。我不管，我不許你破壞我們母女之情。”洪母的聲音，隱隱帶著哽咽。
“好，好，好，我不管。”洪衛川頓了一下，接著道：“你不要哭了。我給高家也發了賀貼，明天你好好招待著吧，哥哥的生意，還要多仰仗高家，過日子要緊，別淨指著那些個兒女情長的事情。再說，沒找到子衿的這麼多年，我們不也好好的麼？”
“就你嘴硬，我看你也很喜歡子衿。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明天的婚禮，你國內外的朋友可是全都請到了的。”洪母的聲音慢慢得揚了起來，帶著微微的笑意。
“你說，我們沒有孩子，這些年大大小小出了多少人情禮了，好不容易瞅著結婚，不撈一點兒回來怎麼行？不過吧，這孩子，我總覺得她心機深沉得緊。我們差點兒就被她騙了。”
“不是結果還沒有出來麼，不過說真的，這個子衿確實不及小時候那個討喜。就說跟高銘這事，你說才半年不到，那時候受了委屈還忍氣吞聲的，這會兒又找了新人。現在的年輕人啊……”
洪子衿緩緩退了出來，後面的話沒有再繼續聽下去。
下樓的時候，她還覺得腳步有些虛浮，差點兒從樓梯上跌下去。
對於洪氏夫婦，她不說像對葉正天那麼全心全意，但也確實交了真心的，原來，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戲。
從小沒有享受過母愛，剛成年又突然失去父親，頂著別人的臉費盡心思以為換來的親情，竟然還是虛無。
她只是害怕孤單，想要一個溫暖的家，為什麼這麼難呢？
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間，洪子衿又開始想明天的事情。
明天高家會有誰過來？
為什麼明明戲已經落幕，她卻還有繼續演下去的衝動？
她可以說是為了那一襲白色的婚紗禮服麼？
明天，她也要當一回新娘，演一出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戲，豈不是也是一件美事？
洪子衿睡的很不安穩，她腦海中來來去去就是葉正天、洪衛川和洪夫人的一張臉，他們一會兒喊她“莞莞”，一會兒喊她“子衿”，弄得她的頭都疼了。
醒來的時候，才發現眼睛果然有黑眼圈。
化妝師手藝不錯，幾層薄粉打上去，黑眼圈就去了個七七八八。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洪子衿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她不要當洪子衿了，她想做回葉莞。
可是想到小迪，又覺得只有她繼續當著洪子衿，小迪才能更安全。
被洪衛川牽著手走到紅地毯跟前，看著地毯那頭一身燕尾服的趙陽，洪子衿發現腿腳似乎灌滿了鉗水，讓她幾乎無法舉步。
幸好，只是幾乎而已。
小迪穿著白色的小西裝，被洪夫人抱在手裡，洪子衿卻看不到他的臉。
這就是所謂的“眾叛親離”、“舉目無親”？
可婚禮現場除了小迪，沒有一個是她的親人。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覺得一切不過是場笑話。
“洪子衿小姐，你願意跟趙陽先生結為夫婦，不論……”主婚人的嘴巴一開一合，貌似問了她一個什麼問題，可是她耳膜嗡嗡作響，聽得不太真實。
看到周圍賓客的神色，洪子衿才意識到不管她有沒有聽清，這個時候說“我願意”總是沒錯的。
她正準備開口，一個響亮的、乾脆的、霸道的聲音在她開口之前響起：“她不願意！”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