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爹是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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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爹是稻草人
錦顏半開玩笑的說出了口，一屋子人，都瞅著葉道方，等他發話。
葉道方一向講究個男主外，女主內，雖然實際上內事外事都沒怎麼經過手，可乍一說讓小閨女主外了，還是抹不開這個臉。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個字，自己訕訕了一會兒，回頭訓葉錦念：“念兒！光杵在這兒聽事兒，還不去唸書！”
葉錦念輕咳道：“是，爹。”站起來去了。
他順嘴又想說錦玉一句，瞧了瞧她，卻又咽了回去，錦玉趕緊轉了身：“爹、娘，我回房了。”
葉道方唔了一聲，再轉回來瞧著錦顏。葉林氏瞅瞅這個，瞅瞅那個，低低的笑道：“等我們小丫兒過富了，娘也跟著吃香喝辣……”
“好！等我有錢了，爹、娘，哥哥、姐姐，全都綾羅綢緞，吃香喝辣！抬抬手，就有一百個丫頭來服侍！爹，你說好不好？”
葉道方哼了一聲，咕嚕了兩句，連他自己都不知咕嚕的是什麼，抬腿就出去了。他前腳出門，葉林氏就憋不住笑了出來，杵了她一指頭：“這丫兒，你就是為官做宰，也養不了一百個丫頭！”
“怎麼沒有？我說有就有！”錦顏笑著偎在她懷裡：“娘，等我攢夠了錢，咱們一家子都搬到城裡去住，什麼都不用你們做，動動就有人服侍……誰要是惹著咱，咱就一腳踢的他遠遠的！”
葉林氏又氣又笑：“這叫什麼話，這丫兒，哪兒學來的胡調調……”
錦顏岔開話題，笑道：“娘，咱們家，現在統共有多少銀子了？”
葉林氏道：“有二十來兩了，過一陣子你爹和你哥要上京趕考，也不知夠不夠……”她嘴裡嘮叨著，移開小桌，從櫥子最底下的抽屜裡摸出個小包，細細的數算，“前陣子和你劉大叔抓蛇，來來回回，賣了八兩半，上回抓蛐蛐兒，一下子拿回來十兩……”
對啊，還要預備爹和哥哥上京趕考的盤纏……錦顏沉吟的撥了撥那錢串兒，一眼瞥到抽屜底下一個絹包，隨手掏出來，那絹包包的整整齊齊，還拿繩子繫了，裡頭居然是最早葉錦念盛珠子用的那錦囊
。錦顏笑道：“娘，一個破袋子，您還當寶貝收著。”
嘴裡說著，忽然一愣。這錦囊上的雙蝠已經快要磨禿了，可依稀仍能看的出活潑靈動。跟那天那個錦衣少年腰間繫的，一模一樣。錦顏有點奇怪，翻過來覆過去的細看，問道：“這雙蝠，是什麼繡法兒？我見有人佩過，為什麼跟咱們這兒繡的不一樣？”
葉林氏正細細的數銅錢，數完一串，才道：“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繡法兒，哪能都一樣。”
“哦！”錦顏也沒了興頭，隨便包了包，就撂了回去：“娘，我困了，我去睡了。”
葉林氏只顧數錢，頭也不抬的嗯了聲，她便推開屋門出去了。
早上一張眼，已經天光大亮，想著賀子涵叫她巳時之前過去，便有點發急，忙忙的洗了洗，就去了堂屋，桌上給她留著飯，錦玉正在旁邊做針線。錦顏坐下便問：“娘呢？”
錦玉笑道：“你昨天說了那活計，娘心盛的不行，一大早就上山了。”
錦顏也有點失笑，掀了蓋碗忙忙的吃，錦玉便道：“回回忙三火四的，也不知道有啥事急的。”一邊說著，就坐過來給她梳頭。
錦顏才剛起來，吃著沒味，隨手從旁邊拿過豆豉罐子，撥了兩筷子進去，湯還是熱的，豆豉一放進去，便是一股子鹹香。
錦玉嗓子裡嘔的一聲，便往院子裡跑，錦顏也習慣了，三口兩口吃完，端著碗出來洗乾淨，隨手放在石桌上，正想說話，卻老遠瞥到院子外頭一個人影晃悠，先還沒在意，隔了一會兒，似乎又湊了過來。
葉家的院子，是石頭細細壘出來的一個套院，裡頭院子大些，南頭是灶房和茅廁，外頭就是一個半圈，靠牆闢出來種了些菜。門都是樹枝子密密的扎出來的，裡頭門已經開了，外頭的門還掩著，但影影綽綽，還是能看出一個藍衣裳來回的晃
。
錦顏心裡犯嘀咕，悄悄出了內院，踩上石頭往外一伸頭，一眼就瞧見馬仙姑在大門外伸頭探腦。
錦顏心裡打了個突。這麼長時間沒見，險些忘了還有這麼個人。這馬仙姑在村裡，一向被人當神仙敬著的，裝神弄鬼了一輩子，這回狠狠的吃了這麼個悶虧，怎麼會不記恨？她惹不起族長，肯定得把氣撒在她們身上，不定想什麼法子使壞呢！
這種人最是欺軟怕硬，越躲著她，她就越來勁。錦顏猶豫了一下，揚聲道：“姐！小心著門戶，最近村裡可不太平！老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跑別人家門口瞎轉悠！”
馬仙姑唬的一抬頭，倆人對了個眼兒，錦顏狠狠的瞪了回去，馬仙姑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句啥，可是嚷嚷起來自己不佔理兒，氣哼哼的就走了。錦顏一直瞅著她走遠了才從石頭上下來，問：“姐，最近怎麼沒聽著馬二柱的信兒？”
錦玉愣了愣：“馬二柱？沒聽說啊！”
錦顏抓抓頭髮，心想不知馬二柱回村裡了沒。這馬仙姑眼這麼毒，錦玉害喜的樣兒，不知有沒有叫她瞧見，要是瞧見了，她那張爛嘴，還不知要怎麼扯……這時候想這些也沒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錦玉剛好了些，拿水瀨了瀨，問：“小妹，你剛跟誰嚷嚷呢？”
“馬仙姑。她在咱家門口轉，準是想使壞。”
錦玉便愣了愣：“不能吧？上回是她們起了壞心想害人，沒害成，自己還遭了災，經了這場教訓，也該明白些事理兒了罷？”
錦顏嘆氣：“姐，你拿著誰都當好人！他們要是有悔過之心，老早就過來跟咱們陪不是了，淨擱咱門口轉悠啥？”
錦玉有點遲疑：“可是，這鄉里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錦顏無奈：“姐，他們心裡要是還顧著這個，還會扯個龍王爺的黑鍋給咱背麼？你想想他們背地裡說的那些個話，你也該知道，這兩姑侄不是什麼好東西。”
錦玉不吭聲了。錦顏瞥了她一眼，錦玉的胎現在還不到兩個月，還不曾顯懷，可是這些日子被葉林氏和錦顏變著法兒的喂著，臉上倒圓潤了好些，眉眼宛約，神情溫柔，好像比平時，還多了一份說不出的恬靜味兒，怎麼瞧都覺著漂亮
。
錦玉不像葉錦念，葉錦念之前早出晚歸，整天待在石屋，幾乎不跟村裡人打照面，塗上淡墨，也沒有人覺出不對。可錦玉的漂亮在村裡是出了名的，要想掩飾，倒是難辦。而且，她身上這孩子若是要留下，將來也是瞞不住人的。
一時也沒什麼主意，便道：“姐，你也別擔心，馬仙姑他們往井裡下巴豆的時候，毒的可不光咱自己，得罪的人多著呢！她們就算想使壞，也是背地裡使絆子，不敢明著來的。你在家關好門，誰叫也別搭腔，說啥也別吭聲，全當聽不見就完了。”
嘴裡說著，早把她推進房裡去，扶她在窗前坐好，把繡圈放她手裡，一邊笑道：“一定記著我這話，就在屋裡待著，連院裡也別去。我得去鎮上一趟，你想什麼吃不？”
錦玉笑道：“可別瞎買了，家裡一堆一堆的都沒吃了，白放著再壞了。”
錦顏嗯了一聲，關了堂屋的門，去南屋時，葉道方果然在裡頭坐著，倆姐妹在外頭說了這麼一陣子話，他居然半點兒也沒聽到，正抱著本書搖頭晃腦。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錦顏從他手邊把纏的整齊的紙卷兒全抱了，葉道方這才看到，趕緊放下書來攔，一迭聲的道：“丫兒，丫兒！這都是寫廢了的，你要想拿去賣，爹明兒好好寫了給你。”
錦顏笑道：“我正是要寫廢了的，誰說我要去賣了，我就是瞧瞧。爹，說好了出門的事兒都是我的，您老就別管了。”
葉道方一卡，錦顏早不容分說的轉了身，走到門口一回頭，看葉道方早又拿了本書預備念，心裡忽然冒出個主意，轉回身來笑道：“爹，今兒個天這麼好，不涼不熱的，您老去院裡唸書，又通風又敞亮，不比悶在屋子裡頭強？”
葉道方無可不可的站起來，錦顏早把墊子拿了，放在院裡的石凳子上，順手把他喝的茶也端了過來，葉道方就坐下來翻開了書頁。
葉道方是有名的書痴，讀上興頭來，連飯也不吃的。擺他在院裡，就好比看麥場子上擺個稻草人，絕不會沒事跟馬仙姑之流閒磕牙，一個大男人杵著，他們還不好硬往裡頭進。肚裡暗笑，出了門，把裡外的大門都關的好好的，這才興興頭頭的往鎮上趕。